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爵士乐(51) 罗丝的母亲特鲁·贝尔听说这事以后就来了。丢下了她在巴尔的摩的轻闲工 作,把十枚鹰币分开来缝进了自己的裙子里好让它们不出声,回到魏斯伯尔县一 个名叫罗马的小地方来当家。小姑娘们立即爱了上她,一切都恢复了完整。慢慢 地但是稳稳当当地,大约用了四年时间,特鲁·贝尔把一切都搞得井井有条。然 后罗丝·蒂尔跳了井,错过了所有的美事。罗丝的葬礼过后两个星期,她的丈夫 满载着带给孩子们的金锭、带给女人们的两美元银币和带给男人们的蛇油到家了。 他给罗丝·蒂尔带来了一个绸子的绣花枕头,让她坐沙发(谁都不曾有过)时后 背有个靠着的东西,不过,给松木盒子里的她垫脑袋倒真合适——要是他回来得 及时的话。孩子们吃着金锭里的巧克力,还把那美妙的糖纸当成钞票互相买芦笛 和钓鱼线。女人们要先咬上一咬,才把银元紧紧地拴在衣服里。特鲁·贝尔除外。 她捏着那钱,来来回回看着银币和她的女婿,摇摇头大笑起来。 他听说了罗丝做下的事,说道:" 见鬼。噢,见鬼。" 二十一天之后他又走了。维奥莱特和乔结婚后住在大都会,她听一个妹妹说, 他又这样干了一回:带着财宝到罗马来,口袋坠得沉甸甸的,头上的帽子底下也 塞着掖着。他的还乡之行既大胆又秘密,因为他已经混进了" 重新调整者党" , 同他们打成一片;当地主们的口头警告不起作用的时候,一次武力警告达到了目 的,他被说服搬到别的地方,随便什么地方去。也许他打算想法子把她们全都接 出去;与此同时,他多年来完成了一次次异常危险和美妙的还乡,虽说周期变得 越来越长;他仍活在人世的可能性也变得越来越渺茫了,一厢情愿从来是不管用 的。每时每刻,下一个冷而脆的星期一或是一个酷热的星期天夜里,他都可能会 来,在大路上吹起猫头鹰叫声般的口哨,嘲讽的、大胆的钞票从帽子里支楞出来, 塞在裤角卷边和鞋里。他的外套口袋里塞满了大把大把的糖果,还有一罐弗丽达 牌埃及头油。一瓶瓶裸麦威士忌、催泻剂和能想象出的各式花露水在他的破毡提 包里相互碰得丁当乱响。 他现在该有七十多岁了。动作肯定更慢了,也许牙齿也掉了,过去他露齿一 笑那姐妹几个就会原谅他。可是对维奥莱特来说(对她的姐妹们和那些留在县里 的人也一样),他正在外头的什么地方积聚和储存着欢乐,为的是在乡亲们中间 分发。谁能让他停下来呢,这个大胆的、每天都过生日的男人,他发放的礼物、 讲的故事让她们着迷,一时把空荡荡的碗柜和贫瘠的土地都给忘了,要么就相信 一个孩子的腿不久后就会自己伸直。忘了他一开头为什么离去,不得不偷偷溜进 自己的家乡。有他做伴,健忘好像花粉一样飘落。可是对维奥莱特来说,那花粉 从来不曾将罗丝抹去。在这个有名无实的父亲喜人的复活当中,维奥莱特欣然接 受了他那亦真亦假的慷慨大方,但从没忘记罗丝·蒂尔,从没忘记她纵身投入的 地方——那个地方是那么窄、那么黑,后来看见她在一个木头盒子里伸直了身子, 才让人纯粹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