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这些老战友除邹师傅外,又都聚在兵站。关东方给四位老革命开了一套大房间。 他们按级别来享受这一切待遇一点不过分,虽然牛百万级别不够,但他享受国家荣 军补贴,待遇等级和拓拔山一个级别,转业时在公安局给他安排个职位,可他就喜 欢田园气息,这才以县委名誉下派到布哈图去做支部书记,今天到他家去的贾浩然 始终一言末发,他从老牛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是心病。知道一定是他的儿女们惹着他, 所以老贾把大儿子找到一旁问了一下,洪章告诉他爸爸说:“默坪和他从来不惹老 人家生气。这时贾浩然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老牛这样生气,除非邹晗?不可 能,能是小华吗?那么懂事又会来事的姑娘他应该是喜欢才对,那大概就是田田了, 没准这个淘气包子。”贾浩然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来。他便直截了当 的问起老战友道:“老哥哥,牛脾气犯起来没头没脑的。到底咋回事儿?这屋里可 都是你愿意看的人,究竟是谁惹着你了?三四天抻着脸,临上车前又给孩子们摔出 那么几句话。咱这些儿女可够尊敬你的了,耍一耍也该收场,没完没了不是办法!” 牛百万在路上也在思考这几个月来的问题,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的错。多少年来 主观武断的处理问题,不分青红皂白,让一些乡亲们心里不服,老刘三弟的房产纠 纷自己也知道他老兄弟不该拿走全部家产,但看在他困难,应该照顾。可在两年内 又弄得净光,又懒又赌怎么照顾也是无济于事。地界也是随心所欲,家在哪队就倾 向哪队!真不对,社员群众给两句,应该让他们出出气!活该!谁让自己做工作粗 鲁。不,是践踏党的形象,不过这帮兔崽仔让我向关社长学学,我学啥?我打天下 时还没她这帮兔崽仔呢,向她们学?他在深思中,面部没任何表情,听见老贾说了 一大堆难听的话,最后几句那不是给揭开了吗?看来真不愧是战场指挥员,还是没 逃出他的眼睛。不行,直说太丢人了,还吃起孩子的醋来,这是嫉妒,太丢人了。 怕啥来啥,一辈子坦坦荡荡,老了,心胸这等狭窄,也罢,生活还得继续……该怎 么做还得怎么做。俗话说,这是自作自受…… 牛百万和几位老战友在一起用不着再做思想工作。那些年在一起时就这么走了 过来,同志间都是自己管自己,那时叫自我批评,每个人都珍惜在一起每一天的感 情。说不准早上一起吃饭说笑,晚上又缺了谁!侥幸是幸运的剩下这些人不计较个 人名利!想起这些他胃里翻江倒海的饿起来。他大声喊起来:“东方,快些给大伯 拿些吃的和水来,我饿了!”关东方急忙从过道里推门进屋,笑着对牛百万道:“ 伯伯,伯母说你都四天没吃了,再饿半天,晚上一块吃吧,也不在乎这一顿两顿的!” 牛百万苦笑道:“你这丫头也气我。我不该让你伯母来,老太婆合起伙来对付我。” 关东方笑着说道:“伯伯,别急,马上就好,伯母在炊事班和战士们做粥呢,您老 现在不能吃干硬的食物!” 关大山和汪月霞在一旁看着刊物,笑着听东方和牛大哥对话,想从牛大哥说话 破绽中知道些啥事。听到牛大哥说:“东方,你这丫头也气我。”那么还有哪个丫 头气他了,莫名其妙,小华绝对不会气她牛伯伯的,那又是谁呢?默坪更不会,默 坪和田田不对的地方,牛大哥可以说。邹晗?两个人在猜想着。汪月霞又用一种诱 导的语言问道:“大哥,一定是东华惹您不高兴了,这孩子做事没深没浅的,你可 别和她一般见识,该说的话说给她,咱这些孩子就小华处事不周,不考虑后果,想 一出是一出,下哪门子基层啊!添乱!