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张雪一点了一份黑胡椒牛排,要五成熟,一个奶油蘑菇汤,一份面包,方登月 给自己也照单要了一份,又要了两杯加冰的血红玛利,两份水果沙拉。打过几次交 道,方登月已经深谙这女人的口味。 方登月端起酒杯,朝张雪一举了举说:“一杯薄酒,不成敬意,祝雪一小姐情 人节快乐。” 张雪一举着杯子,即不饮酒也不说话,盯着方登月似笑非笑。 方登月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问:“我这张脸有什么看头?” 张雪一点着头说:“可看的东西多了,可惜怎么看也看不透。” 方登月连连摆手说:“你实在太恭维我了,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丰富。” 张雪一扬了扬细长的眉毛:“不是丰富,是厚!” 方登月开始还没听清张雪一的意思,等到琢磨明白了,不禁笑得差点喷了酒, 指着张雪一说:“看来我真的把你惯坏了,这张嘴越来越厉害。” 张雪一从桌对面伸过一只手来,搭在方登月的胳膊上,放低声音说:“真想领 教我的厉害吗?不过这地方可不合适。” 方登月故意装得听不懂张雪一的话,举了举手里的刀叉说:“别光说话,今天 的牛排做得不错。” 张雪一冷笑了一声,抽回手来,用眼斜着方登月说:“你可真会演戏!到底是 敷衍还是欲擒故纵?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张雪一的单刀直入,方登月有点招架不住。笑了笑说:“在美如天仙的女 人面前,男人大多会有点不知所措。”说着起身绕过餐桌,坐到张雪一的一边,伸 出胳膊把张雪一搂在了怀里,张雪一半推半就,还忘不了拿话刺方登月。 “哼,别拿我当傻瓜!堂堂的大经理,身边美女如云,家里还有个女模特似的 漂亮夫人。能挤出点时间来陪我吃饭,我得感恩戴德才对!”张雪一的言语之间掺 着酸酸的醋味儿,表面上心高气傲,却藏不住青春逝去的半老女人从骨子里流露出 的恐慌和挣扎。 方登月心里暗暗得意,女人想吃却吃不着的时候,才会这么又急又气。 方登月用手捋着张雪一一头的大波浪,叹口气说:“雪一,你在挖苦我!维华 不过是屁大的一个公司,充其量不过是个小水坑,我就是一条困在水坑里瞎扑腾的 泥鳅,说不定哪天严重缺氧,就闷死在里头了。还等着你大发善心,帮我挪挪窝儿 呢。” 这一回,方登月说得又真切又实在。 张雪一一笑:“幸亏只是条泥鳅,要是成了龙,还不得张牙舞爪地飞到天上去!” “行了行了,算我求你了。你要是真拿我当个朋友,就别这么东一榔头,西一 杠子地敲打我。”方登月说着,在张雪一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张雪一的眼睛里立即冒出了火花,双手搂着方登月的脖子说:“你嘴上说爱说 了好几十遍了,为什么口是心非,一个劲地跟我做这种兜圈子的游戏?你到底打的 什么主意?” 方登月长叹了一声说:“做人难呀!本人天生胆小,前怕狼后怕虎,家里有老 婆,虽然一心一意地和我过日子,却差强人意。上班捧的是泥饭碗,可还得小心翼 翼,一旦失手砸了就得挨饿。虽说感情出轨是很私人的事,就怕万一翻了车,不但 自己的烂摊子难以收拾,还要连累你。” 张雪一笑了:“想吃又怕烫,是不是?既然如此,干嘛还和我拉拉扯扯?” “你不觉得能维持现在这种比朋友多一点比情人少一点的状态,是最好的选择 么?” 张雪一推开方登月的手,瞪大眼睛说:“我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你了,一会儿浪 漫得没边儿,一会儿又务实得要死。” “社会复杂,每个人都具有性格的双重性。没办法。” “得了!别跟我玩深沉,如实地告诉我,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也走南闯 北的见过不少世面,真的除了老婆就没碰过别的女人?” 这女人果然厉害,总能一刀戳中你的要害。方登月一时语塞。 张雪一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抹着嘴说:“千万别再装清纯,说谎也要说得 恰到好处,一旦说过了头,就连傻子也蒙不了啦!” “哎,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家!老天怎么会让我遇上你?”黔驴技穷的方登月, 就剩了最后这么一支杀手锏。 果然奏效。方登月话没说完,已经被两片灼灼的红唇堵住了嘴,略带着一点酒 气的舌尖沿着方登月的牙周游行了半周又退了回去,骤然,方登月一直控制得很好 的节奏被打乱了,脊背上的肌肉突然发紧,眼前的灯红酒绿也变得更加影影绰绰, 顾不得软帘外宾客如云,抱紧怀里的女人狂吻。 女人的身子变得滚烫而僵直,抓起方登月的一只手放在温软起伏的大山上。方 登月的心跳骤然加速,手顺着绵延的山坡下滑,急慌慌地去寻找那片潮湿的芳草地。 “……下午2 时,热带风暴蒲公英集结在温州东北偏东约120 公里处,预计向 东移动,时速约每分钟25公里,横过东海……”餐厅的电视里传来女播音员甜美而 清晰的声音,分外悦耳。 热带风暴过去了。 张雪一软软地靠在椅背上,双颊已经飞上桃花两朵,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油 腻绵软。 “跟我回家。”张雪一撒娇地摇晃着方登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