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青过起了“单身”生活 九点多钟,伟青回了趟家,把自己的被褥、换洗的衣服、鞋都用自行车驮到车 间。邻居张大妈问:“伟青,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呀?”伟青说:“到车间去睡。这 段工作忙,得值夜班。”张大妈看着伟青把东西带走,心里将信将疑的说:“有这 么忙吗?” 伟青把东西放到自己办公室的床上。车间许多职工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曹根林主任走了进来,随手把门关上说:“两口子打架、闹别扭,也不能把被 子搬到车间里来呀。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呀”。 伟青说:“有什么办法。跟她离婚她不离,我不愿意见她。在家里一天磕头碰 脑袋的,躲也躲不开。搬到车间里来睡,眼不见心不烦。车间这么一大摊子事,咱 也不能拿工作当儿戏呀。” 曹主任说:”问题总得解决,你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伟青说:“不管那 么多,清净一天是一天。 中午下班,刘艳红回到家,看到伟青的被子、衣服都没了,再一查看,抽屉里 的粮票也少了。这时,邻居张大妈进了屋,说:“看这屋里乱的。”接着说:“上 午九点多,你家伟青用自行车把东西都带走了,说是到车间值夜班。艳红,你两口 子是不是吵架了?”艳红说:“大妈,你坐吧。我们是吵了几句嘴。”老太太说: “你看看,我说的吗!两口子吵几句嘴,也不该把行李搬到车间去,这算怎么码子 事呀。” 张大妈关心的说:“这女人呀,要时刻掌握男人的心理。知道他在想什么。听 说伟青是车间主任,车间里的事多,家务事你得多干些,把男人伺候好了,全家人 才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艳红说:“大妈,您说的对。”张大妈说:“赶明儿, 我叫大儿子去车间劝劝伟青,叫他搬回来。”艳红说:“谢谢大妈了。”说完,老 太太就往外走。艳红说:“您不再坐会儿了?”大妈说:“不了,你忙吧。” 自己的男人搬到车间去住,使艳红陷入极其难堪的境地,处境十分尴尬。 以前吵也罢闹也罢,都是在家里,外边人不知底细。现在伟青一搬到车间去住, 要不了多久,全厂人都会知道伟青躲着我,我还有什么脸见人!想着想着,眼泪就 下来了。她坐在凳子上,两只手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下午还得 上班,总不能红肿着眼睛去。于是用手抹了抹眼泪,拧开水管洗了洗脸,没吃饭又 侧着身半躺在床上,想:以后这日子怎么过。我不能去车间找伟青。孩子问我,怎 么回答......想着想着,猛一看表,快到点了,给炉子填了些煤,擦了把脸,还轻 微上了点装,就上班去了。 来到科里,就庄辉一个人在看报。打了个招呼,艳红倒了杯水,就坐下来低头 抄表。她不愿意见别人,也怕别人注意自己,有意低头抄表,做出很忙的样子。一 会儿,上班的都来了。刘紫薇坐下来后,抽了抽鼻子说:“怎么这么香呀!艳红没 抬头,王淑霞看了看艳红也没说话。杜永利去上海出差了,乔希凡和边振平去省会 水泥厂了。 刘紫薇说:”刘师傅,歇会吧,别忙了。”艳红头也没抬的说:“明天还等着 要,得赶快抄完。” 快下午四点钟了,庄辉出去了,刘紫薇说:“王师傅、刘师傅,今天我有点事 早走一会儿。”王淑萍说:“你去吧。” 等人都走了,王淑萍才对刘艳红说:“歇会儿吧。怎么,跟伟青吵架了?” 艳红放下笔,鼻子酸酸的,眼泪就要流下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极力控制着 自己,带着哭腔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伟青今天上午把被子都搬到车间去了, 换洗的衣服、鞋子、粮票也都拿走了,看来是不想回来了”。 王淑萍说:“前两天,紫薇咱三人去市里,我就看你不大对劲,没敢问你也没 和别人讲。说你跟伍科长好,是谁看见了,还是叫谁逮着了?反正你也堵不住人家 的嘴。清者自清,谁爱说说去,别管他们。回头我到机修车间找伟青说说,叫他搬 回来。” 艳红说:“有人说我入党快,快什么?在大连老厂我就向党组织写了入党申请 书,都几年了?去年,我又向党组织写了入党申请书,写了工作思想汇报,都是上 班时间在办公室交给伍科长的。伍科长见我孩子还小不能出差,就叫我管计划、管 考勤,科里也有人嫉妒。去年,我跟伍科长出过两次差,那是会议要求去一名科长、 一名计划员去的。到了省城,我们就去大会秘书处报了到,大会秘书处统一安排的 房间。对这开会,人们也背后猜疑,满嘴跑舌头。”说完,刘艳红两只手垫着脸爬 在桌面上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哭了起来。 王淑萍为了表明自己,也愤愤不平的说:“是谁在背后乱嚼舌头,瞎造谣。” 