第十章 「来,喝杯热茶。」 在一阵甜蜜缠绵後,她起身,将昏然疲倦的他在沙发上安置好,然後为他冲 了一杯醒酒茶。 她跪在沙发前,扶起他的上半身,一口一口喂他。终於,他喝完了整杯茶, 重新倒落身子,长长吐了一口气,「谢谢。」他揉了揉太阳穴,意识逐渐清醒的 後果是开始觉得头有些发疼了。 「想睡了吗?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不。」他展开眸,「我想要你陪我。」 「又不是小孩了,难道还要我说床边故事给你听,哄你入睡?」 温柔的嘲讽牵动了钱家声的心,他低低一笑,「在你面前,我一点威严也没, 晶晶,我明明比你大许多岁,为什麽总是拿你没辙?」 「我不知道。也许我生来就是克你的?」她开玩笑。 他回她一抹微笑。 她忽地叹息,挪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双手枕著头趴在他结实的腹部上,「家 声,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麽?」他轻抚她的头发。 「之前你为什麽一直不肯告诉我你跟学姊离婚的原因?」 「……」 「是为了保护她吗?」她哑声问,「你是不是……到现在还爱著学姊?」 「……不,我已经不爱她了。」 「可是你以前很爱她不是吗?」嫉妒的针不停地刺她。 「嗯,我曾经很爱她。不过,那已经都过去了。」 「真的吗?」她忽地抬头望著他,彷佛想从他眼中看清他内心的情感,「真 的不爱了?」 他摇头。 「那你为什麽不肯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没什麽好说的。」 是因为怕破坏学姊的形象吧?怕破坏学姊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 柴晶晶深深睇著他,心脏紧揪。 他真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嘴上说得坏,做出来的事却往往温柔得让人感动 …… 她痴痴望著他,伸手轻抚他的额头,「家声,你知道小哲不是你亲生儿子那 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黑眸抹上阴郁,「那时候,我冲动得想杀人——杀了程馨。」 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依然跟以前一样疼爱小哲,依然把他当自己的亲生 儿子——「家声,有一阵子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爸一样,抛弃自己孩子不顾,除了 按时寄钱以外,根本一点也不关心孩子,所以我很讨厌你,决定把你的生活搅得 鸡犬不宁。」 「你成功了。」他一扯嘴角。 「是啊。」她重新趴落他身上,「可是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你跟我爸不 一样,你其实是个很好的爸爸……」 「没那麽好。」 「不,你很好,我看得出来。不像我爸——」说著,她忽地哽咽,「他真是 个坏蛋,对吧?他一定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吧?所以你才能从他身上敲诈两千万 吧?」 「晶晶。」他身子一僵,「其实这件事我……」 「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 「不,其实我」他忽地直起身,望向她的眼眸闪烁不定,「晶晶,他做的那 些事,其实我也算是共犯。」 「什麽?」她愕然,跟著直起上半身。 「你记得那天你在我的办公室醉倒吗?那天,有个男人来办公室找我,他是 柴老的好朋友,帮著他挪用公款——」他顿了顿,闭上眸,「这些事我一直都知 道,却假装没这回事。」 「我爸爸给了你好处吗?」 「他不会明白告诉我这些事,只是经常故意把密封的文件交给我试探我的忠 诚——」 他苦笑,「我乐得装傻,与他心照不宣。他付给我的薪水不低,也许其中也 有封住我的嘴的成分吧。」 「你为什麽……要这麽帮他?」她咬紧牙,「难道除了在他身边工作,你没 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他当然有其他选择,只是即使换了个老板,类似的事依然会发生。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他一直这麽相信。可她看得出来,她并不这麽认为, 而且,对他十分失望。 她终於……真正认清他了。 想著,他心脏一揪,嘴角跟著涩涩一撇,「我还是回去好了。」 她没有阻止他,只是怔怔望著他的动作,胸膛还因为他方才吐露的一切震荡 不已。 「晚安。」他低低对她说道。 「……晚安。」 