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2) 平台南端一隅,有一树木扶疏的高地,可俯视整个J 城。近前,才发现战壕密 布,壕里架设数挺重机枪,守卫士兵挥手令我们离开,我们只得止步转身。战壕旁 的黄土平地,临时辟了个小高尔夫练习场,有个当官的军人,专注地在这临时的球 场挥杆练球。西方文化影响在战备森严的阵地也可见一斑。 青子忍不住从包里掏出相机,向军官示意要拍他练球的照片。军官微笑“Yes , Ok!”。 青子以战壕机枪阵地为背景将练高尔夫的军官纳入镜头。老三蹙着眉嘴动了动, 没有出声。 部长小老婆和妹妹拿着个傻瓜相机在平台四周兴高采烈互相拍照。部长从高层 平台拜佛下来。青子自觉地将尼康相机挎到脖子上,作旅游者状。 我们一行准备下石级离开时,突然,满载军人的兵车……兵车……兵车!来势 汹汹一辆接一辆驰进车场。 兵车上跳下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地将各路口层层叠叠封锁,黑洞洞的枪口像 妖怪的眼睛逼视四周,如临大敌。石级前停下两辆兵车,车上的士兵警惕地举枪对 着我们,粗悍的面孔,瓦蓝的枪杆,乌黑的枪管,深不可测的枪口,冷森森的一团 杀气。 老三机警地将手握到腰间的枪柄,久经沙场的赵部长拥着扑到怀中的小老婆不 动声色。 这样的场面只在电影里看过,身临其境,紧张刺激。我激动悄声对身后的青子 说,快偷拍。青子说我镜头已开,你靠过点遮住士兵的视线我好操作。 青子站在我身后石级,挂在脖颈的相机冰冷地触着我的颈,手装作无意地按在 快门上,喀嚓—喀嚓—喀嚓…… 尼康相机的喀嚓声在我耳边连续响着,不,不只是在我耳边,而是在空气中传 播。相机镜头微微擦着我的脸颊快速颤抖地拍摄。和我站在一排的老三阴沉着脸。 最可怕的是军车上持枪待发的士兵似乎也听到了声响,锐利的眼睛恶意地盯着青子 手中的相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们,手指扣在扳机上,一触即发。 湛蓝的天空,透亮的阳光,万籁俱寂,寂静的只听到我的心脏跳动和不绝于耳 的相机喀嚓声,仿佛定时炸弹临近爆炸的嘀嗒声,变成一种难耐的紧张,叩击着在 场的人。 我们和车上的士兵对峙在死样的沉寂中。 山坡上一树朱红的马樱花是静谧中的血腥。我没看到火光,敏感的鼻子已闻到 了烟味——危险,神经被拉到了一个极限,浑身僵硬甚而意识到冰冷的子弹即将洞 穿我的身体。 一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蓦地在石级前刹住。车门开了,戎装英武的W 号站长 走下汽车。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金三角的高级情报官,冷峻的面容与炫目的阳光 辉耀着金属光泽,闪着那种特有的沉郁和捉摸不透的神秘,沉稳地一步一步向我们 走来。他微歇的头顶在阳光下有点发亮,映照着狡黠的智慧。 谢天谢地,耳边的喀嚓声终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子哆嗦的惊怯之声: “啊!站长来抓我们……他来……抓我们啦。” 不知道青子为什么这样怕站长,他的出现颠覆了我的恐惧。他强健的体魄蕴藏 充沛的精力,深沉坚决的目光像迷药。我无力抗拒甚而兴奋,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 己今天的形象糟透了,倘若知道能碰上站长,拼死也要光彩照人出现在他眼前( 女 人的思维就是这样让人不可思议) 。 我勇敢地直视他,即使他现在是来逮捕我们,我也心甘情愿! 青子手指僵硬在相机快门上,身子瘫软地几乎靠着我。 站长若无其事地与我和青子擦身而过,率先与赵部长、老三握手交谈,随之和 我握手,适度的微笑点缀细腻的温情,低声用中文说:“你好。”灵巧的手指仿佛 怕碰痛我似的,轻轻触动我的掌心马上就放开。我怔怔不知所云,他已巧妙地就将 青子的手从相机快门拉下,握住她的手,很坚决也很温柔——机智地帮助我们脱离 眼前的危险。 持枪怒视的士兵看到长官与我们亲切友好的关系,立即将枪口转移。刚才如箭 在弦,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和缓下来。 站长率着一帮警卫到车场、金佛像附近巡查,指挥、调派着那些荷枪实弹的军 人。整个金佛像景区更加戒备森严。 老三严厉地命青子将相机藏到包里:“好险,刚才都为你们捏一把汗,W 号站 长负责安全保卫工作,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老缅早把你们打丢( 死) ,不是吓唬人, 我亲自看见过。”舒口气,“你们运气真好,金三角赫赫有名的××上将要来拜大 金佛,若不是他来J 城参加缅泰边境战事谈判,你们根本不可能见到他。我在金三 角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 我才不稀罕看这个大军官,他又帮不了我们什么忙。什么运气,人都差点被打 死。 我埋怨青子勇敢过了头,你又不是特工,拍这照片干什么,即使价值再高,也 没必要冒枪口偷拍的危险。青子惊魂未定,说你忘了是你叫我拍的,我不是勇敢, 而是吓木了控制不了自己了,平时自己最爱听尼康相机的“喀嚓”声,当时听着太 可怕了,巴不得按住它不要它响,手无意识按动快门,越按越响。 我问青子为什么怕站长。她答,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怕他。 我说,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他。 话间,数辆高级军车威风凛凛开进车场。××上将:中等身材,头戴宽檐缅军 帽,身穿笔挺的草绿细帆布军服,帽徽领章鲜艳夺目,器宇轩昂站立敞篷车上向士 兵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