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这是一场艰难的谈话。 晚饭时,林鹤吩咐厨房多烧几个菜。他又从咖啡厅拿来两瓶酒,摆好玻璃酒杯, 准备和雪子对饮。雪子一直沉默不语,眼神是固执的,充满戒备的意味。林鹤则心 平气和,举止从容,像一泓清水那样,为小屋带来轻柔的气氛。 “还记得上次谈话吗?我们俩坐在窗台上,夏夜的风多么凉爽,月色多么明亮,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在我一生中,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把长久藏在心底的秘密, 向另外一个知心朋友倾述,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你明白吗?” “可是,我说出我是遗传性精神病患者,把你吓了一跳……有些秘密不会使人 愉快的,还是不说出来的好!”雪子喝了一口洋酒,说道。 “我只是有些吃惊,但还是接受了。你经常使我吃惊,反而令我着迷。你知道 吗?我们之间形成一种独特的关系。怎么说呢?就好像你不断打着哑谜,而我在猜 谜。或者说,我在进行一次历险,你制造出种种惊险场面来试探我,考验我。在这 个过程中,我进一步认识自己,更深地理解生活。你看,你是不会吓着我的,还有 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因为这出戏应该结束了。我不想把它演到尾声,那 样会伤害人的,伤害你,也伤害我。归根结底……爱情是最伤害人的东西。” “什么都伤害不了我,只有你走才是对我真正的伤害!”林鹤坚决地说。 “你为什么不喝酒?来吧,多喝点酒,脑子热了,谈话容易一些。” 于是,林鹤端起一大杯琥珀色的洋酒,一饮而尽。雪子也喝了一大口。俩人的 脸颊微微发红。桌子上的菜都是可口的家常菜,红烧鲫鱼,葱油蛤蜊、番茄炒蛋等 等,四只彤红的大闸蟹摆在桌子中央,醒目而诱人。但是他们两个都不吃菜,过于 激动的心情使他们不想吃东西。酒精就像奇特燃料,点燃了他们眼睛里的火焰。酒 越喝越多,一瓶XO很快喝完了。两人心中都有一种冲动,想宣泄,想爆发,这使他 们不像一对情人,倒像即将开始决斗的对手! “你真的要娶我?”雪子先开口问道。 “是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们结婚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吗?” “我在等着,等你告诉我。” “好吧,两个杀手已经追到巧遇咖啡厅来了!他们是桃花帮八大金刚中的老六、 老七,在佳木斯没有人不怕这两个凶神。他们是来找我的,鬼知道他们怎么会找到 我!完了,我的美梦完了,我的小小的安乐窝完了……我怎么还敢想结婚?那样会 害了你的!我想走,把这股祸水引走……” 林鹤平静地望着她:“走?你想往哪里走?” “不知道。流浪,逃亡,我就是这命!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怎么还敢要我? 没见你这样痴的男人!” “你欠他们一笔债,是吗?” 雪子诧异地瞟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林鹤笑笑:“这你别问,欠他们多少钱?还了就是。” “还不清的,永远还不清的……我真不想说这些事情。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 今天我往外走,就想:既然呆不住了,何必再讲丑恶的往事呢?我要在你心中留下 美好的印象。你很注重形象的,难道不是吗?” “我抓住你了。你就是远走高飞,我也会找到你的,就像追寻红印花那样。所 以,你还是讲吧!无论多么可怕的故事,你都要讲出来,让我来判断是否该让你走!” 雪子沉默了。她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一下,然后摸出那种绿壳子香烟,抽了起 来。她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回忆中挣扎。她无法摆脱纠缠她的恶梦。但要把恶梦 说出来,实在是困难的。终于,她开始说话了。 “我真名叫郑雪。在佳木斯时,我是一名小学教师。那时我很活跃,被评选过 佳木斯的先进教师,我还会演戏,参加了文化宫的业余剧团,是个名角儿呢!可是 我对生活不满足,总想出去闯一闯。金钱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谁不想发财呢?这 时,万永绍出现了,他是我们业余剧团的舞台监督,前两年去了深圳。这个万永绍 鬼精,人长得像大烟克,过去还追求过我,他很有钱,说自己在一个服装集团公司 当模特儿的指导教师,老板是香港人。他回业余剧团来招收时装模特儿,对我们一 帮姑娘吹得天花乱坠。我和几个伙伴动心了,可是父母反对。我那时真是鬼迷心窍 啊!