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杨正祥突然死了。 临死前叫来了所有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可是杨成风却在外面出差。 杨正祥嘴角动了动,赵子茹趴在耳上:“说吧。” “你们都出去,我和丽萍单独说几句。”杨正祥虚弱的声音细若游丝。赵子茹 示意大家都离开:“丽萍姐你留下,正祥有话和你说。” 众人退出房间,李丽萍含泪楚楚地守在床边趴在他耳旁:“正祥,你想说什么?” 赵青文把赵子茹叫到人少的地方:“东西放好了吗?” “放好了。” “能录清楚吗?” “我试过,清楚。”和赵青文比起来赵子茹要紧张得多。 杨正祥虚弱的声音:“丽萍,把床下的抽屉打开。”杨正祥递给她一把钥匙。 李丽萍打开抽屉。 “里面有一个小盒子,拿出来。” 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李丽萍拿出盒子递给他,杨正祥轻轻摇头:“这是 当年买给你的,送迟了近三十年,打开看看。” 李丽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美的项链,上面刻有两个人的名字,李丽萍热 泪盈眶。 “正祥。” “留作纪念吧,收好,无论如何都要留着。” 李丽萍点点头。 “我会把盛汇和杨家交给成风,我的儿子该回家了,他等的辛苦啊!” “不辛苦,一点都不苦。” “我相信成风一定不会令我失望。” “嗯,成风是爱你的,也爱家。” 杨正祥艰难地挤出笑容:“他是我的骄傲,也是最出色的儿子。他还在出差, 什么时候回来?”他急着见杨成风最后一眼,他想这是他这辈子最急的时候,也是 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想着杨成风开车焦急的样子,又想到杨成风第一次叫他爸爸 的时候。 “正在往回赶,急着回来看你呢。” “有生之年得到他的原谅,足矣。” “别这么说。”李丽萍不忍心,泪流满面。 “哭成这样,当年你走的时候也哭成这样?” “没有。” 杨正祥虚弱地笑着:“你走的时候,我偷偷哭过,不好意思让他们看见。” “我都没见过你哭。” “现在换我走了。” “不会的,你只是虚弱,会恢复的。” “好了叫子茹他们进来吧。” 众人又走进来,赵子茹走到杨正祥身边眼眶通红。 “成逸呢?” 赵子茹急忙叫:“成逸,快过来。” “我在这爸。”杨成逸难得安生的站在他面前。 “以后懂事点,咳咳……”话没说完一阵咳嗽,杨正祥吐出一口血来。 “正祥!” “爸!” 众人更紧张了,赵子茹迅速拿毛巾给杨正祥擦血大叫:“王医生!” 王医生急忙穿过人群走到正向身边审视。 杨正祥轻轻摆手表示不用了。 “我时间不多了,子茹,我的保险箱里,有遗嘱……” 赵子茹神色突变,众人听不见杨正祥的话不解。 “这是我的心愿……”杨正祥最大的心愿就是补偿杨成风,赵子茹不知道遗嘱 上是什么内容,也猜得出十之**,只是为这份意料之外的遗嘱而震惊,然后木讷地 答应:“放心吧。”可这不是真的承诺。 赵青文紧紧皱着眉头,支着耳朵,猜测着杨正祥可能在说什么,此时他的心同 样纠结着七上八下。 又过了十秒杨正祥说:“我想你们。” 他万般仔细地说着这句哑语,让大家都看懂了,强忍的抽泣声一片一片。 赵子茹哭了:“我们都在,成风马上就回来了。” “我累了,再睡会儿。”杨正祥缓缓闭上眼睛。他正在等待死神来临,可是他 等不到他的儿子了。 再摸脉时,他已经去了。 他睡着了,永远睡着了,睡得比较安详。 没有挥动衣袖,也没带走一片云彩。 杨正祥还是有遗憾的,临走一刻想念的是他的儿子,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 杨成风飞车狂奔,急红了眼睛,每过一个红灯都心急如焚。与客户签合同的时 候接到杨正祥突然地病危消息,他不顾一切扔下合同书,将众人撇在九霄云外,留 下他人的错愕,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呼吸都凝滞了。抓住方向盘的手在颤抖, 再也掩盖不住深藏的恐慌。 等我,一定要等我! 接到最后一通电话里不再是催促的声音,而是母亲的哭泣。 来不及,一切都晚了。 还未挂断的电话被抛出车窗外,开车的人紧抿住嘴唇,双眼通红。天若有情天 亦老,上天在惩罚他吗?惩罚他迟迟不肯悔改,不肯认亲爹而剥夺了和父亲的最后 一面吗? 上天太残酷了,用残酷来惩罚人们曾经的冷酷。 车速减缓,随之的是内心的冰冷和无边无际的落寞。 那是杨成风无可奈何的哀恸。 哪里还有红灯,已经看不见了,伤心处是男儿落下的两点热泪。味道是悲痛欲 绝的悔恨,悔恨,悔恨。 曾经有人对我说人生有两件事不能等,一个是为善,另一个就是行孝。杨成风 还未来得及孝敬父亲,父亲已经走了,走得凄凉。 一个没有尽到孝道的人是至死都不能原谅的。杨成风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杨正祥死了,杨家上下沉痛,沉重地送走客人,赵子茹一如抽丝,埋首痛哭, 死去的毕竟是她的丈夫爱人。赵青文催促她:“现在还有时间哭,快把录音拿来。” “爸,现在走的人是我丈夫,我还不能为他流几滴泪吗?” “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刚才杨正祥跟你说了什么?” 赵子茹突然大惊回过神来:“正祥写了遗嘱。” “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 “先拿出来看看。” 