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梅自杀了 自从高有德把家属接来后,两派组织在高音喇叭里喊厂领导去两派指挥部的次 数更多了。这次“文化大革命”,主要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高有德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边翻看着报纸上的新闻,边 想:难道陆宾、钱天民……都是党内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上边领导的事,咱闹不 清,可陆宾、钱天民为人正派,工作敬业,在职工中的威信很高,即使是在八三四 厂“四清”时,给他俩贴大字报的也不多。高有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高有德拿着报纸正在发愣,施田进来了,笑着问:“高科长,发什么愣呢?” 高有德说:“这次我回家,听到大队部的喇叭里经常喊四类分子××赶快跑步到大 队部来,天天叫‘四类分子’扫大街,还经常开会批斗他们,并要求‘四类分子’ 的家属都要和他们划清阶级界限,儿子批判父亲,儿媳批判老公公,就连小孙子也 得写稿批判爷爷……村里的老师也都分成了两派,甚至一个家庭也分成了两派。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田说:“咱们厂里还不是一样。”高有德问:“你们科的孙宏声怎么样了?” “他住我前边那排房,和我对着窗户。两口子只要到一起就吵架,一吵起来就 没完没了。”施田说。 高科长说:“那你不去给劝劝。”施田说:“他损乎乎的,我跟他不对眼,走 碰了面也很少说话。” 高科长说:“他毕竟是你们科长,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在他手下工作,不要太 过分了,要大度些。” 施田说:“有时两人走到碰面我也想和他说话,可一看他那长长的黑脸,一点 笑模样都没有,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前天晚上,我听见孙宏声两口子又吵开了, 还提到了你。” 辛梅说,人家高科长媳妇刚来几天就上班了,你就是不叫我去上班,口口声声 说养着我,再给你生个儿子。我才不稀罕你养着我呢,我要上班自己挣钱,自食其 力。孙宏声说,我一回家你就跟我唠叨这些破事,唠叨个没完没了,烦死人了。我 一天在外忙忙呵呵的,到家也不得安生。辛梅抱怨地说,你在外忙什么了,不就是 当上联指的一个副头吗?成天骑着个摩托在厂里转,你知道人家背后都说你什么吗? 咱们这几排房住着的,绝大部分是北京八三四厂来的家属,人家背地里对你议论纷 纷,说你‘损乎乎’的,可是我一走到人家跟前,人家就不说话了,转移了话题, 你说我心里有多难受,多尴尬呀! 孙宏声十分气愤地大声说, 这是哪个龟孙子说的,我找他去。他们懂个毯,这 是“文化大革命" ,是阶级斗争,是两条路线的斗争,是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大 事大非问题。辛梅说, 你小声点不行吗?还怕人家听不见,全叫你把人得罪光了, 说着辛梅就哭了起来。孙宏声说:我不怕。女儿孙爱玲说:你俩到一起就吵,真烦 死人了!这时小儿子也哭了。 见辛梅两口子吵得厉害,艳娜就对我说:“你看咱们和孙科长对着窗户,离得 这么近,你俩又是一个科的,你去劝劝他们。”我说跟他不对眼, 我劝不好他们, 要劝你去劝吧。”艳娜说:“你这真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你们不是一个科的 吗?他又是你们科长。”我说:“当科长又怎么样,他一天牛逼哄哄的。”赵艳娜 说:“你说他牛逼,我看你也够犟的,总认准自己的理对。