自己偷偷去学校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也不和父母打招呼,在一个黑夜跟着万永 绍上了火车……以后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雪子猛烈地抽着烟,她竟抽得十分老练。林鹤想,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克制 着烟瘾,说明雪子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姑娘。他不解地问:“当你发现自己上当了, 为什么不跑回家去呢?” “我掉在一个黑社会组织魔掌里。在哈尔滨、佳木斯一带,有一个非常可怕的 犯罪集团,叫桃花帮。他们专门干逼良为娼的勾当,用没收身份证、毒打、强迫吸 毒等手段,控制着姑娘们。为首的老大谁也没见过,号称桃花帮主,手下有八大金 刚,都结拜为兄弟。万永绍是其中的老八,最鬼诈,最阴毒!我们东北来的姑娘, 都控制在他们手里,谁要是逃回去了,全家都会遭到报复。万永绍说,佳木斯发生 过两桩无头女尸案,都是他们干的!我不愿连累家里人,也不愿重新陷入桃花帮的 魔掌,所以不敢回佳木斯去。我在南方一年半,那日子不是人过的。我好悔恨啊! 悔恨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是这样子了……” 林鹤望着忧郁的雪子,心中充满怜悯。他对这个受尽伤害的姑娘,心里是有底 的。所以雪子述说自己的经历,并没使他过于吃惊。相反,他心中许多疑团解开了, 更坚定了要帮助雪子的决心! “雪子,一切都过去了,你要开始新的生活!在我眼里,你依然是温柔、善良 的小学教师。我要抹去你的痛苦的记忆。哦,你真的失去记忆就好了……可是你为 什么说失去自由呢?为什么说自己犯罪呢?不!你没犯罪没有人能剥夺你的自由! 他们找来了,我知道,他们找到了你。但是,我有力量保护你,我会把情况报告派 出所,告诉大老黑。什么桃花帮,我就不信他们敢翻天!” “不行!你千万不能报告派出所!”雪子惊慌地叫起来,“我们的事情只有自 己解决,千万不能惊动公安……” “什么?”林鹤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们的事情?难道你把自己也列入桃花帮 了吗?” “林鹤啊林鹤……你的心意我懂得,可是太晚了,我已经走上了绝路!我杀了 人,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杀人犯!”雪子歇斯底里地哭起来。她喊出最后一句话, 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抱着肩膀剧烈地抽泣。 林鹤好像遭到雷击,脑子里轰地一响,呆住了。他慢慢地在床沿坐下,脸色苍 白,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种不知所措的、难以置信的神情。雪子杀人?这怎么可能? 但是,真是如此问题就严重了!他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然而虚弱的身子还是不住 颤抖。 “你冷静些,对我说说怎么回事?”林鹤说道。 雪子停止抽泣,目光直直地盯住东窗外的香樟树。她述说起来。开始断断续续 的,后来越说越快,声音里有一种兴奋,一种疯狂!渐渐地,她的眼睛也明亮起来, 好像两朵火焰在燃烧。 “万永绍在黑道上外号叫老刀,吸毒吸得很凶。折腾我们这些姑娘,他一肚子 鬼花样。我把他给杀了!老刀,他害了我,强奸我,逼我做鸡。他拉皮条让我给一 个港商做小老婆,赚的钱都要交给他。我自己留点钱给他发现了,就要打我,罚跪。 那个港商对我挺好,人很厚道。老刀趁他回香港,总来糟蹋我。他要我演戏,演种 种叫人呕心的角色。他自己做舞台监督,像疯子一样喊叫,骂娘。然后就奸淫我。 他喜欢用一根绳子把我捆起来,吊起来,捆出种种花样。我越痛苦,他越高兴。玩 够了,他就授走我的钱,找地方吸毒去。临走,他总要说一个杀死我的情节。天晓 得他怎么编得出那么多杀人故事,每次都不重复,足足有三五十种杀死我的方法…… “开始我很害怕。渐渐地我脑子里就把这些方法套在老刀身上。我没事做,就 闭上眼睛,反反复复看这些杀人的戏。老刀不知道,只以为我是他手上的工具。有 一次,他命令我偷港商的印章、支票,他已经调查好了,港商在银行里有一大笔钱。 他说搞到这笔钱他就和我远走高飞,甚至让我回佳木斯。港商五十多岁了,十分宠 爱我。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决不肯坑害他。我下了决心,在老刀讲的杀人方法中 挑了一种,暗暗找机会收拾他。 “那天晚上,老刀又来了。我假意备了一桌酒菜,说东西都搞到手了,骗他高 高兴兴地喝酒。我在酒中放了安眠药。喝完酒,老刀又来折磨我,我尽力忍受着。 但是,药性很快发作了,他像一条死鱼滚倒在床上,睡着了。我把他捆起来,就用 他平时捆我的绳子,就用他最爱使用的捆我的方法!