大哥,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汪月霞说了很多替关东华道歉的语言,牛百万默默无语地听着。突然落起泪来 说道:“别说了,妹子,孩子没错,人老了,跟不上脚步了。老百姓的事没管好, 社员和老百姓怨声载道,以前没人敢说。你大哥太霸道,不让那些意见不同的社员 说话,群众怕我瞪眼睛。其实他们心里很苦。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说出的话和皇帝 圣旨差不多,对不对都得执行。这些自己想开了,是真跟不上。经济园要是没有洪 章一年多蹲在那管理,大概也该散了。不行了,过了年就六十七了,我呀得清闲几 年了。正好拓拔营长在这,你和尉迟书记商量一下,让小肖——肖劲松接过来,这 小子我放心……” 饱经风霜的几位战友,看着他们敬仰的牛大哥在遇到新问题冲击时,能自我调 整过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贾浩然不再追问,拓拔社长告诉牛大哥道:“老支书, 意见倒是不错。咱先不用想这些,在兵站暂住一段时日,让嫂子清闲清闲。 家里的事青年人先支撑着,晚上我回套拉海,到布哈图去安排一下,让小华和 邹晗先盯着。巡逻有宵劲松和邹晗,你尽管放心,生产队上小华是蹲点干部,她责 无旁贷……” 牛支书一拨人等去了县城后,家里剩下青年人。傍晚时分,肖劲松来到邹晗住 所,牛默坪和关东华副社长、邹晗连长正在说着老爷子的一反常态,关东华知道是 自己工作欠佳,让老人家难看。几个正谈着,肖劲松把邹晗拉至门外说起今天发生 的一件事。他们五人在负责段内巡逻时,发现在一去时候有人在界碑那边五公尺处 从中方走过去一个人,把大便便在那处很显眼的地方,因昨晚下了一点小雪,脚印 新鲜,四十二号新皮鞋,估计是牛忠田干的! 邹晗听了觉得头立刻就大了。就今天没用眼睛瞅着,怎就惹出这等大祸,发现 及时,被对方巡逻看见,大概又要出大麻烦!邹晗和肖劲松商量一下,都认为此事 不扩大影响,一同巡逻几人要守口如瓶,不扩大消息,等营长回来时问问怎么处理, 首先由邹晗先教育一下牛忠田,以后要注意纪律。连长和指导员定下来后,肖劲松 又去了大队部,又安排好值夜班的民兵,才回到家中吃晚饭。肖劲松回到家后回想 起一阶段牛家事,总觉得支部书记牛百万做布哈图的事,力出得多,心操得多,但 成效甚微。不该管的事抓住不放,该管的事力又不足,这个大队用这套办法不行了。 这个倔老头听不得不同的意见,宝贝儿子还老给他添乱,这事压下不处理,别人有 事还管不管!不压下这段发生在这个大院的不和谐音符也够刺耳的。关社长做些大 队长的事,大队长不兼民兵连长?也不行。农村社队的事邹晗不如关社长。小姑娘 道行够深的,做农村工作真够料!她毕竟是国家干部,长不了,怎么办?别的大队 指导员都是支部书记兼着,这地方现阶段去了民兵工作别的也就没啥了,一切都围 绕保卫国防为中心…… 肖劲松是一九六七年退役军人,在部队入党,任布哈图大队大队长兼民兵连长。 至从上海知青来这里,邹晗是支部重点培养对象,其他知青就参加一天秋收——割 大豆,一双双白白嫩嫩的手,一天下来全是血泡,肿得像发面馒头。这些大都市青 年人的浪漫情怀一下子跌落千丈,后来几天里呼啦啦一下子折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 领地去发展,去开拓。邹晗留下了,他是老革命的后代,他要垦田戍边,给共和国 看住大门,骨子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液。至从踏出大上海大门那天起,他就没想回去, 后来又遇到关东华,小华像一个收魂袋似的装着她阿晗哥的灵魂。