我看你俩他牛你犟,永 远也尿不到一壶去。” 孙宏声家越吵越厉害,赵艳娜真的去了他家。 一进门,艳娜就说:“连你自己的女儿都批评你们了。你们这样吵下去,对子 女的影响很不好,不要因为一点事就吵,这样不叫人家看笑话?今天我得说孙科长 几句,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科长了,又经常学习,在家你是一家之长,怎样把这个家 管好,主要责任在你,你应该大度些,即使嫂子有不对的地方也要耐心的开导。嫂 子在家给你带孩子做饭、操持家务也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商量着解决。孙科长你说 我说的对不对?”孙宏声说:“你嫂子在家不容易,我也知道,可是我一到家,她 就叨叨,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我这脾气也是不好。”赵艳娜说:“嫂子别生气 了,看孙大哥都认错了,说自己脾气不好。”辛梅说:“他总是这么说,就是改不 了。”赵艳娜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饭,吃什么?我给你们做。”辛梅说: “有剩饭剩菜一热就行了。”孙科长说:“哪能麻烦赵老师,爱玲去打开炉子去。” 艳娜说:“叫爱玲打开炉子,孙科长你就热饭、热菜,可别吵了,我走了,还得值 班呢。”最后,辛梅一家人对艳娜很是感激,一直把艳娜送到了门外。 高有德说:“对一个问题采取两种不同的处理方法,得到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大多数人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那些四六不懂、油盐不进的愣青子毕竟是 少数。你看艳娜通过给孙宏声劝架就博得了他一家人的尊敬,把两家可能存在的误 会、隔阂消除了,把你两家的关系拉近了。要照你的方法去处理,孙宏声‘牛’你 就‘犟’,两家的关系就会越来越疆。所以不管学什么理论都不要学的太死,把自 己封在里面,要把从书本上学来的东西活学活用,那效果就好多了。” 听了高科长的话,施田认为虽然在理儿,但仍有些不服气。又想到艳娜经常说 他认死理,心里也不舒服。可又一想,一个是朋友,一个是老婆,都是为自己好, 也就没再说什么。” 高有德说:“说到孙宏声和辛梅的关系,以前也曾听秦科长说过。他和孙宏声 是邻居,经常听见两口子吵架。主要矛盾还是辛梅总想上班,愿意有个工作,而孙 宏声就是千方百计的不叫她上班,要把辛梅拢在家里。为什么呢?主要是辛梅长得 漂亮,姿色出众,孙宏声醋劲太大,怕辛梅参加工作后,社会面广了,接触人多了, 会招惹是非,有了外心。他深知辛梅爱打扮,好交际。听说辛梅原来就有个男朋友, 长相不错,两人是青梅竹马,不知后来怎么就叫孙宏声弄到手了。你别看孙宏声拉 长脸瞪大眼睛跟辛梅吵架,这只是硬的一手,实际上孙宏声到了家也很勤快,晚上 还给辛梅打洗脚水,搓脚捶背,对辛梅也是百依百顺。孙宏声是爱辛梅的,他对辛 梅采取了软硬兼施的办法,把辛梅弄的是哭不得笑不得。孙宏声有严重的胃病,好 像还有别的什么病,每月要吃二十多元的困难补助。” 自从艳娜劝架后,孙宏声家着实清静了一阵子。或许是辛梅感到太孤独寂寞了。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大女儿没去上学,辛梅推算赵艳娜也一定会在家,就去施田 家串门。这是辛梅第一次到施田家。 辛梅一进门,艳娜就亲热地说:”嫂子来了,快进屋坐。”施田也没敢怠慢, 紧忙倒了杯茶水递给了辛梅。辛梅说刚在家喝了,不渴,说着就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施田说:“嫂子,我要上班去了,你坐着歇会儿吧。辛梅站起来客气地说:“你去 吧。” 施田走后,辛梅对艳娜说:“今天是星期六,我估摸着你可能在家,就来了。 