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以迟突然成了特务 “金不换”说这话没三天,厂里就又出事了。那是1971年1 月18日,一个总工 程师跳楼自杀了。不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厂,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跳楼的总工程师姓古,叫古以迟,五十上下岁,长方白净脸,浓眉大眼,说话 温和,也是从北京834 厂来的。那时候,知识分子要和工农相结合。他和工人们说 话时,总是面带笑容,没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孤傲,人们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厂里两派实现了大联合,厂里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就到了清理阶级队伍阶段。 古总工程师不知怎么就被列为了清查对象。 一开始他被关进地下室,三顿饭还是去食堂去吃。地下室非常潮湿,时间不长, 脸上就起了病斑,厂里就叫他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反省。抄他的宿舍时,没发现什么 罪证,就是在箱子里发现了一摞吃药时留下的药方。想咱普通老百姓吃完药,把药 方就扔了,可他还把药方整整齐齐的留存下来,一定有什么企图。后来又听说,古 以迟是解放前的老知识分子,参加了特务组织,这个特务组织人员的名字,中间都 有“以”字,“以”是这个特务组织成员的代号…… 自从古总被怀疑成特务关进了地下室起,他的思想斗争就非常激烈。想到自己 年轻时就追求进步,解放后认真工作,三线建设时,自己抛家别子主动请缨来到这 里,却被怀疑成特务……他开始也想到了死,但那也只是一闪念。可是他再去食堂 吃饭、打水时,半路上遇见的熟人,不仅不说话了,而且还总是低着头,躲躲闪闪, 像是躲瘟疫似的,古以迟才感到绝望了。经过长期的思想斗争,在一个寒冷的夜里, 他偷偷爬上了厂办公大楼的最顶层————五楼,他也许是晚上九点钟爬上去的, 也许是十点上去的,总之没人注意到他。 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他感到走投无路了,十分孤独、凄苦,没人相信他的解 释,确切地说是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是不是特务,古以迟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是,就算是走投无路,那也是罪有 应得,但他不是。夜深了,冷风飕飕的刮着,可他并不觉得寒冷。天空遮满了阴云, 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没有虫鸣,没有鸟飞,万籁寂静。当明天太阳出来时,他将再 也见不到这些了,当明年春暖花开时,他再也见不到花开鸟飞了。春节就要临近, 在全家即将团圆时,他却要独自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他是多么不愿意离开呀!他是 多么想他的妻子和孩子呀。他就这样一直坐着……. 天快明了,路上已经开始有人 出行了,他要下决心了,他必须做最后的选择。他不能下楼了,如果叫人家看见, 这将会是又一条罪状,他下定决心走到楼的边缘,一闭眼,纵身往下一跳,就像一 块石头被抛下了楼。 他没有粉身碎骨,是仰面朝天的,临死他也要向世人证明他的清白。 路上的行人喊:有人跳楼了!几个人急忙跑过来,一看是古工程师,一个人把 手放到鼻子下边一试,还有气呢。几个人忙着往医院送,还没等上手术台,大夫说 :“人已经死了。”医院请示了驻厂军代表和厂革委会后,把尸体放到了医院旁边 的山坡上。 北京的亲人一个也没来。下午三四点钟,开来一辆救护车,几个人把尸体抬到 了救护车上。古总还穿着他那身褪了色的蓝色中山装,脚上穿着一双旧军用鞋,进 行了火化。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也没保存下骨灰!默默的离开了人世间,只留下 了一摞吃药时留下的处方。 春节一过,转眼间就到了四五月份。 惠州的冬天并不太冷。即使是三九天,夜里的最低温度也不过零下一度,而这 样的天也不过一两天。树照常绿,花儿照常开…… 惠州的春天比北方来得早。田里是绿油油的稻秧,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吐露 着芬芳。人们在田头路过时,芬芳扑鼻,不由得深吸几下鼻翼,享受着菜花的清香。 一个星期天,天气晴朗,阳光和煦。赵艳娜说:“施田,看天气这么好,咱们 带着惠生到野外玩玩去吧。”施田说:“好,带上面包、鸡蛋,带上水,我拿上鱼 竿,咱们也去春游一回”。 小惠生一生日多了,已经会走了。夫妻俩领着他边走边玩。小孩子见什么都新 鲜,走走停停。 一家三口来到一条河沟旁。施田说:“我钓会儿鱼,你们娘俩就在这玩吧。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钓鱼的。施田说:“你们到哪钓去了?他们用手一指说, 前边,那边水深,有大鱼,去吧。施田说,我凑合着在这钓吧,孩子还在这玩呢。 惠州,水资源十分丰富,像这样的的小河沟有无数条,在田野上纵横交叉,汇 聚成水塘、水库、明河、暗河……一到星期天或是逢年过节的,不少人扛着鱼竿去 钓鱼,这是职工们的一大乐趣。 赵艳娜呵护着孩子,不让他到河边去。田里的油菜已经长得和小惠生一样高了, 散发出阵阵的芳香。蜜蜂飞来飞去吸吮着花蕊,三两只蝴蝶在菜花地里翩翩起舞; 一座座青山,像被雨水刚刚冲刷过一样新绿,山坡上铺满了绿草,杂草中点缀着若 干红色、黄色、白色、紫色的野花,十分绚丽。在一片油菜花和麦田的的接壤处, 挺立着几株桃树,盛开着粉红色花朵,迎风摇曳。远处传来男女对山歌的声音,表 达着男女间互相爱慕之情,那悠扬高亢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 从远处又过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说说笑笑,挑着担子,担子上盛着美酒佳 肴。这是当地人清明节去祭祖上坟的。到了坟地,先行祭祖,然后大家就席地而坐, 以酒当歌,开怀畅饮。这与北京地区的风俗是不一样的。 不一会儿,小惠生困了。艳娜叫施田回家。施田说:“好容易上条鱼,叫你一 嗓子给吓跑了。”于是,跟艳娜一个劲的说好话,让艳娜带着孩子先回去,他再钓 会儿鱼。艳娜说不行,孩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这么远的路,自己可抱不动惠生。 施田无奈,只好收了鱼竿。艳娜问施田钓了多少鱼?施田把盛鱼的兜子从水里取出 来一看,也就一斤多鱼,但没有一条大的。 一路上,艳娜和施田换着抱着惠生,快到厂里时,路过陈家塘,远远地就看见 陈家塘十分热闹。一帮孩子正在陈家塘钓鱼,大人们不放心,不少父母都跟着来了。 孩子们一阵喊叫,吵醒了小惠生。小惠生没有哭,见不少孩子正在钓鱼,就又来了 精神。 孩子们的钓鱼杆五花八门,有的用树枝,有的用竹竿,还有的是随手捡的木棍, 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千奇百怪,可钓鱼的兴趣却一点没减。有的孩子卷起裤腿, 下到水里,见了小鱼,就用手捧,有的孩子甚至光着屁股下了水,拿网瞎捞。把小 惠生看的也着了迷。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