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爵士乐(29) 爱丽丝以为那种下作的音乐(它在伊利诺伊比在这儿更糟)跟那些在第五大 道上游行示威的沉默的黑女人、黑男人有关,他们对圣路易斯东区的二百人死亡 表示愤怒,其中有两个是她的姐姐和姐夫,在暴乱中被打死了。这么多白人被杀, 报纸都不愿报出数字。 有人说暴徒是曾在全肤色部队打过仗的心怀不满的退伍兵,YMCA拒绝为他们 服务;他们这儿那儿的到处都是,回到家乡又赶上了白人暴力活动,比他们入伍 时还要激烈,不像他们在欧洲打的战役,在国内打仗既残酷又完全没有荣誉。还 有人说暴徒是些白人,被南方黑人涌进城市、找工作、找住房的浪潮给吓坏了。 有几个人想了想说,对工人的控制是多么完美,他们(像桶里的螃蟹,不需要盖 子,也不需要棍子,甚至不需要监督)谁也不能从桶里出来。 然而,爱丽丝相信自己比谁都更知道真相。她的姐夫不是退伍兵,而且在大 战以前就住在圣路易斯东区。他也不需要一份白人提供的工作——他拥有一个台 球厅。实际上,他甚至没有参与暴乱;他没有武器,没在大街上跟人狭路相逢。 他被人从一辆有轨电车上拖下来活活跺死了。爱丽丝的姐姐听到了这个消息,就 回到里家尽量忘掉他内脏的颜色,这时,她的房子被点燃,她在火焰中被烧焦了。 她惟一的孩子,一个叫多卡丝的小女孩,在马路对面的好朋友家睡觉,没有听见 救火车从街上呼啸而过,因为人们呼救的时候它没有来。可是她肯定看到了火焰, 肯定看到了,因为整条街都在叫喊。她从来没说过。没说过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 她在五天之内参加了两次葬礼,从没说过一句话。 爱丽丝心想:不对。不是世界大战和心怀不满的退伍兵;不是聚集起来要工 资、挤满了大街的成群结队的黑人。是音乐。肮脏、下作的音乐,女人们唱着, 男人们弹奏着,男男女女都随之起舞,要么无耻地紧贴着,要么就发了疯似地分 开跳。爱丽丝深信这一点,米勒姊妹在厨房里吹着杯子里的" 泼斯吞" 时也这样 想。那音乐净教人干不理智、不规矩的事。光是听见那音乐就跟犯法没两样。 第五大道的游行中一点那个东西也没有。只有鼓声,还有黑人童子军在向戴 草帽的白人散发说明传单,这些人需要知道冰冷的面孔已经知道了的事情。爱丽 丝捡起一张飘向人行道的传单,读了上面的话,在路边石上换了换支撑脚。她读 一遍传单,看一看多卡丝;看一看多卡丝,再读一遍传单。她读的那些话好像很 疯狂,不着调。有个什么巨大的裂口直插在字迹和孩子中间。她瞥过来看过去, 费力地找着某种联系,找着能缩短默默凝视的孩子与含混疯狂的文字之间距离的 东西。这时,突然间,仿佛一根救命的绳索抛来,那鼓声跨过了这个距离,把他 们都聚拢起来、联系起来:爱丽丝,多卡丝,她的姐姐和姐夫,童子军和冰冷的 黑面孔,在人行道上和上面窗口里看热闹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