伍科长最近除了开会布置工作,也很少到这屋里来,愿意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少见人少说话。 伍科长的爱人憔悴多病,对丈夫在这方面也有所体谅,但还是醋意很重。尤其 是这次丈夫事,在全厂闹的全厂风言风语的,很是生气。她也跟伍科长吵过两次, 却不像伟青和艳红闹的这么大。只是说,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干这偷鸡摸 狗的事,全厂人都吵吵开了,今后你还怎么在厂里工作,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让 家里人怎么办? 夜深人静了,伍云还没睡着。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多病的妻子。自从参军在部 队提了干,爱人就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在祖国的边疆一呆就是五年,爱人的病就是 在那时落下的。后来从部队转业,不少人都回了老家。他的老家是内蒙古,当时上 级领导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回内蒙古老家安排工作,二是支援大三线建设,伍云 最终选择了后者。转业来到苗岭机械厂时,自己只是个连指导员,两眼一摸黑,谁 都不认识,又加上连绵的阴雨,伍云的心情着实坏到了极点,后悔不该来内地。过 了几天,人事科找他谈话,说虽然你在部队是做思想工作的,但现在环境变了,工 作内容也变了。目前供应科任务很重,安排他到供应科当副科长。随后,主管供应 工作的副厂长刘建涛找他谈话多次,希望他多向老同志学习,团结同志,尽快把这 负担子挑起来。 伍云当时心里热乎乎的,没想到厂里会这么这么重视他。马上表态,一定尽快 熟悉业务,把业务搞上去,不辜负领导们的信任。也正是通过这几次接触,他对刘 厂长和蔼可亲的态度,简练的作风和极强的工作能力有了很深的印象。此后的工作 中,刘厂长给了伍云很多的指导和帮助。因此,在伍云眼里,刘建涛不仅是主管领 导,更是一位可亲的长辈。 刘艳红是刘建涛的亲生女儿,原只是因为敬重她父亲,在有些事上照顾她,谁 想竟和刘艳红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这让他今后有什么脸面再去见 刘厂长!我真混,真他妈的不是人,想到这些,伍云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想到了死。 “不,我不能死。我在部队多年,是党把我从一个放牧娃培养成一名军队干部 的。我要向党组织讲明情况,请求组织给我处分,即使叫我去车间当一名清扫工也 行。”可仔细又一想,不行。如果这么做了,不就等于向全厂承认我和刘艳红的事 了,这让艳红和伟青还怎么做人?不能讲,绝对不能讲。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把 工作干好,绝不能因此影响了工作。尽量少说话,少接触人,等组织找到头上来再 说。 伟青刚搬到车间去住,全车间职工对他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表示 同情,愤愤不平的骂刘艳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但也有少数人兴灾落祸:伟青 这小子当了车间主任以后,一天到晚强调质量、劳动纪律,动不动就扣奖金,太损 了,这回可遭到报应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车间职工对此的议论慢慢的少了。伟青三顿饭都在食堂吃。 车间的毛坯库房放着一张乒乓球桌,单身职工中午吃完饭或下午下班后,就聚到这 里打乒乓球。伟青有时也和小青年们挥上两拍,有时去散步,看沉落的夕阳,看红 红的晚霞,看翠绿的山、绿油油的田,吸着油菜花的的芳香。 散完步回到车间,看看今天任务完成情况,盘算一下明天的工作。有时,他带 着问题到各工序转一圈,了解实际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看着睡觉还早,也会看 会电视或看会儿报纸。 一个人的时候,他很想孩子,想儿子秋生,想女儿园园,想爸爸妈妈。他甚至 想跟厂领导请假,回北京看看两位老人,可一想到车间任务这么重,就又张不开口 了。 一个人呆在车间闷的慌,星期天,他到高有德家去串门。 见了伟青,高有德忙沏了壶茶,两人边聊天边喝茶。伟青问:“怎么一个人看 电视,嫂子呢?”高有德说:“老大和他媳妇去市里还没回来,你嫂子去丽珍家了, 已经去了会儿了,也该回来了。”伟青很动情的说:“时间过的真快呀,家里就剩 下你们老俩了。虎子和红莉的事定下来了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高有德说:“原定在‘五. 