两年多了还没回 过一次家,现在要来到春节了,邹晗有阵阵思乡表情被关东华发现。两人商量决定, 七一年春节去上海过。在牛支书住院前邹晗和指导员透过话,肖劲松也满口答应了 这位搭档。让肖劲松背后和民兵们讲心里话,邹连长人不错,下乡这两年多,看不 出一点大都市青年的娇气,倒像个在城里工作的建筑工人,和黑土地里这些糙老爷 们一样说笑,看不出他是知识分子的儿子,大概在家老爹教育多的缘故?反正这里 的年轻人喜欢他,小姑娘知道他是关社长的未婚夫,大家总觉得莫名其妙,关部长 是当地人,在几千里外大上海选个女婿,真是不可思议! 傍晚牛默坪和关东华走进了卧室,默坪微笑着和关东华道:“今天不回去了, 陪陪我们套拉海开天辟地第一位美女社长,让我们这些孩子王也沾点官气!”关东 华深深吸口气,长叹一声道:“默坪姐,别取笑小妹了。半年前一想起下乡,就想 起清风吹起的麦浪,深绿色大片的豆田,漫山遍野的山槐花,招蜂引蝶。和自己心 爱的恋人漫步花丛中,多浪漫,那种向往美极了,妙极了。哪料到在人群里穿行, 生存如此艰辛!有时和邹晗在一起展望未来时,心里觉得甜甜的,但一想社会上存 在着诸多不尽人意事儿时,那一点少的可怜的激情也荡然无存了。” 牛默坪收起笑说道:“好了,别发感叹了。你生活在那种环境中,没过着苦日 子,不愁钱财,不愁工作,当然不会知道人世沧桑了,到现在你还没体验到群众中 的苦。小华你想想看,像爸爸这样条件在布哈图还能找到第二家吗?爸爸每月有五 十元津贴,比公社一般干部工资还高。大队工分挣着,逢年过节百姓给他送礼他照 收不退,土改分下的大房子,就这些一般百姓家有吗?平时在人群里说话,爸爸总 是上句,谁敢和他拨正一句?他一瞪眼睛谁敢看他?你住在这样的家里吃饭不愁, 花钱国家给,你觉得艰辛!哪方面艰辛?不就是你做的这些不被地头蛇理解吗!当 然,我不该这样说自己的父亲,不过,爸爸的工作方法在土改前后还有情可原,可 现在一点进步没有,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中国百姓的觉悟也在有着微妙的变 化,再去用家长式工作方法,多少有些阻力。你这半年来对他的冲击,他能坚持到 现在,也够可以的了,这就是你关东华,人武部部长关大山的闺女。爸爸的老首长, 老战友,那不是一般的战友,他们那几位可够上生死之交。你做的这些,要是我做 一件事,老人家非给我逐出家门不可。给你一点脸色你就受不了了,你没看他训贾 县长那时,和老师管学生一样。他坐着,贾叔叔就站在客厅中央。咱也不知道他们 之间啥关系,一个土包子,土得都掉渣,吉河县县长在他面前必恭必敬的听训,最 后还是汪阿姨给说情解围,爸爸的气消了,桑阿姨也原谅了贾叔。他们之间的事, 他们不说,我也不问,知道一些还是和你住那时汪阿姨讲过一些故事……” 关东华副社长蹲点半年来,给布哈图百姓做了一些该做的事儿不被支部书记、 她牛伯伯理解,关东华在老一辈面前第一次遭到冷遇,心情复杂难过。被牛默坪明 里暗里批评几句,她到是觉得很舒服。她希望在她下基层期间能被牛伯伯谅解,并 且第一次发现和自己朝夕相处六年的默坪姐,有如此内涵,令她刮目相看,听到出 神时坪姐戛然而止。 关东华又长出了一口气道:“说呀!我还没听够呢!”“还听,得交学费了。” 默坪不耐烦地说。小姐俩就这样气也就顺了。关东华想知道老一辈的事,爸爸妈妈 没时间向她们姐仨讲家史。在汪月霞的理念里,父辈的功过无须向晚辈炫耀,他们 不一定愿意听,晚辈多数愿知道别人的历史业绩。因为在儿女们眼里,父母是他们 最熟悉的人,在他们心中,世界上也就这两个人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秘密,所以, 你再去说过去他们不愿听。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