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吴凯看我岁数小,最能欺负我,总打发人来叫我。叶怡姐就护着我,想方设法 编瞎话挡着,让我赶紧溜。叶怡姐是有心人,把吴凯那王八蛋的乱收费一笔笔都记 下了。她跟我说过,这笔账早晚得算!我说怎么算啊?他早拿钱把当官的买下了, 从省到市,都有人护着他。听说中纪委下令让省市纪委查他,什么狗屁没查出来, 回头他又弄了个什么五一劳动奖章。 我蓦地想到叶怡留下的那个记满数字的黑皮本子。 齐晴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听可乐说,叶怡姐也没招儿,恨得牙根儿痒痒,说实在 不行,我宁可掏个十万八万,买个黑社会把他灭了!说是说,谁敢啊。我们这帮女 孩实在受不了,挣这点血汗钱太窝心太恶心太不叫人了!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好退 租不干了。出来以后,我心情坏极了,找不到别的生意可做,也不会做别的,只好 天天晚上到夜总会泡时间,瞎开心,醉生梦死呗。我想,反正已经这样啦,还图什 么贞节牌坊,混吧,混死拉倒…… 齐晴伏在桌上号啕大哭。 我和红塔山热泪滚滚。 叶怡的死,是不是和她记吴凯的黑账有关系?我问。 齐晴擦擦眼泪说,时装屋的业主有好有坏,有的女孩为多得点儿照顾、优惠什 么的,就愿意往吴凯身上贴。我猜,也许有人把叶怡姐偷偷记黑账的事情告诉吴凯 了。有一次叶怡姐跟我说,吴凯那王八蛋威胁我了,说叶怡你照量办,我把丑话说 前头,跟我吴凯过不去的没好下场! 这些事叶怡怎么不跟我说啊!我鼻子酸酸。 齐晴说,我跟叶怡姐说过。我说你和晓婵姐那么好,亲姐妹似的,跟她商量商 量呗。叶怡姐说,她还在大学读书,挺不易的,别把她牵进来。再说,这些脏事儿 怎么跟她开口啊…… 我泪如雨下。我的好姐姐、亲姐姐啊! 齐晴,姐姐再问你一句,你要说实话。 我已经毁到底了,还有啥怕的! 前些天我来媚娘夜总会找你,看见凯达集团副总裁莫华和你在一起,他什么意 思?和你什么关系? 齐晴说,没啥关系,那天他突然来找我,问我为什么退租不干了,后来就问吴 凯有哪些乱收费?问我有没有账?是不是受到吴凯的伤害?还问到叶怡姐的事情。 他说他是市里选派到基层锻炼的干部,前几年只想明哲保身,保自己的前程。后来 叶怡姐一死,让他很后悔很痛心。他说他要替我、替叶怡姐、替所有受害的业主打 抱不平。不过,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什么也没跟他说。 我陷入沉思。叶怡被撞死的那天早晨,她告诉我她恋爱了,说那男人也是凯达 集团的,人挺鬼,不显山不露水的,会不会是这个莫华呢?看来需要找他谈谈,探 探他的真实意图。 桌中央的火锅越烧越旺。呆望着火锅里滚沸的汤,我悲痛万分,怒火满腔,心 怦怦跳,似乎有风暴在血脉中咆哮。 佐罗:E-mail 收件人:媚眼狐 时间:1999年12月15日21时 好想好想好想你!你知道吗?连着好些天,每当从H市来的渡轮鸣笛抵达梅岛 码头,我都禁不住站到办公室窗前,企望在纷涌而下的人群中发现你的身影。可每 次都陷入失望。回到办公桌前,再瞪眼瞧着那些线条纵横交错的建筑设计图纸,仿 佛面对天书,一张也看不明白。我哥哥很生气,说这些天你怎么啦?丢了魂似的! 我无言以对。我想说我恋爱了,找到曾经失去的初恋女友了,可没征得你的同意, 我不敢说。我已经饱尝7年的离愁别绪,我不要你这样冷我!我不愿意让你远离我! 我要你守着我,天使般飞翔在我的心头和额顶…… 哦,我的阳光男孩米罗,看你发来的E-mail,会心的微笑便朝霞般飘上 我的眼梢嘴角…… 你的分析条理分明头头是道,不愧长着硕士的头脑。可那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心 又暴露了你的孩子气和书卷气。看得出大学里的你一直心向梦想、面朝书本、背对 社会——凭我的经验,你肯定是老师和女孩们最喜欢的那类好孩子。因此你尽管只 小我一岁,可现在的你如同你的网名“佐罗”,依然充满孩子气。 其实我也好想你,比你想我更想你。已经是深夜了,等等吧,再等一小会儿, 也许明天早晨我就会冒着凛冽的寒风出发,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我多想从船甲板 上直接跳上那张铺着蓝黄格纯棉床单的大床,扑进你热乎乎的怀里,让你暖我要我 ……但是,我不能。我必须做出抉择,打扫爱情的战场。狐朋狗友可以有几个,但 爱情只能有一个。 秦小多终于接纳了我的意见。她把两条腿搭在皮转椅的靠手上说,可也是,这 一年多的苦干,公司起来了,也真把员工们累惨了。你通知大家,快到年根儿春节 了,没什么紧急业务的,请个假就可以不来上班了,好好休息休息,办点年货什么 的。另外你通知会计老仙鹤,按员工工作表现优劣、项目利润的多少,把年底红包 准备好,上不封顶下不保底。 说罢,她把细腰一拧,两条美腿横空一扫,轻轻巧巧架到桌面上,然后身子向 后一仰,双手托着后脑勺,整个儿就躺在巨大的皮转椅里了。 过年你猜我最想干什么?她朝我眨眨大杏眼问。 上床做爱。 她微合双眼摇摇头说,你们这帮小美眉,就知道做爱,还是累得轻。要是让你 们爬雪山过草地走上二万五千里,看你们还想不想做爱了!现在我只想脱得一丝不 挂,冲个热澡,然后蒙上大被,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 说得轻巧,雷可能饶过你吗? 让他滚回家,搂老婆过年去!话音刚落,小多眼皮一合头一歪,皮椅上就响起 轻轻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