趁没有人的时候他们打开保险箱,看过遗嘱赵子茹傻了:“这就是他的心愿。” 赵青文不屑:“我早说过杨正祥会把大权给杨成风,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哼! 子茹你这就认命了?” “白纸黑字,法律依据,我还能怎么样。而且这是正祥的遗愿。”赵子茹有些 犹豫。 “遗愿,人死了遗愿有什么用。你伺候他一辈子,人家却把东西双手送给了别 人,你还想成全他的遗愿!你想成全他的儿子,那你的儿子怎么办,成逸怎么办? 他是我的外孙,你的儿子,这原本是他的,是你的。这份遗嘱不能留。” “爸,你要干什么?” “真的遗嘱不能留。” “你要伪造假遗嘱,这是犯罪的!” 赵青文掏出打火机点着遗嘱,狂妄地说:“除了你和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一切都是我们的!快去把录音拿来,看看杨正祥和李丽萍说了什么。” 赵青文父女屏气凝神听着录音,生怕露了重要的信息。录音结束赵青文笑了: “把盛汇和杨家交给成风,呵呵!” “李丽萍已经知道了。”赵子茹神色担忧。 “那又能怎么样,没凭没据,知道也掀不起风浪。现在我们要赶快做一份遗嘱。” 就这样他们很快就弄出假遗嘱,打算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罪恶的深渊永无止境。 ******************************************************************************* 盛汇董事长的去世第二天便公布于世。 小雨听到这个消息既为董事长惋惜,同时担心着杨成风。杨成风从昨天开始到 现在都给她没打一个电话,想必很伤心了。 小雨陪同杨成风出席了葬礼,杨成风似乎平静,可是小雨看得出他一直都在隐 忍,于是小雨轻轻握住杨成风紧握手握拳头。 林丹和林涛走过来安慰杨成风,看到小雨握着杨成风的手,心里百味俱陈,她 痴痴追求了几年却不及陆小雨的几个月。 “成风,不要太难过,节哀顺变。”林丹说。 林涛拍拍杨成风的肩:“不用压抑自己,节哀顺变。” 杨成风微微点点头以示回应,林涛便带着林丹走开了。 “心里不好受吧?”林涛笑着问道。 林丹微笑:“算了,是我的想跑也跑不了,不是我的想的也得不到。我甚至不 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有缘无分。” “人家是有缘有份,你呢是有缘无分。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陆小雨是杨成风三 年的网友。” 林丹无比惊讶:“这怎么可能?” “哥哥我用尽三十六计才从他嘴里套出来的,开始我也不信,不知道他小子胡 编乱造搞什么名堂,结果是真的。你啊真没戏,哥也不能给你力挽狂澜了。” 林丹洒脱一笑:“那就解脱吧。” “看看,这才是我林涛的妹妹,大气。”林涛搂着其妹潇洒离开。 赵家很会做文章,趁着丧礼就公开了遗嘱。他们买通了一票人,联合做这场秀, 有凭有据有证人近乎完美。 遗嘱上,赵子茹成为盛汇公司新一任董事长,杨正祥的财产一分为四,杨成风 占四分之一,赵子茹母女占四分之三。四分之一不是小数目,也是一笔巨款,这样 做减掉了在场众人的怀疑。同时盛汇公司聘杨成风为总经理,杨成风是否愿意上任 全凭个人意见。 李丽萍自然是起了疑心,杨正祥的话回荡在耳边,难道是自己误解了? 赵子茹和颜悦色:“成风,那爸爸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同意就签字吧。” “我同意。”杨成风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父亲生前一直希望他回到盛汇,这是 他的心愿和期望。 “成风,我们都是杨家人,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 “妈咱们走吧。”杨成风不再理赵子茹。 “好。” “成风这位是?” “阿姨我是成风的朋友,我叫陆小雨。” “挺清秀的,你们认识多久了,成风都没跟我提过。” 小雨答:“我们认识不到半年。” 杨成风却道:“我们认识很久了。” “有时间来我这玩,我很喜欢和年轻人聊天。” 李丽萍刚才看见小雨和杨成风的举动,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意思,她很欣慰。她 了解儿子的性子,自然就好,她不点透,顺其年轻人发展。 “好啊。” “我妈这人自来熟。” “是阿姨为人亲切。” 杨成风把小雨送回家,在李丽萍那待一会儿就回家了。静静坐在沙发上,像是 在等待黑夜来临。 小雨早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拿着杨成风的书胡乱翻一通怎么也看 不进去,反倒不时地瞟着床边的手机。于是抄起电话打过去。 “干什么呢?” “发呆。你呢?” “看书。” “在看什么书?” “从你那借得书。” “见书如见人,于是联想到我了?” “算是吧。你心情不好,孤单吧,要不要我去陪你?” “太晚了,赶紧睡吧。” “哦,那没事了,拜拜。” 放下电话,又拿起书躺回床上,随便翻两页眼睛盯着书心却飘远了。突然小雨 从床上蹦起来,噼里啪啦穿上衣服拿起手机抱着书冲出门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