他凝望她,望著她茫然若失的睑庞,望著她眸底清楚澄澈的痛惜与哀伤,不 觉心如刀割。 他看著她,好一会儿,蓦地甩了甩头,迈开步履,来到大门前,展臂一拉; 疲倦的身躯一僵。 *?* 「是你!」映入眼瞳的女人令钱家声一愣。 「是你!」对方似乎比他还惊讶,杏眸圆睁,跟著,逐渐喷出愤怒火苗,「 你为什麽在这里?你不是跟她分手了吗?难道你还舍不得她?」 「玉婷。」他缓和嗓音,试图让她镇静下来,「你怎麽会来这里的?」 「我是来找她的。」刘玉婷锐声回答,「我从人事档案上查到她的住址,只 是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我住隔壁。」 「你住……隔壁?」她失声喊,跟著,神情抹上算计的深思,「原来她就是 用这种方法接近你的。」 明眸掠过的利芒令他蹙眉,「玉婷,你究竟来做什麽?」感觉到柴晶晶走近 他,他连忙身子一挺,挡住刘玉婷的视线。 「我说过了,我来找她的!她在哪儿?」她侧身想越过他高大的身躯,「别 挡我的路!」 他连忙展臂定住她,「都三更半夜了,你找晶晶做什麽?别胡闹了,快回去 吧。」 「我不!你放开我!我有话跟她说。」 「说什麽呢?玉婷,你冷静一点。」她逐渐狂野的神色令他暗暗心惊,他更 加紧紧定住她的身子,知道自己绝不能放开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刘玉婷濒临歇斯底里。 「我不放。」他说,一面试图架她离去,「走,跟我走。」 「家声,家声。」被他挡在身後的柴晶晶见此情况,不觉有些心慌,「你小 心点。」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柴晶晶!你给我出来!」听到她的声音,刘玉婷似乎更激动了,放声高喊。 「晶晶,我把她带走後,你就把门关上。」 「可是——」 「听话,把门关上,千万别出来。」 「家声!」听闻他温柔的吩咐,刘玉婷胸口如遭重击,她仰头,哀怨娣著他, 「你为什麽要这麽护著她?都是她害了你啊!她害得你被柴老炒鱿鱼,害你被全 公司的人说长道短,她从我身边抢走你,却又不肯好好对你,她不值得你对她这 麽好,不值得!」 「玉婷,你误会了,我辞职不干晶晶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走吧,我送你 回家。」 「不!我不走!」她锐喊,尖利的嗓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令人震颤,「到现 在你还护著她!你就……就这麽爱她吗?」 他没回答,敛下眼皮,「走吧,玉婷。」 「你——」他的避与不加否认深深刺伤了她,她瞪视他,哀婉凄绝,却也 忍不住浓浓嫉妒。她忽地一跺脚,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推开他,直奔他护在身後的 女人。「我要……我要杀了你!柴晶晶!」妒火烧红了她的眼,跟著,一阵明亮 的白芒在夜里诡谲一晃。 是刀!刘玉婷从衣袖里翻转出一把利刃,疯狂地刺向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啊!」柴晶晶不禁尖叫,连忙後退,躲著急遽冲来的亮芒。 利刃不停在她眼前挥动,她竖起全身寒毛,惊恐地戒备,「你冷……冷静一 点,刘玉婷,」牙关不停打颤,「冷静一点。」 可刘玉婷无法冷静,自从被未婚夫抛弃後一直压抑的沉痛在这一刻完全苏醒 了。她付出了爱,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一切的一切,却只换来屈辱的背叛,而那 个她以为会将她救出地狱的男人,却爱著眼前这个女人…… 为什麽男人都不爱她?尢什麽他们最後总会抛弃她?为什麽她所有的爱意与 关怀只换来冷淡的一句再见? 她恨!她恨透了这一切!尤其恨眼前这个抢走了她了心想要的男人、却又不 肯好好珍惜的女人! 「我杀了你!柴晶晶,我杀了你!杀了你们这些贱女人!杀了你们这些狐狸 精!」 她疯狂地喊,疯狂地挥动手中利刃,狂乱的眸绽出嗜血的红芒。 终於,她见到血了,鲜红的映象宛如兴奋剂,一下子振作了她的心,望著眼 前鲜红的影像,笑声自她苍白的唇间满意地滚落。 她不停地笑,不停地笑,直到柴晶晶惊惧的嗓音穿透了她的神经。 「家声,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不是柴晶晶?受伤的人是钱家声?那鲜红的血,那溅了她满手的血,是家声 的? 她倏地停住笑声,情绪一下子从狂野的高峰跌落愕然的谷底。 是的,受伤的人是家声,为了保护柴晶晶,他不惜拿出自己的背部来挡,血 正迅速染湿他的衣衫,汨汨流出。 「家声?」刘玉婷一愣,容色苍白,「我做了什麽?做了什麽?」 她喃喃自问,望著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泪水悔恨地坠落。