然后我把他裹在被子里,又捆 上几道绳子。当时他讲这个情节,我就奇怪:为什么捆住了手脚,还要捆被子?现 在我明白了:人在被子里裹着,像一个婴儿!老刀,万永绍,他竟变成了一个婴儿! 我久久地望着他,心想:他要是从来没长大多好啊……老刀忽然睁开眼睛,惊讶地 看我拿起一个枕头。当我把枕头压到他脸上的一瞬间,发现他的目光竟那么单纯, 那么天真!我吓坏了,赶紧坐在枕头上,看着他的身体像蛹一般扭动。我想起他的 罪恶,想起他要是活着对我的折磨,仇恨就撕碎了我的心!我把他闷死了,就像闷 死一个婴儿。这是他教给我的方法,这是他亲自导演的戏剧……” 雪子停住了,再没有说话。林鹤被恐惧攫住了心灵,仿佛亲眼看见那古怪而惊 人的杀人场面!他喉咙干涩,嘴巴发苦,人像裹在一层冰里。雪子真的杀人了!她 的故事里有一种毒素,是疯狂与冷静、残酷与变态混和制成的毒素。林鹤的神经被 这种毒素刺激得震颤不已!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寂静中,两人几乎听得见对方的呼吸。恐怖像一个幽 灵,在林鹤与雪子头顶上空徘徊。他们仿佛听见一阵婴儿的哭声,从遥远的地方传 来,那么凄厉,那么缠绵!林鹤想打破沉默,此时的沉默令人毛骨悚然。可是他几 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他被梦魔压住了。雪子则拼命抽烟,似乎要把自己藏到烟 雾中去。 “现在怎么办?”还是雪子首先开口。她说出事情真相后,就像一个失去了主 意的小女孩,用颤抖得变了调的声音问林鹤。 林鹤渐渐地镇定下来,集中精力思索着。他瘦长的身体在椅子上坐得笔挺,仿 佛一棵白杨树,蜷曲的长发垂在脸颊旁边,眼睛里有一种深邃的目光。 “他们要你怎么办?” “他们要我回去。他们说,桃花帮随时可以杀了我;我就是寻求公安局保护, 也是自投罗网,因为警察正在追查杀人凶手。”回到帮里老大如果肯开思,我还可 以将功补过,继续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 “不行!” “那就只有逃亡,被他们抓住就是死。除了死就是逃,除了逃就是死!我没有 出路……我来时,是找一个地方避难,只想临时躲一躲。哪里想到自己会陷入一场 爱情的漩涡……”雪子双手掩面,抽泣起来。 “我真的想买一把枪,把他们统统杀掉!”林鹤咬牙切齿地说。他将长发甩到 脑后,异常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雪子惊骇地跳起来,喊道:“你疯了!他们很厉害,从南到北都有他们的人, 公安局里他们也有内线……你要是这样想,我马上就走!” 林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想到,雪子毕竟杀了人,这就不是一个女孩被迫堕 落那样简单了。这时,他的愤怒转为理智,反复衡量这个事件,像在黑暗中摸索一 条道路,以思维的触角试探着各种可能性……终于,他有了一个成熟的想法。 “雪子,你肯不肯听我的话?”林鹤盯着她的眼睛问。 “当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就全听你的安排!” “有一条出路……”林鹤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你去公安局投案自首。” “什么?!”雪子睁圆眼睛,不认识似地望着林鹤,“自首?我是杀人犯,你 要我自首?你是想出卖我吧!” “你听我说,你杀人的原因很复杂,被杀的又是个黑社会流氓,这些情节法院 都会考虑的,你不会受到很重的惩罚……” “你别说了!”雪子尖声叫嚷,“你不想出卖我,就让我走,我走遍天涯海角 也不会连累你!” “你不能走!逃是逃不过去的,公安局抓你,桃花帮也抓你,黑道白道都在对 付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招架得住?落在桃花帮手里,明摆着死路一条。你躲在 我这儿,他们都能找来,你还往哪里逃?” “逃不掉大不了死!反正我不去公安局自首。那不是一样吗?一个杀人犯,不 是枪毙就是无期,还要审过来审过去,一遍遍讲那些丢人的事情……不,决不!” “这不是一桩普通杀人案,审判的结果你现在无法预料。我们康泰路上住着一 位文还真律师,在上海名气很大,他就为一个过失杀人犯做过无罪辩护。我买楼下 的房子时,请他做法律见证,我们成了朋友。雪子,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打算把你 的案情告诉艾律师,让他判断一下法律上会有什么结果,然后请他当你的辩护律师, 我们争取打赢这场官司!” 雪子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一座雕像。她显然拿不定主意,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林鹤不失时机地拿起大哥大,拨通了艾律师家的电话。