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篇 “学校毕业就分配过来了。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在火车上看见你的那一 刹那,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激动,真想跳下去扑到你的怀里,等到我回到家冷静 下来之后……”秀停顿下来深情地望齐月一眼。 “你就又不打算理我了。”齐月笑道。 “不,我无数次拿起电话,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在哪里,可是,这一年多 来,我一直在逃避着你,逃避着我自己。我害怕见着你,真的是这个样子。只是我 这一刻见着你时,却发现我其实很脆弱,根本就没有从你的世界里逃出去过,从来 都没有,我每时每刻都在心里边期待着你,而你真的像天神一样,降临在我的面前。 齐月,我为什么离不开你?为什么?让我逃都逃不掉。” 齐月环搂着她的小腰,仔细地瞧着她长长的睫毛和水汪汪的眼睛,这晚霞似一 幅印象派油画。 他们喝着啤酒,吃着用海水煮的海蛎子,一直坐到天黑。只能听见海潮奔涌的 哗啦声,偶尔也有几声渔村的狗吠。那一幢幢小平房里昏黄的灯光将这黑夜的海映 衬得更加深不可测。但这并没有影响到秀的兴趣,她竟然也喝下去一瓶啤酒。脸红 扑扑,似朵云。她说:“别忘了我是蒙古人,这点酒算什么?” 也许是喝了点酒,也许是齐月滋生了她的放肆,女孩子野一野都一定是要有理 由的,这是他认识秀以来,第一次见她这野性的一面,野得纯,野得清澈,是真正 的蒙古大草原的味儿。 他们哼着民歌小调,欢闹着踏上回家的路。 一会儿,进了市区上了高架桥,他必须选择往何处去。便问秀道:“去哪儿?” 秀似乎在思考。 “送你回家?”他试探地问她,却盼着她还有别的答案。 她点点头。齐月只好方向盘往左下了立交桥。然后弯上一条坡路进到碧海新村。 《星海晚报》的宿舍在这里。秀指指三楼的一个贴着窗花的窗户说:“那是我的家。” 秀看着他,犹犹豫豫地迈上楼梯。她不知道该不该邀请他上去坐坐,因为她对 他有一份期待,他一定也是。一路上,她都在设想,他走进她的闺房时的神情是什 么样子,或许拘拘束束的,坐立不安,或者粗鲁地将她抱到床上去。或者……无论 那种,她都喜欢。可是车到门口,她一下子便没了主意。这一年多来都在设法逃避 着他,其实是逃避着这份期待。真的来临了又像是到了天涯海角穷途末路,却有一 份恐惧和不安,不敢去想被俘虏了之后,是什么样子。她害怕,所以没有主意。 齐月在车里来回地闪着秀和盈盈的影子。推进浴室的门将盈盈抱在怀中,只是 犹犹豫豫了那么一会儿,是因为盈盈来得快,令他没有时间去深刻地想那么多的问 题,而秀却是他用七年筑成的一道篱笆墙之外的一个召唤。有时候,深思熟虑的结 果往往是一事无成。对于感情尤其如此。齐月点燃了一支烟,烟对于他来说,是一 种点缀。因为这点缀而演绎出腾云驾雾的思绪来。他也没去想将这些没头没尾的思 绪归拢到一块,拧成一股绳束缚自己,或者鞭挞自己。那样则是冥思苦想了。他不 喜欢那种要死要活的感觉,轻松些,随缘,一切流于自然。当然不可避免地会有困 惑的时候,会有无奈的时候,所以当你遇到不好解的结时,就尽量让它松松垮垮的, 如同这烟雾,看来烟有时候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东西。 他贴着车窗仰起脖子,望了望泛着淡黄灯光的三楼的那扇窗户。秀这会儿在干 什么呢?也许正站在窗前注视着自己呢。 的确,秀站在窗的一侧看到他的车。她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等了一阵子,才意 识到他陷在了沼泽里。 齐月摁灭了烟头,这时手提电话响了,是秀,她柔声地道:“你在干嘛?”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