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齐月默默地擦干她的眼泪,默默地接过衣袋,默默地出了门。 叶晨依着窗,撩开窗帘。她想看着他从楼下离去。她记得他那晚掀开枕头的样 子像只豹子。她喜欢他的矫健和勇猛。齐月带给她比第一个越过那堵墙的男人更深 刻得多的内容,让她从从容容地忘记了从前,将她从城堡中拯救出来。然而,齐月 的离去是不是又一座城堡。她不敢深想,也不愿去想。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楼下,却迟迟没有等到齐月的出现。她明白了,然后,像 冲刺一样冲到门口,拉开门。齐月站在那里,样子有点儿傻。 她笑着叫着搂着他的脖子,似雨点般吻着他。 他有一千个理由要离开这间屋子,又有一千个理由留在这间房子。于是,他惟 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那里。 也许是注定的缘分吧。 过了一个月,她在该来的没来之后,就证实有了。“也许是个男孩。”她摸着 腹部自言自语道。猛然间生出要做母亲的念头。她拉他的手放在肚皮上,其实看不 出任何变化。“你摸摸,我明天去医院检查,如果身体健康,我就要他。……你别 这样看着我,不用你养他,帮个忙,行不?” “说什么呀?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你一定认为是儿子?”“嗯,一定是 儿子。” 第二天,她请了一天假,兴高采烈地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回来的时候, 变得小心翼翼。她正式成为孕妇了。 “我们结婚吧”,齐月抚摸着她的腹部认真地说。 他们结婚,恐怕是90年代中期,全中国最简单的。上午去街道领了结婚证,中 午在一家常去的餐厅吃了一顿便饭。公司没有人知道他结婚,第三天齐月又去北京 出差,然后忽有急事又转道去了上海。 齐月觉得老天真会开玩笑。新婚的第五天却给个机会让他与秀见面。于是他犹 豫了再三,这么斗争了一天之后,临走时,终于放不下又去了。他没有事先约她, 只是想,能遇到就遇见,不能遇见也就作罢。总算是了却了这份情意。 他到民族学院已是下午了,问了问旁人秀所在班级的教室,那教室正好在山坡 下。他站在坡上一眼就望见教室里的秀,像是正在排演一幕话剧。她穿一件白色的 毛衣和黑色的裙子,黑白相衬,十分醒目。瞧她伸手轻盈撩拨的动作像是捧起一汩 清泉,然后,快步走过去,喂着一只小鸟,之后,那小鸟展翅扑一下飞了……秀张 开手臂,朝着小岛飞出窗外的方向放眼望去时,便望见了窗外的齐月。她愣了愣, 扑闪了一下惊喜的眼神,然后,继续排演,过了约十分钟,秀穿了外套从教室里出 来。 她幸福的小脸泛着红润,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 不提前告我一声?”“突然有事到上海,想吓你一跳。”齐月笑笑说。她也嘻嘻地 笑,回头见她的几个同学趴着窗户朝她这边瞧,指指点点的,便有些不好意思,说 :“我们正在排戏,元旦有一个大学生艺术节。” “我看你演得蛮好的嘛。”齐月在外边站了十几分钟,觉得有点冷飕飕的,缩 了缩颈脖。 看看他的样子,心里有些乐,她便说:“去我们宿舍吧。” “你不是正在排戏吗?”他说。 “没事的,我跟她们说一声。”秀回过头,大声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练吧。” “唉,好嘞。”她们答道。有一个女孩诡秘诡秘地笑着向她招手道:“秀,你 过来,过来呀。” 秀狐疑地走近窗户,那群女孩对着她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秀绯红着脸扭头跑 过来,齐月猜她们一定是在说他,在路上,便问道:“说什么呢?”“她们问我, 你是不是我男朋友。”她羞羞地答道。 齐月哆嗦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说。” “她们看过你的照片。” “是吗?”齐月又哆嗦一下。上海的冬天湿冷湿冷的。 “你冷呀?”秀关切地问道。“有点。” “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秀说道,像干了一件大事。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