他把雪子说成自己的亲 戚,简明扼要地将案情叙述一遍,然后嗯嗯地点着头,听取艾律师的意见。他的面 色渐渐地开朗起来,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鹤合上手提电话,充满信心地说:“好了,艾律师说像你这种情况,只要能 提供充分的证据,至多判五年!他约我明天详细谈谈……” “证据?什么证据?” “证明你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个港商,那些和你一起被老刀骗去深圳的姑娘, 都是最有力的证人!雪子,这才是正道,这不比你落在桃花帮手里好得多吗?” 雪子沉默着,她内心斗争得很激烈。她似乎对林鹤指出的道路心存顾忌,被一 种莫名的恐惧压抑着。她点燃一根细长的香烟,吸了两口就把它掐灭。隔了一小会 儿,又重新点着火拍起来。她做这些动作,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颤,仿佛有电流从 身上通过,显得神经质。 “不,我不去坐牢!”雪子固执地说。 林鹤急起来:“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有道理,我们有艾律师,我们不会失败 的!如果只坐五年牢,就能够摆脱桃花帮,就能够重新做人,你还求什么呢?” “你不要管我,说什么我也不坐牢。我要走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让我走自己的路吧!” 雪子一反往常的温顺,变得蛮不讲理。她迅速地拿起床上的手袋,就要往门外 走。林鹤不理解她这种变化,惊异地瞪大眼睛。然后,当雪子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 他忽然跳起来,重重地打了雪子一记耳光!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使雪子和林鹤都惊呆了!雪子捂着脸,久久地盯着林鹤。 林鹤则把打人的手藏到身后,脸涨得彤红。他们都不说话,仿佛在演出一幕哑剧。 但是林鹤挡住了雪子的去路,神情是坚决的,甚至有一种和人拼命的劲头!他们就 这样默默地僵持着,直到雪子眼睛里滚下一串串晶莹的泪珠…… “原谅我,我快急疯了……”林鹤喃喃地说,“我不是有意的,可这关系到你 的生命!” “我的生命,我还要生命干吗?”雪子哭喊道,“坐了牢,我就完了!我生活 中还有什么希望?出来了也是个刑满释放分子……求求你放我走!如果我运气好, 也许能逃过桃花帮的追杀,也许我还能碰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好人……” 林鹤抱住雪子,抚平她头上的乱发,用出奇宁静的声音对她说:“雪子,我已 经想好了。在你投案自首之前,我们先结婚。不要管那些手续,我们把全部朋友都 请来,热热闹闹地办结婚宴席。然后我们去教堂,在上帝面前结为夫妇。我们的婚 姻是神圣的!你在监狱里,我会去看你。怎么说没有希望呢?你有丈夫来探监!我 会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忠实的丈夫,不管你在监狱里待几年,我都会等你。你不在 的时候,我就集邮。我看见美丽的邮票,就看见了你。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永远 是美丽的……你不是犯人,你只是去还债。等你还完了债,我们又会相聚在一起。 我们就在这间小屋里,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这一切,难道不值得我们去争取 吗?” 雪子仰着脸,眼睛大而明亮。林鹤的话使这双眼睛放射出幸福的光辉。她不能 想象林鹤会这样爱她,然而这却是事实。她的灵魂被爱情带动着升华,飞入美妙洁 净的高处。此刻她感受到的东西无法用语言表达,那是一首唱不出来的圣诗!她慢 慢地、慢慢地跪下,抱住林鹤的双脚,额头顶在他脚背上…… 林鹤抱起雪子,吻着她,问:“我在向你求婚,你答应吗?” 雪子的脸颊火一样烫。她闭着眼睛,点点头。 “我们用爱来对抗罪恶,看看谁赢!”林鹤说,“你不要怕,昂起头来做人。” 雪子仿佛下了决心,睁开眼睛凝视着林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真的,在这 之前,我还是糊涂的,还是鬼迷心窍。现在不同了,你使我变了一个人!我要配得 上你这一番心意。” “我们要抓紧时间。艾律师那边的事我去办,你一心一意地做新娘。明天,我 就安排盛大的结婚宴席。” 雪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她望着床头镜框里的《荷花》小型张,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爱情,值得拿命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