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可是现在,街坊四邻的我能到谁家去?我谁 家都不去,就觉得你是个爽快人,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咱俩脾气差不多,所以我愿 意找你说说心里话。”艳娜诚恳地说:“我也是个直肠子,有话存不住,就得说出 来了才觉得痛快。嫂子你以后就常来,咱两家离得这么近,没事常过来聊聊天。其 实我看得出来,孙科长是很爱你的。” 辛梅说:“是,他对我是一直不错,一心一意的。正因为这样,我才跟他过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有个工作,不要像鸟一样整天禁锢在笼子里,靠别人养活,喂 水喂食的,我要走向社会,这一生也要给国家和人民做点贡献。我没有工作,在家 呆着,觉得很无聊。过得像畜生一样的生活,在家就是生孩子,给他们孙家传种接 代,就像是花瓶里的花,摆着供男人看,供男人玩。这一天到晚的有什么意思?我 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也是个人呐。” 艳娜说:“嫂子,等孩子们都长大了,你就好了。”辛梅说:“妹子,我知道 你是在安慰我。”艳娜说:“嫂子,你跟孙科长结婚,不也是自由恋爱吗?”辛梅 没有马上回答。愣了会儿神,勉强地说:“就算是吧。”艳娜看见辛梅眼泪在眼眶 里直转,心里十分难受的样子,就说:“嫂子,给你换杯热水吧。”辛梅摇摇头说 :“我不渴。” 辛梅痛苦地说:“俺的心里话,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和别人说过。今天嫂子就 和你说说,就是有一天死了,也有个人知道俺的心呐。”辛梅又马上补充说:“不 过妹子你放心,现在俺还不想死呢。大女儿经常安慰我说,妈,你也开心点,爸不 叫你上班,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老和他吵架了。过两年,我初中毕业了,就参加 工作挣钱,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为了我的孩子,我也得好好活着。”辛梅十分动 情地说。 辛梅说完又愣了会儿神。看得出,辛梅的心情十分复杂,十分难受。艳娜安慰 说:“嫂子,孙科长那么爱你,女儿又十分体贴你,这多好呀。咱厂没工作的家属 多着呢,你又何必自寻烦恼。”辛梅苦笑了一下说:“妹子,你是不知道俺的心,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等有了时间,我详细跟你说”。说到这,辛梅像是突然想起 了什么,对艳娜说:“我得回家了,炉子上还坐着水壶呢。”艳娜一直把辛梅送到 了门口。 “常赶集没有碰不见亲家的”。这一天,辛梅吃完早饭去菜市场买菜,就看见 丈夫的摩托车挎斗上坐着一个年青女子,辛梅没在意,认为只是偶然。一天,她去 百货店买东西,看见摩托车挎斗上坐着的还是那个女的,辛梅想了想,脑子里就打 了个问号。孙宏声晚上回到家里,什么也没说,翻箱倒柜的像是在找什么资料,在 灯下看了会儿资料就睡了。辛梅也没问他。 辛梅警惕了,就留了心。又有一次,快中午了,离挺老远的,就看见孙宏声骑 着摩托车过来,挎斗里坐的仍旧是那个女的。孙宏声骑的摩托车离辛梅很近,几乎 碰面了,却也没停车和她说话,辛梅愣着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不是个滋味,胡乱 买了点菜就回家做中午饭了。中午孙宏声没回来,两个孩子吃完饭就上学去了。辛 梅觉得自己很累,拿个枕头躺下,扯了件大衣盖上。 辛梅睡不着,心里很乱,想的很多。孙宏声很长时间不给她打洗脚水洗了,也 不给她按摩搓背了,她认为他很忙,也没多想。