透过朦胧泪雾, 她看见他虚软地靠人柴晶晶怀里。 可此刻的她,已然感受不到嫉妒了,有的,只是满腔浓浓愧悔。 「对不起,家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还给你,还 你的血」她狂乱地道歉,说著,忽地将薄薄的刀刃贴上自己手腕。 「玉婷,别……别做傻事——」 「不,这是我欠你的。」她颤著手,泪眼蒙胧,跟著,牙关一咬——「别这 样!」他摇摇晃晃冲向她,伸出手臂抢她紧紧握在手中的利刃。 「你别管我!别理我!」她尖喊著,一面躲开他,在拉扯之际不意划伤了他。 又是血——他又受伤了,这一次,是为了救她…… 「为……什麽?」她愕然瞪著从他手臂窜出的鲜血。 「我不能……让你伤害自己。」他喘著气,前额冒出豆大汗珠,「玉婷,听 我的,放下……刀子好吗?」 「我——」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真诚的道歉扯动刘玉婷的心,她忽地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从手中脱落的利 刃,在地面敲出清脆声响。 *** 血,好多血,他的血;还有泪,她的泪…… 晶晶,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你啊,你一直流血,一定很痛吧? 不,我不痛的。 骗人! 真的不痛,真的。 如果不痛的话,你为什麽不醒过来?为什麽一直昏迷? 因为我想休息一下,我想好好地睡,我很爱睡觉的。 好,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一定要快点醒来哦。 嗯。 你一定要醒,不然我不会饶了你的! 遵命,大小姐…… 「爹地!你终於醒了。」 当钱家声终於攀出黑暗的深渊,重新捉回意识的光明时,首先映入他酸涩的 眸底的,是小哲挂著灿烂笑意的小脸。 他紧紧捉住他的手,好似放下心中的大石,「爹地,你觉得怎样?还痛不痛?」 「我……不痛。」虽然背部的刺痛宛如火焰在灼,手臂的伤口也让他不好受, 钱家声依然强迫自己牵起嘴角,微笑说谎,「你怎麽会在这里?小哲。」 「晶晶阿姨告诉妈妈你受伤住院了,所以妈妈就带著我来看你。」小哲说, 「爹地,你睡了好久,大家都好担心哦。尤其是晶晶阿姨,她一直守著你呢。」 晶晶一直守著他?那麽,他梦中那些又是关心又是威胁的言语果然是她在他 耳畔的呢喃了。 「晶晶阿姨……跟你妈呢?」 「妈妈去办事了,晶晶阿姨下楼帮我买麦当劳。」 「又吃麦当劳,你怎麽……老吃这种垃圾食物?」 「人家爱吃嘛。」小哲嘟嘴。 钱家声望著他撒娇的表情,忍不住微笑。 「爹地?」小哲望著他,黑亮的眼瞳忽然闪过一丝不确定。 「怎麽了?」 「妈妈说,她说——」 「说什麽?」钱家声心一扯,大概猜到他要说什麽了。 「她说……你不是我的亲爸爸。」小哲挣扎著说,小脸满是犹豫不决,「她 说纪叔叔才是。」 「……她说得没错。」 「哦。」小哲神色一黯,紧紧攒著的双眉笼著忧愁。 见儿子这样的神情,钱家声有股冲动想将他小小的身子拥入怀里,但他只是 淡淡笑道:「干嘛这副表情?你不是很喜欢纪叔叔吗?」 「嗯,我是……喜欢。」 「那就好了啊。」 「可是——」小哲眼眸一抬,炫然欲泣地瞧著他,「可是我也喜欢爹地…… 我最喜欢爹地了!」 他心一紧,抬手抚摸儿子的头,「爹地也喜欢小哲啊。」 「爹地!」小哲忽地紧紧抓住他的手,「你不会因此不要我吧?我以後…… 以後来台湾能不能还来看你?我还……我还可以叫你爹地吗?」 「当然可以!小哲,当然可以。」他心神震荡。 「爹地,我可以…!永远当你儿子吗?」小哲泪眼汪汪。 「当然可以。」钱家声深吸一口气,感觉泪水也跟著冲上眼眸了。这是他的 儿子,他愿意永远当他的儿子! 哦,小哲害怕他这个父亲不愿再认他,可其实怕的人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啊, 他才是那个害怕失去的人,他才是啊! 再也无法抵挡内心的冲动,钱家声蓦地展臂,将小哲拥入怀里。这样的动作 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疼得不觉双眉一扯,可嘴角却扬起满足的笑弧。 柴晶晶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倚在门旁,手里抱著麦当劳的袋子, 眼角噙著晶莹的泪。 钱家声也看见她了,他抬眸,静静困著她,眼底淀著某种深浓的情感。 %qQ 他出院这天,一群人在他家办了个庆祝派对。 负责筹画的人是柴晶晶,经过她巧手布置,他单身汉呆板无聊的居处呈现了 五彩缤纷的效果,一粒粒飘浮在半空中的彩色气球,墙边美丽精巧的花饰,以及 屋内随处可见的小巧绿色盆栽。 她甚至还在他房门前挂了一面软木板,上头钉著各式各样的纸片,写著各式 各样鼓励与关怀的小语。 