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齐月在家时,齐月下厨房。他是半个美食家。吃得多了,自然也能糊弄出几个 菜。但他不在的时候,厨房里就冷冷清清的。叶晨这方面是个十足的寄生虫,她宁 愿啃方便面,或者叫外卖吃快餐,也懒得动手。她乐而不疲的是清洁,再清洁。也 可以说是两个人的互补。但到极限,也就出现矛盾了。叶晨就是这样。她对于房间 的卫生要求已经到了齐月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程度了。家里不仅一尘不染,而且还要 反复消毒,她给齐月约法三章之中有很多个“不准”。比如,不准不换睡裤坐沙发, 不准不冲凉坐床上。因此,他很少领朋友到家做客,而自己睡午觉多半在沙发上完 事,常常也令他痛苦。每次,他出差回来,她都会大动干戈,又是洗又是消毒,以 至于他有一些犯罪感,好像做错了什么,传染了什么流行病。 吃完晚饭,齐月接了一个电话,又出门了一趟。回来时,冲完凉,觉得很疲惫。 叶晨已经睡了。齐月半枕着床头,等着头发晾干,闭着眼,脑海里像升出一团云雾, 渐渐地整个人都升起来了。这时,耳畔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然后,他随着这个声 音的指引,腾云驾雾,飘过一座座肖猴、肖虎的金色石山,最后,停在一个悬崖的 前面。云海翻滚、浓雾缭绕的峭壁上,一棵苍劲的千年老松盘托着一匹金色的昂首 嘶鸣的战马。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秀发齐肩的女孩。静静地注视着这匹似要奔腾,似 在挣扎的金色战马。忽然,这马猛地坠落下去,云雾骤然散开,现出满山烂漫而绚 丽缤纷的樱花树丛,一阵风将樱花吹散,片片的花瓣随风飘舞,如一曲挽歌……。 哀怅凄婉的情绪压抑着齐月,令他不禁要痛哭出来。抖抖手臂,却醒来了。他 惊愕地张望着床边,一切如故。叶晨睡得正香。这种空灵悲切的景象萦绕着他,那 秀发齐肩的女孩竟有几分似秀,却记不真切了。齐月轻轻起身到客厅倒了一杯水, 口渴得难受。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块冰,放入杯里,打开台灯,拧至弱光。他虚弱地 躺在沙发上。其实,齐月也常常做梦,但今晚这梦有点怪,不知是吉是凶。他瞥见 台灯的暗光辐射到书架上那尊岫玉马雕。梦里那昂首嘶鸣的战马又一次揪起他的心。 便走过去,伸手将马雕握在手里,端详起来。这是他上次去大连时买的。大连北边 的岫岩县以产岫玉闻名。岫玉与翡翠不同,是一种粗犷型的玉,色泽比较杂。偏黄、 偏绿都有,通常用于雕塑。而翡翠则主要用于首饰。他买下这尊马雕是觉得自己终 日奔波不定,是马的命,以此也算慰藉一下自己。土黄色的岫玉色泽在灯光下,反 射着金色的光彩。齐月将玉马放于玻璃茶几上,默默地凝视着它。玉马腹下一道深 色的条纹引起他的注意。他孤疑地重新拿在手里,放在台灯下,拧亮了灯照着看, 是一道裂痕。他一惊,买来的时候,没有这么一道裂痕。他想可能是叶晨不小心摔 坏了。这一点缺憾,搅得他十分心烦。 他步入阳台,深圳的晚上还有几分凉意。这风一吹,齐月的心陡然一沉,这马 与梦中的马,还有梦中的那个长得似秀的女孩,莫非,秀有不测?他这么一惊,出 了一身冷汗,便疾步折回厅里,取了手机,到阳台,轻轻拉上阳台玻璃屏风,以免 弄醒叶晨,他拨通了秀在上海的扩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秀的消息了。电话通了, “您好,飞天传呼”。 他压低嗓音,说:“请扩3356”“对不起,请问先生贵姓?”“我姓齐。” “齐先生呀,机主给您留言说她已经毕业了,她祝您幸福,她会永远怀念您的。” “还有别的吗?有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没有。” “噢,谢谢。”齐月收了线,扶着栏杆,长长地叹了口气。秀真的离他远去了。 他拉开阳台玻璃,抬头却见叶晨披着睡衣,站在厅里注视着他。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他,“这么晚,给谁打电话呢?” “没什么,一个朋友。”齐月摆摆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他沮丧得像丢了魂似的神情,并没躲过叶晨的眼睛,她拿起茶几上的玉马, 放回书架。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