现在,见他经常带着一个年青女人, 再联系孙宏声最近对她的表现,就感觉事情复杂起来。等孙宏声回来,她一定要问 个清楚。让辛梅最脑火、最伤心的是今天,和他撞了个对面,可他居然没和她说一 句话,骑着摩托车就跑了…… 今天,孙宏声到家比较早,五点就回来了。他跑了一天,渴了,想喝杯水,一 摸两个暖瓶都是空的,心里就有点火,说:“怎么两个暖瓶都是空的,没有一点开 水。”辛梅也没好气的说:“我没给你烧开水,叫那个女人伺候你吧!我问你,你 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成天用摩托车带着她,形影不离的?”孙宏声听了这话,把长 黑脸一沉,说:“你吃醋了?什么关系?同志关系、战友关系。我们都是市联指总 部的,我是市联指总部的副司令,她是我的秘书,我们是一派的,有共同的语言, 说的来!这你还管?”辛梅刚要说,见女儿放学回来了,就没有再往下说,开始做 晚饭。这时,孙宏声又去了厂联合指挥部,女儿问妈妈:“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辛梅说:“没有。”等了会儿,孙宏声拿一卷子传单和小报回来了。吃完饭,他在 灯下看这些传单、小报。闺女、儿子写了会儿作业,洗洗脸洗洗脚就睡了。九点多 钟,辛梅也躺下了。十点钟,孙宏声熄了灯也睡了。辛梅说:“白天我一问你,你 就对我没好话,嫌我问你,你一天带着她到处跑,就不怕厂里人说闲话。”孙宏声 没好气的说:“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怕。我一到家你就磨磨叽叽的,烦死 人了!明天起早还要去省城呢!你还叫睡觉不?”辛梅气坏了,一下子把被掀掉了, “我叫你睡觉,还上省城?”孙宏声急忙把被扯过来,身子往床边移了移,和辛梅 拉开距离,侧着身子,蒙上头就睡了,再不理辛梅了。 辛梅和孙宏声结婚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回。甭说了,孙宏声已经讨厌自己了。 辛梅的心像被刀子捅了一下,直捅到心尖上。她流着泪心里非常痛苦,突然觉得好 像是和一个陌生人睡在一个床上,不,不是陌生人,就是一个仇人。她想走开,又 怕惊动了孩子们。外边下着小雨。她的心也阴沉着,在流着泪,她掉过身子,脸朝 外,头躺在床的一角,倦缩着身子,很长时间不能入睡,想了很多很多!大概深夜 三点多种,才朦朦胧胧睡了。睡醒时,孙宏声早已经走了。 孙宏声确实很忙,身兼两职,既是厂联合指挥部的副总指挥长,又是惠州市联 合司令部的副司令,分管宣传工作。 他负责宣传工作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可谓子承父业。他爸爸在村里,乡亲们都 叫他孙大炮,能说会道。孙宏声也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在各 种场合辩论都是一套一套的。他满腔热情,全身心的投入到‘文化大革命’中。在 他眼里,对立派都是落后派、保皇派,对毛主席不忠。唯我独尊,唯我独左,对别 的事情不屑一顾。身为设备科的科长,他最近很少去设备科,对家里的事过问的更 少。 惠州市联合司令部宣传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经常坐孙宏声摩托车那位女同 志就是宣传组的一员,叫许自英,高中毕业,也是孙宏声的秘书,非常佩服孙宏声 的能力和口才。许自英脾气也是急性子,争强好胜,她和孙宏声很是说的来,没过 多久,两人彼此都了解了,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两人在一起,观点相同,说话随 便,互相关怀,倒也十分的默契、开心。 这次,孙宏声去省城开宣传会议,要去两三天的时间。他本来是想告诉辛梅的, 结果那天一回家,辛梅就问这问那和他吵架,两人越闹越僵,孙宏声也就没告诉辛 梅去几天,这样更增大了两人之间的裂痕。 