他惊讶地发现,其中大部分便条来自於翔鹰的同事,那些平日私底下嚼他舌 根的同事此刻送来的竟是温暖的祝福。 「为什麽?」他不解地问柴晶晶。 她只是耸耸肩,「他们好像听说了你不顾一切从刘玉婷手上抢下刀子的故事。」 「他们怎麽会知道?」 她只是浅浅地笑,「我怎麽知道?别问了,大家等你切蛋糕呢。」 然後,他被她推进了客厅,主持切蛋糕仪式。望著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餐点以 及周围 一个个含笑望著他的人,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奇怪,一向自命潇洒的他竟然也会不好意思,连他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 议…… 「家声,你确定要辞职吗?」吃蛋糕时,纪礼哲悄悄问他,「如果是因为柴 老的关系,我可以调你到别的部门或子公司去。」 「谢谢你,不过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你不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 「嗯,我知道了。」纪礼哲一顿,忽地笑道:「品甜一定会觉得很可惜的。 她这个人力资源经理一直要我把你给留下来,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替我谢谢她。」他调转视线,望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的几个人于品甜, 魏元朗,以及柴晶晶。 尤其是柴晶晶,他发现自己的眸光总要忍不住跟著她打转她娇俏的五官,灿 烂的笑容,抱著宝宝时又甜蜜又可爱的小女人模样。 今天的她,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还像个女人,看她站在屋里担负起女主人的职 责,替他招呼客人的模样,他不禁要坪然心动。 他几乎有种错觉,以为这是属於他们俩的家庭聚会,而她,正是他的妻子… … 不,这想法简直太荒谬了,他甩甩头,极力抛去脑海可笑的念头,也试图抛 去这几天一直盘旋心底的深切渴望。 他发现自己渴望她,愈来愈渴望,渴望得令他心痛。 可他不能渴望她,至少,在赢得她的尊敬以前没有资格。在她心中,他跟她 父亲一样,只是个令她失望的男人。 而他忽地明白,这一辈子,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令她失望。 *** 「不必收了,晶晶,你回去休息吧,这一整天一定也累坏你了。」 夜晚,当满月轻盈地升上天後,酒足饭饱的客人们一个个散去了,柴晶晶还 忙著收拾屋暴的一片凌乱。 「让我收拾吧。屋子里这麽乱,你这个刚刚康复的人怎能睡得好?而且,你 家会变得这麽乱,也是因为我自作主张替你邀请了一大群人来玩啊。」 「不,真的别收了。」他拉著她来到沙发上坐下,「你坐著,我来收,算我 谢谢你今天替我办了个这麽热闹的聚会。」 「可是你的伤才刚好……」 「我没事了。」他用力弯弯手臂显示肌肉,「瞧,好得很呢。」 她微笑,「那我们」起收吧。」 忙乱了一个小时後,两人终於将屋里的乱象理清,恢复原来的整齐清洁。柴 晶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冰柠檬汁。 「给你。」 「谢谢。」钱家声坐在靠近落地音的地板上,接过她递来的玻璃杯,「你也 过来坐吧。」他拍拍身旁的坐垫,「今天晚上夜色不错。」 「好啊。」她微笑,接著,像忽然想起什麽,拍了一下前额,「对了,有人 要我转交一张卡片给你。」 「谁?」 她没回答,匆匆从一盏立灯的桌面上取来一张粉色卡片,「你打开来看就知 道了。」 钱家声放下玻璃杯,打开卡片。 家声: 恭喜你出院。 也许柴晶晶已经告诉你了,我辞了工作,准备到欧洲旅行一趟。 这阵子我其实一直想到医院看你,又怕见了面尴尬,不知说些什麽,所以我 想,还是写张卡片给你吧。 首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不怪我那晚伤了你。 说真的,那晚的我是疯狂的,憎恨与嫉妒蒙蔽了我的心智,差点令我铸下难 以挽回的大错。 幸亏有你帮我。 是你,唤回了我的理智,也让我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家声,谢谢你。 虽然你其实从来不曾爱过我,但我并不後悔爱上你,我也不怕承认,直到现 在我还爱著你。 你是值得我爱的。 不过,我想我要开始去寻找另一个值得我爱的男人了,也许就在欧洲,我与 他会有个浪漫的邂逅。 我希望如此。请你祝福我吧。 我同样祝福你们。 玉婷 读完卡片後,钱家声不觉怔然,好一会儿,才抬眸望向柴晶晶。 後者正温柔无比地娣著他。 