一’劳动节,后来听说单位领导叫红莉随一个代表 团去国外考察,婚期就往后推了,什么时候结婚也没定,随他们去吧,孩子们的事, 咱管也管不了。” 高有德问伟青:“还在车间住呢?这总在车间也不是个办法,问题总得解决吧。” 伟青说:“有什么办法。我都写了离婚书了,可艳红死活不在上面签字。”高 有德说:“你也没看见人家,没逮着人家,就凭厂里人瞎吵吵就离婚也不合适。要 真没那挡子事,不是把好端端的一个家庭给拆散了,最受伤的还是孩子。我劝你再 认真考虑考虑,不要急于离婚。” 伟青说:“前些天,我去施田家了,艳娜嫂子也这么说,叫我冷处理,看一段 再说。我想想也有道理,就搬到车间去住了。” 高有德说:“我挺赞成赵艳娜的,快人快语热心肠,看问题也比较尖锐。我觉 得她说的在理儿,看问题比施田全面。” 伟青说:“我和施田都这么多年了,像亲兄弟一样,他看问题也有眼光,就是 有时太自信,脾气有点犟,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我也常说他,就是改不了。” 正说着,王雪芹拿着一把青菜回来了。一进门就说:“伟青来了。”伟青说: “嫂子,看闺女去了?”雪芹说:“啊,到丽珍那儿去看了看。”高有德问:“丽 珍怎么样了?”雪芹说:“没事。就是昨天跟他们车间的一个当地小青年上坟去了。 一帮小青年在地里瞎折腾,又是唱又是蹦的,还大吃二喝,可能是吃东西时进凉风 了,回来就说肚子疼。她公公婆婆怕她是阑尾炎,忙叫儿子骑自行车带她去医院, 可能是车子颠了一道,还没走到医院,丽珍说肚子不疼了。你说这叫什么事?”高 有德说:“真是瞎折腾。” 伟青说:“来这儿这么多年了,我有个体会。这地方的人比咱北方人会吃,会 穿,会玩。北方人上坟就是上坟,这地方上坟,纯粹就是一次春游聚餐。” 高有德问他爱人,就买一把青菜。雪芹说:“哪儿呀,丽珍婆婆说她买的青菜 多,叫我拿点,我不拿,她死乞白赖的塞到我手里。” 高有德说:“咱家肉票还没用吧。买点肉,买点菜,中午伟青在这吃饺子。伟 青说不了,一会有事还得走。高有德说:“你怎么跟我客气开了,今天是星期天, 你还有什么事?你也不回家,吃在车间住在车间,都成了单身职工了,中午就在这 吃饺子,下午咱俩钓鱼去。” 伟青说:“我过这边来,也得去秦厂长家看看。高有德说:”等吃完饺子再去。 “接着他仔细打量着伟青说:”你可瘦多了。”伟青摸了摸脸笑着说:“是吗?” 不一会儿,高有德爱人买回来肉、菜。高有德剁馅,他爱人择菜。伟青说: “你们先忙吧,反正我也插不上手,不如先到秦厂长家去看看,一会就回来”。高 有德说:“成,你先去吧,等会儿可要回来。”伟青说:“一定回来。”出了门, 高有德爱人又叮嘱了一句说:“等着你呢,一定要回来。” 伟青敲敲门,喊了声秦厂长。韩梅开门一看是伟青,忙说:“伟青呀,快进来 吧。”伟青坐下后,韩梅立马递过来一杯水。伟青问:“秦厂长呢?”韩梅说: “吃完饭就到厂里开会去了,也快回来了。” 韩梅知道伟青和艳红闹矛盾,也知道伟青现在住在车间里,却没有提这事。女 人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因为韩梅过去和施田有过那么一段情,而且不是一般的感 情,所以韩梅对这件事情也不愿品头论足。她知道伟青是施田最要好的朋友,所以 今天见到伟青心里就感到特别亲,尽管她和施田早就断了这方面的来往。韩梅态度 热情的对伟青说:“今天是星期天,你就别走了。一会儿老秦回来你们一块喝点。” 伟青忙说:“高科长家包饺子,说好中午去他家。”韩梅说:“在哪儿吃不是吃,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回头把老高叫来,你们一块坐坐。”伟青和韩梅又说了会儿话, 见秦厂长还没回来,起身就要走,韩梅拦了半天,见伟青执意要走,就说:“那以 后要常来呀。”送走了伟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韩梅这心理还感觉有点乱。 快中午十二点了,秦厂长回到了家。韩梅说:“伟青刚才来了,说没事,就是 过来看看。”秦厂长说:“没留他吃饭呀?”韩梅说:“怎么没留!我死气白赖的 留他,但他非要走,说已经和高科长说好了,去他家吃饺子。”秦厂长同情的说: “都四十多岁了,现在却睡在车间吃在食堂,又过开单身生活了。”韩梅假装没听 见,没接话茬。 秦厂长说:“韩梅,等会儿老高家吃完饭,我去看看他们,晚上叫他们一起过 来,在咱家吃顿晚饭。”韩梅说:“我也这么想,等会儿你就去看看,别让伟青走 了。” 吃完饭,秦厂长来到了高有德家,他们也才刚刚吃完饭。高有德说:“你吃了 吗?剩下不少饺子,没吃我给你热热。”秦厂长说:“刚吃了。我说晚上让你们到 我那儿去,好长时间没聚了。”高有德说:“我和伟青说好了,下午去钓鱼。”秦 厂长说:“伟青你可真行呀,还有心思去钓鱼。”伟青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 么多也没用,乐一天算一天。”秦厂长说:“行,你们钓你们的,晚上回来上我这 就行了。咱们老哥几个晚上好好聚聚。”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