辛梅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看,孙宏声早已经走了,女儿正在炉火上熬稀饭, 辛梅对女儿说:“昨天夜里牙很痛,带的头都不舒服。”为了掩饰,她和女儿说了 谎话,女儿看了看妈妈红红的眼睛,也将信将疑,毕竟女儿已经不是几岁的孩子了。 从那天以后,辛梅就不愿见人了。她悔恨,苦恼,失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 成天想的都是这些,不能自拨。和熟人走到碰面,辛梅不是低下头,就是扭着脸。 她不愿见人,更不愿和人说话,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一个人回到家,就感到孤独。 过去她一直想有个工作,她有文化,活一辈子也想为国家、为人民做点贡献,但是 一直不能如愿。孙宏声一直把她圈在家里,她工作的权力被孙宏声剥夺了。可是从 前她能体会到,孙宏声对她是真正的爱,一个女人能得到自己男人真心实意的爱, 也是生活的最大支撑点。可现在孙宏声对她不像以前了,她的支撑点没有了,她没 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突然想到了死。她恨孙宏声,是孙宏声把她和她表兄郭洪 亮的通信给扣压了,害得俩人彼此失去了联系,从小青梅竹马的一对而,被他拆散 了。从此辛梅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当初,是孙宏声跪下来向辛梅求婚的,他赌咒发誓要对辛梅永远忠心!可现在 他变心了。辛梅感到非常凄凉,感到孤立无援..... !前几天,一个“牛鬼蛇神” 在她家后面山坡的一棵树上吊死了,辛梅不愿那么死! 孙宏声已经两天没回家了,辛梅绝望的想:我该怎么办呢?我恨他,我很想念 洪亮哥,他现在哪儿呀?他或许生活的很幸福,然而我却要死了。我忘不了和洪亮 哥在一起的时光,我们小时候是“拜过堂成过亲”的。更忘不了和洪亮哥临别的时 候,他紧紧的抱着我甜蜜的亲吻。 辛梅又想到两个儿女,她一死,谁还能再照顾他们呀? 她眼泪快流干了,不能等孩子们放学了。她找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遗言: 爱玲、清元,妈要永远的离开你们了,希望你们努力学习,长大做一个对祖国、对 人民有用的人!纸上还掉了许多泪水。 辛梅换上自己平时最喜欢的衣服,把一瓶耗子药都喝了,坐了一会,觉得不好, 就往外走,她不愿死在屋里,怕将来两个孩子害怕。她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刚出了 屋门就跌倒了! 几个邻居买菜回来,有人说:“前边好像是辛梅摔倒了。”几个人紧走了几步, 到了辛梅的跟前一闻有一大股子药味,有人说:“辛梅喝药了。”李嫂比较壮实, 背起辛梅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辛梅喘息微弱,医生紧急抢救,给辛梅抠嘴、灌 药,洗胃,叫辛梅吐出来,可是辛梅一直没吐出来,因为她已经两三天没怎么吃喝 了,身体十分虚弱,又加上她喝的药多,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这天是腊月十四 日,离春节还有十几天。旁边的人们议论:张海生是腊月初四上吊死的,这仅隔十 天辛梅又喝药死了。 医院的人说:“孙科长呢,赶紧给他打电话。”邻居说:“他家门还没关呢, 快到学校叫她女儿去!” 厂里人到联合指挥部找孙宏声,有人说他正在市里开会,电话又打到了市联指 总司令部,孙宏声刚从省城开会回来,正在惠州市联指司令部开会!有人把他叫出 来,说:“你爱人喝药啦,你赶紧回厂医院。”孙宏声顿时吃了一惊,和主持会的 人耳语了几句,就骑着摩托车往厂里赶。 赶到医院时,妻子早已停止了呼吸。