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给我起来!”一桶水随着沙宏钦的怒骂声淋下,让还在睡梦中的沙士豪霎时惊 醒,猛的自床上跳了起来。 “该死——”他的咒骂声在看到爷爷的同时骤然停顿。 “爷爷?”他皱皱眉,用手擦着脸上的水滴,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 “你还有脸睡觉?知不知道你闯出怎样的大祸来了?”沙宏钦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我知道我昨天喝得太醉了,对不起。”他拿起衣服套上,朝爷爷道歉。 “你该说对不起的对象不是我。”沙宏钦冷着脸,怒气冲冲的瞪向他。 “什么意思?”沙士豪甩甩头,脑筋稍微恢复了运转。 “你自己看。”沙宏钦将报纸丢到他面前。 他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爷爷,缓缓将报纸捡起来阅读,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是个陷阱。”蔡娟娟那该死的女人,竟然这样阴他。 “什么陷阱?如果你没给人家接近你的机会,人家又怎么能陷害你?”沙宏钦愤怒 的指责他。 他懊恼的将报纸摔到地上,无话可说。 爷爷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不该再赴蔡娟娟的邀约。 可是那是因为安古先答应要跟别的男人吃饭,他一气之下,才会应允了蔡娟娟的饭 局。 再次望向报上的照片,当时他只是扶了快跌倒的她一把,就被说成牵手拥抱,而一 个她突然凑上来的吻,也被说成是热吻。 这一切肯定是她设计的圈套,难怪那天她会有那么多不寻常的动作。 “现在好了,你把我的孙媳妇给气跑了,我看你该怎么办。”沙宏钦接着又丢了张 已经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到他面前。 拾起离婚协议书,沙士豪的脸色骤然大变,“她走了?”不可能,他们昨晚才…… 想到昨晚的枕边细语,再对照手上的离婚协议书,他的心就像被利刀狠狠的刺穿了。 “我本来以为她会上楼来找你问个清楚,所以也没敢上来看个究竟,谁知道我都回 房睡一觉起来了,你们还是没有动静,所以我才上来瞧瞧,没想到……就看到这张放在 床边的离婚协议书。”早知道他就该硬拉着孙媳妇聊聊,她会离开都是他的错。 “你以前怎么玩怎么花,爷爷都可以不管你,可现在你都有了这么好的老婆,还做 出这种伤害人家的事情,叫爷爷怎么不生气?”看孙子低头不语,沙宏钦是越讲越气, 原本还以为这次他终于可以得到车福,没想到这份幸福还是飞了。 “爷爷,我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沙士豪咬牙道。 “报纸都拍到了,你还嘴硬?爷爷应该从没教过你说谎吧?!”沙宏钦指着报纸道。 沙士豪阒黑的眸子无畏的看着爷爷,严肃的道;“所以我说的是事实。” 沙宏钦暂时息火,凝视着孙子,“你说真的?” “我爱她,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他保证。 沙宏钦总算相信了孙子,皱起眉道:“那这件事……” “这根本就是个乌龙事件,我会找到她,好好的向她解释清楚,我想很快就会没事 的。”他信心满满的说。 “那就好,我要你尽快把她找回来,否则我连你都不认了。” “爷爷放心,若是失去她,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能够从孙子口中听到这样“肉麻”的爱情宣言,还真让沙宏钦惊讶的瞪圆了眼,不 过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这个孙子是真的爱着他的妻子呵,只希望安古可以感受到这份真心,早日返“家” 才好…… “你不用再来了,安古真的没有回来。”黄心瑜打开门,在看到沙士豪的同时露出 了为难的神情。 “妈,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沙士豪走进屋内,向她恳求道。 他已经找她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尝到了思念跟担心的滋味,这种充满煎熬的日子 简直不是人过的。 “你不用再问了,我们真的不知道。”安和不悦的道:“你可以走了,我们还要忙 着搬家。” “你们要搬去哪?”沙士豪怔了怔,莫名的问。 “既然你跟安古之间的婚姻只是场交易,我们也不好再继续住下去。”安和冷着脸 道。 “女儿都跟我们解释过了,我们不想占你便宜。”黄心瑜补充解释。 她全都说了……那是表示她坚持决裂的心吗? 不,他不相信她会放得下他,她越是为了那件乌龙八卦生气,就表示她对他的爱越 深。 没错,她一定是爱他的。 “爸、妈,我承认一开始我跟安古之间的确只是交易,可是越了解她,我就越是深 深的被她所吸引,我爱她,我是真心想跟她过一辈子,请你们帮我好吗?”这是他第一 次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也是他心甘情愿的请求。 “既然你爱她,就不该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想到女儿那天回家哭红了双眼、伤 心欲绝的模样,安和就心疼得要命。 “那只是个误会,只要让我见她,我一定会好好解释清楚的。”沙士豪急忙道。 “照片都拍得这么清楚了,还能误会什么?你不要再多说了,快点回去吧。”安和 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照片不代表事实,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他严肃的回答。 若是以前的他,才懒得去在乎别人怎么想,更不可能去解释自己的任何行为,可今 天他却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肺全掏出来摊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瞧个仔细,以证明他的真 心。 “士豪,说真的,我们也很感激你这样帮我们,可现在安古已经决定放弃这一切, 我们实在也没法改变她的决定。”黄心瑜倒是还蛮喜欢这个女婿的,口气温和的道; “这里是她这阵子存的钱,她要我们交给你,其它欠你的,我们一家三口会慢慢还,希 望你能给我们多点时间来还债。” “我只要安古,其它我全都不要。”沙士豪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发凉,想到自己即将 失去她的可能性,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也知道她的个性,除非她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勉强她,你就请回吧。”黄心 瑜劝道。 其实她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挽回自己的女儿,可是女儿交代了不想跟他见面,她也 无法做主啊! “你把钱拿一拿快走吧,我们虽然穷,不过还不需要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这间房 子我们也不会继续住了,你走吧。”安和硬是把装着钱的牛皮纸袋塞到沙士豪的手中, 顺便将他往门外推,可才推没几步,就刚好对上慢步走进门的沙宏钦。 “爷爷?!”沙士豪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不禁愣了愣。 “刚刚亲家公跟亲家母说的都是真的吗?”沙宏钦的脸色死灰,难看到了极点。 “对不起,亲家老爷,不,我们应该不能这样称呼了,总之这一切都只是场误会, 沙老爷,安古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们解释清楚了,她也是为了我们才会答应您孙 子的提议,不过那些钱我们一定会还的,请您谅解。”面对老人,安和客气礼貌的道。 “这是用钱买来的婚姻吗?”沙宏钦问的是沙士豪。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段婚姻的背后竟藏有这样的秘密。 沙士豪沉默半晌,点点头承认,“一开始我跟她是有这样的协议,不过……爷爷?” 他的话声未落,沙宏钦已经捧着胸口,痛苦的弯下身子。 “爷爷,你怎么了?”沙士豪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不、不要碰我。”沙宏钦挥开沙士豪的手,布满皱纹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 “沙老爷,你没事吧?” “糟糕,他的脸色发青了。” 安家夫妇也紧张得慌了手脚。 “爷爷?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寂静的病房中,沙宏钦紧闭着眼,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而沙士豪则是神色疲惫 的斜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假寐。 慢慢的,房门的把手缓缓被转了开,探进一颗小巧的头颅,充满担忧的黑眸在病房 内转了几圈,才轻手轻脚的踏入。 怎么会这样?安古看着病床上的沙宏钦,心中一阵难过。 这阵子她一直躲在王明扬花莲的老家,就怕在台北会触景伤情,可没想到却被爸妈 的一通电话吓得连夜赶回台北,为的就是沙宏钦的老毛病又犯了,甚至还严重到必须住 院。 都是她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什么契约婚姻,所以现在才会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还书得爷爷跟着伤心伤身。 这桩婚姻想来根本就不是冲喜,反而还加重了爷爷的病情。 “对不起……”她朝病床上的老人轻声道,随即又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一旁的沙士豪 身上。 一阵子不见,他似乎瘦了许多,线条坚毅的下巴布满了胡碴,虽然感觉憔悴,可也 多了份粗犷的帅气。 光是这样看着他,她就可以感觉到自己心中对他的情感又无法自遏的澎湃了起来。 即使在被他那样重重的伤害过后,她却依然该死的爱着他。 她真恨自己的没用,就算身体离开了他,心里却依然挂念着他。 贪恋的看了他几眼,安古克制住自己伸手去碰触他的欲望,强迫自己转过身离开。 “你又想要就这样悄悄的离开我吗?”沙士豪粗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她的身 子猛的一震,停下脚步。 “我的好孙媳妇,你舍得看爷爷难过吗?”接着扬起的是沙宏钦沙哑的声音。 “爷爷。”她终于还是下舍的回头,走向病床边,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害您……”她哽咽的道歉。 “傻孩子,爷爷看到你就开心,没事了。”沙宏钦慢慢坐起身,拉着安古的手道。 “您快躺下,免得等会又不舒服了。”她连忙道。 “我哪有事?我好得很,再加上看到了你,我什么病都没了。”他的脸色一反方才 的苍白,微微的泛起红润的神采。 “可是您——”听爸妈说他的病情似乎很紧急,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那是演给你看的。”沙士豪接口解释,爱恋的目光舍不得自她脸庞移开须臾,怕 她又会消失不见。 “演给我看的?”她纳闷的望向沙宏钦。 “你们两个可以演戏给我看,难道我不行吗?”沙宏钦理所当然的说:“为了让我 的孙媳妇现身,要我演个死人我都愿意。”不过他的确是很气这个孙子,竟然想用那一 招来敷衍他。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结果他还是爱上了安古,也算是报应呵。 “呸呸呸,爷爷您千万不要乱讲话。”安古不赞同的朝沙宏钦道。 “好,爷爷说错话,只要你答应留下来,你说什么爷爷都照办。”此刻他就像个小 孩一样撒娇着。 “我……”她迟疑的垂下眼睫,没有应诺。 “难道你已经不把爷爷当爷爷看了?”他难过的问。 “不,您永远都是我的爷爷。”她连忙否认。 “那就听爷爷的话,乖乖当沙家的孙媳妇,替爷爷生个曾孙。”沙宏钦的要求越来 越多了。 “我、我该走了,爷爷,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她无法响应爷爷的要求,慌张的瞄 了沙士豪一眼,随即转身跑离病房。 “安古——”沙宏钦大喊道,随即瞪了孙子一眼,“你还愣在这边做什么?还不快 追?” 沙士豪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追了出去。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沙宏钦无奈的摇头叹息,这孙子平常精明得很,为什么遇到 爱情就迟钝成这样哩? 唉,希望他这次装病装得有意义,可以替孙子追回一个美娇娘呵…… “安古!”沙士豪几个跨步就轻易追上了安古娇小的身影。 “请你让开。”她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冷淡平静。 “我不会让开的。”他高壮的身子挡在她面前,坚定的道。 好不容易“引蛇出洞”,他是怎么都不会再让她溜回洞里去的。 “那好,拿来。”她朝他伸出了手,示意他将离婚协议书签好给她。 “好,给你。”沙士豪的手在自己胸口作势挖下了什么似的,然后放在安古朝上的 掌心中。 “什么?”她搞不懂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我的心。”他凝视着她,缓缓道。 他的举动让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你的心太不定,我握不住也受不起。”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是那么美,又是千金大 小姐,她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除了你,这颗心不会再有人绑得住,如果你不要,就把它丢了吧,没有你,我宁 愿当个无心的人,好过留着它无处可摆,只有痛苦。”他认真的看着她。 “你……花言巧语。”而她竟然该死的心动了。 “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就算花言巧语也只会对你。”他对女人一向是很冷酷的, 打死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么一天,必须用“花言巧语”来挽回心爱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让我心碎。”想起那一天,她的心又开始狠狠的抽痛。 “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离开?”沙士豪也不好受的揪着心问。 “还需要解释什么?事实都这么明显了,我再不走,难道要等着被你赶吗?”安古 声音苦涩的道。 “难道那一晚我们的结合对你而言没有意义吗?”他反问。 “你还敢说?你跟另一个女人上完床接着又跟我做爱,未免太欺负人了。”想到这 一点,她就恨不得一脚踹向他的胯下,教训他那不安分的欲望。 “该死!我没有。”他懊恼不已。 “照片拍得很清楚,我不是瞎子。”安古越想越伤心,“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婚前协 议订得很清楚,可以各玩各的不受对方约束,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所以干脆就放彼此 自由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晚上想睡哪就睡哪,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她也可以落个 眼不见为净。 “我也说得很清楚,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的妻子只有你,我爱你。”沙士豪抓 起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说。 “你……你说什么?”她没听错吗? “我爱你。”他再重复一次。 “你、你又喝酒了。”他真的是清醒的吗? “我没喝酒,那天晚上我也没醉,我一直都很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老婆,我爱你。” 他放柔了语气,真心说道。 “你爱我?你、你爱我?”太多的震撼让她只能像只鹦鹉一样重复着他的话。 “要是我不爱你,我何必因为你跑去跟别的男人吃饭而打翻醋桶,何必苦苦找寻你? 天哪,我以为你知道。”沙士豪无奈的道。 “那为何你还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会向你交代清楚,求你。”唉,遇到她之后, 他似乎越来越失常,连“求”字都派上用场了。 求她?这么骄傲的男人竟然在求她? 安古眼底的泪水又开始泛滥了,不过这次却是感动的泪水。 “不要哭好吗?全部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拜托。”他 真的快要向她下跪哀求了。 “我要怎样都可以?”她的心结早在他告白恳求的时候悄悄被打开了,原本黯淡的 眸子,又渐渐充满了淘气的慧黠。 “要我的命也可以,只要你原谅我。”沙士豪再三保证。 一抹恶作剧的笑容缓缓浮上她的唇畔,缓缓道;“那……我要离婚!”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