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6) 郝好几乎是扑向了那扇窗,伸出手来,不停地摩挲着那两片红肩章,眼泪扑 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叶小米满眼噙泪,上前扶住了郝好的肩膀:" 郝好,都怨我……" 那不是一扇窗,这间地下室里没有窗户。那是一扇,小屋曾经的主人庞尔用 心绘制的窗,是一幅足以乱真的窗的水粉画。 它又确是一面窗,它面向军校的操场。站在这样的窗前,我们仿佛同时闻见 了初春的军校的操场上,玉兰花的阵阵芬芳,青草的明媚气息,听见了起床号那 悠扬的鸣响。 曾经有过4 年的光阴,我们都曾在这样的窗前站立过。眼泪或者欢笑,它都 明了。 5 那年秋天,利用短暂的休假,我去南方的大山里探望了一次朱颜。 我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才最终下的决心。毕业已经5 年了,我却还 是忘不了她。我决定暂不去想今后的调动问题,先把爱情找到,再说其他。为了 这次见面,我早早就为朱颜准备好了一份礼物,无论如何要鼓足勇气送到她手上。 年轻的我妄想着在友谊之外,能撞开这扇我期盼以久的爱情的门扉。 我经常会问自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朱颜的呢?答案永远明晰,就是 从第一眼见到她起。那是一匹出现在我梦里无数次的小母马。她穿越了军校八月 的操场而来,她高高的个头,甩在脑后的一束长长的马尾辫神气地晃荡着,她两 条修长匀称的双腿迈动得很快,疾步走着的时候,青春的身体被连衣裙勾勒出的 线条煞是迷人。 这样的女人是我一生的梦想和至爱,即使我得不到她。 路途远比想象中复杂。从北京南站乘上一辆设备明显赶不上趟儿的形容破败 的列车,听任它一路逛荡,走走停停,钻过一个隧道接一个隧道,翻山越岭淌河 穿渠的,经过两个白天和半个夜晚的奔波,夜半时分,终于把我甩到了一座只有 我一人下车的荒凉小站上。出站后但见月朗星稀,月色下荒秃秃的土路通往四面 八方的黑黢黢的群山。可是,却没有一辆车和一个人的影子。哪怕是辆牛车,有 个像我一样的路人也好啊。 深山里的秋夜寒意袭人,我为此行特意装备的北京那年流行的新款风衣,既 不遮风也不保暖,根本消受不起夜风的阵阵拥抱。我只能重新回到小站上,在那 间灯光昏暗的小票房里,像个准备亡命天涯的逃犯一般,一边狠命地抽烟,一边 来回焦躁地踱步。 清晨,东方发白,我终于搭乘上了一辆灰头土脸的中巴车。沿着九曲十八弯 的山路,一路迤逦,终于来到了一个集市一般的地方。我找了个早点摊,要了碗 馄饨和两根油条,大口吃将起来。当我向老板娘打听前往军营的具体线路时,老 板娘热心地喊出了一个满面油污的小伙子来。这个正在修理拖拉机的小伙儿在问 明了我的去向后,很是爽快地答应载我一程。 坐上拖拉机穿行在深山里的感觉非常之好,虽然路途中的剧烈颠簸,已使我 一次又一次嘴啃泥倒在了满车的沙堆上。两边是高山翠岭,头顶上是湛蓝秋日的 晴空,拖拉机" 突突突" 地一路轰鸣,让人很想高唱一曲老电影《青松岭》里的 那首经典老歌《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可惜我记不起词,只能干吼了一嗓 子《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算是多少抒发了一下豪迈的心情。当英勇的拖拉机 手回眸展开灿烂的笑颜,我身上的骨头被晃荡得散了架、错了位而又回归原岗位 之后,已是临近中午,那座传说中的军营,终于赫然出现在我的前方。 这一段时间,随着在电影厂接触的人渐渐增多,给我介绍对象的人真不少。 可是我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就总是找各样的借口推辞了。在朱颜结婚的消息来临 之前,我对成家没有打算。然而我的内心其实很清楚,生活这条汹涌的河流,已 经把我和朱颜这两条小船冲得越来越远。虽然我曾幸运地和她相遇在一段河路上, 共同拥有军校生活4 年的珍贵记忆,可是,那终归只能是记忆而已。我得承认, 我不是个自信的男人,而且,还经常有点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