医院大夫把刚才抢救的情况和孙宏声说了 一下:“是你们邻居把你爱人背过来的,到医院立即进行了抢救,可还是没抢救过 来。”邻居李嫂说:“我和老王家的、老李家的、老秦家的我们四个人买菜刚回来, 就看见辛梅躺在你们家门外。一闻,她是喝药了,我背起她来就往医院跑,可紧赶 慢赶还是没抢救过来。”孙宏声说:“谢谢李嫂,谢谢大夫,谢谢邻居们了,你们 帮了我的忙。”说着孙宏声眼里也含着泪水,但这泪水一直没流出来,他知道辛梅 是为什么死的。他对她的死,心里有几分悲哀,也有几分怨恨,这会让他在厂里感 到很难堪,甚至有些人还会看他的笑话。设备科的人听说后都来了,曹科长、韩梅、 林维新、尚文庆,供应科的秦科长也来了。 赵艳娜一手领爱玲,一手领着清元,两个孩子哭的死去活来,赵艳娜也哭了。 走到近前,儿子、女儿扑到辛梅的身上,喊着:“妈妈,你走了,不管我们了!” 儿女抓心挠肺的哭时,孙宏声也流了几滴眼泪,他是心疼两个孩子。在场的许多人 也都哭了,韩梅也哭了,可她一看见赵艳娜,心里就不自在,她不愿见赵艳娜,又 见三五成群的人窃窃私语,像是说:辛梅为什么死,肯定有名堂。又好像说:韩梅 来了,他跟施田不错,那不施田媳妇也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韩梅急切要离开这 里,于是她和曹科长说:“今天我得早点接孩子。我先走了。”曹科长说:“你去 吧。” 韩梅刚走,厂联合指挥部的指挥长尹奎元带着几个人来了。又过了会儿,市联 指司令部的司令于长远坐着车也来了。孙宏声和指挥长、司令商量后,决定下午一 上班就去火化。于司令对尹奎元说:“都快中午了,咱们到市里吃点饭,再买两花 圈。”送走于长远和尹奎元后,孙宏声对艳娜和孙嫂说:“你们留在这里,还有曹 科长和设备科的几个人也留在这里。秦科长你就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孙宏声掏出五元钱给艳娜,让她去商店买点黑纱布,给孩子做两袖箍,艳娜说 :“我和孙嫂一块去吧。”半路上,艳娜问孙嫂,“咱买多少布,做几个袖箍?” 孙嫂说:“秦科长爱人死时,秦科长还戴了呢。咱就做三个,孙宏声爱戴不戴。” 孙宏声和曹根林科长说:“我回家看看,顺便取点东西。”回到家一看,门没 关着,大敞八开的。喝药的瓶子还在地下扔着,景象十分凄惨,好端端的一个家完 了。他在家取了点粮票就去了食堂,买了一桌饭菜,然后叫曹科长、设备科的几个 人先到食堂吃饭。孙宏声叫两个孩子去吃饭,谁也不吃,孙宏声也没吃饭。 艳娜和孙嫂回来后,做了三个黑袖箍。两个孩子戴上了,孙宏声没戴,催着艳 娜和孙嫂去食堂吃饭,孙嫂、艳娜拉两个孩子去吃饭,两个孩子说什么也不去,孙 嫂和艳娜就去了食堂。孙宏声、爱玲、清元守在辛梅的旁边,爱玲哭着说:“爸, 你要给妈买个好骨灰盒,妈这辈子也不容易。”孙宏声说:“那一定。” 下午一点多钟,于长远、尹奎元坐着一辆大客车,一辆吉普车带着一帮人从市 里吃饭回来了,从大客车上拿下两个花圈,孙宏声又跟厂里要了一辆大客车和一辆 大解放。 下午二点,人们把辛梅的尸体抬到解放车上,孙宏声坐在解放车的驾驶室里, 两个孩子坐在妈妈的尸体旁,万分悲痛的哭着。于长远、尹奎元几个人没跟着去火 葬厂,而是坐着吉普车直接回市里了。厂里设备科的人都去了,只有韩梅没去。孙 嫂、赵艳娜去了,联合指挥部的也去了些人,大客车都快坐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也不少。四点多钟,辛梅的尸体火化后回到了厂里,儿子孙清元抱着骨灰盒。孙宏 声说:“谢谢司机师傅,谢谢大家了。” 孙宏声和闺女、儿子回到家,不免有些凄惨冷落之感,女儿看见床上有张纸, 拿起来一看,是妈妈临死时的遗言,对姐弟俩的希望和嘱托。她给弟弟看了,看到 纸上还留着妈妈的泪痕,姐弟俩又大哭一场,爱玲把纸条细心的折好后收藏了起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