「我对不起她,晶晶。」他哑声开口,湛眸掠过浓浓自责,「其实当初我接 近她是奉了柴老的命令,我根本……不怀好意,可她居然不怪我。」 「她当然不怪你。」她在他身旁坐下,柔声说道:「因为你们的约会对她而 言,仍然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钱家声不语,只是吐了一口气,弓起手臂埋住脸庞。 柴晶晶凝望他,伸手握住他微凉的大手,紧紧包裹。他一颤,愕然扬首。 「晶晶,难道你……不觉得我可恶?」 她摇头,眼神依然温柔,「荆秘书说,你告诉她我父亲出卖机密资料给谭昱 的事情,她说,你表面上装著是被美色冲昏头不小心泄漏的,但其实你是故意告 诉她的吧。这两年来,你虽然帮著我父亲做了许多事,可心底也一直在挣扎自己 做的是对是错,你怀疑自已,也忍不住唾弃自己。对吧?」 他没有说话,容色沉黯。 但他毋需回答,她明白自己说得没错。从认识他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开 始真正了解他了。 她啜饮一口柠檬汁,随著冰沁的液体滑过喉头,胸口逐渐凝聚起勇气。 她决定做一件这几天一直想做的事她已经想了很久了,可一直没勇气去做。 而她决定今晚正是最佳时机。 「家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麽事?」她微颤的嗓音与不相称的坚定神情令他迷惑。 她没立刻开口,站起身,将果汁一饮而尽,却因过於猛烈导致一阵咳嗽。 「怎麽啦?小心点。」他连忙起身拍抚她的背脊,「没事吧,我去倒杯水给 你?」 「不,不必了。」她摇著手,深怕他这一去会把她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也带 走了,「你听我说。」 「你说,我听著。」 「我……我……我——」 「你怎麽了?」 「……我爱上了一个人。」她突如其来一句,几乎可以说有些粗率。 他一愣,「你说什麽?」 「我说,」她转身面对他,脸庞染上不自在的红晕,甚至延伸到颈项,「我 爱上一个人。」 他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困难地挤出一个字,「……谁?」 「一个……一个坏男人。」 「坏男人?」 「嗯,一个坏男人。」她垂落羽睫,不敢看他,「他这个人有点不正经,爱 耍小聪明,对上司油嘴滑舌,对女人花言巧语,自以为潇洒不羁的样子让人看了 就不顺眼。最可恶的是,他总爱欺负我的狗,威胁要把它煮来吃。」 他呛了一下,「既然……既然如此,你为什麽……还爱上他?」 「因为他这人虽然嘴巴坏,心肠却很好,表面上粗鲁,可其实很温柔,对女 人花心,却疼儿子疼得要命,虽然老恐吓宝宝,可我加班的时候他总会记得帮我 照顾它,带它去散步。还有——」她忽地扬起眸,眼波盈盈。 「还有什麽?」他绷著嗓音。 「还有他真的……对我很好。」 「晶晶。」他心一紧。 「家声?」 「嗯?」 「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可能爱上我吗?」她问,水润的唇瓣微微发颤,凝娣他 的眼眸又是羞涩又是不确定。 柔情瞬间胀满他的胸膛,「我想,他应该很爱吧。」 「有多……有多爱?」 「爱到——」钱家声闭眸,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後,终於扬起蕴著深情又激 动的星眸,「爱到拿你没办法。」他哑声道,忽地展臂,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 「晶晶,我真不值得你的爱。」 「你值得的。」她说,嗓音闷在他的胸膛里,「你当然值得。」 「可是我……令你失望——」 「不,你怎麽会让我失望呢?」她抬头,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庞,「一个为了 自己爱的人可以不惜一切的男人,怎麽会让人失望呢?家声,你为了小哲、为了 我,甚至为了刘玉婷所做的,证明你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 「……我是吗?」 「你是的。」她凝望他,好半晌,忽然害羞地微笑,「我好高兴你也爱我。」 说著,她再度把容颜埋入他的胸膛。 她紧紧贴著他,侧耳倾听他的心跳——它们跳得那麽快、那麽急促,却又那 麽稳定,那麽令人有安全感。 她知道,这颗温暖跳动的心是值得她信赖的,而拥有它的这个男人值得她也 将自己的心托付给他。 她相信他,更打算尽心尽力帮助他相信自己。 月光透过落地窗温柔地圈住客厅里一对紧紧相拥的有情人,星子躺在深蓝的 苍穹上,调皮地对他们眨眼。 夜更深了。 -------- 夜未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