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祈正砚又恢复往日一个人的生活,上班工作、一个人吃饭,独自在家看电视、 报纸和杂志打发晚上的时光,再用酒精将自己送入梦乡。 他很少有笑容,生活中已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开怀,四儿不再入梦,那个像四 儿却可恶的女人也消失无踪,这一切都像个褪色的回忆,久远得让他不想再忆起, 虽然那只不过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 祈正砚极力想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想找回清静平和的日子,他以为自 己做得很好,他依然能活得快乐,没有人能影响到他。只是为何他的心却像地球 的臭氧层,破了个大洞,他用尽方法还是不能抚平那个伤痕。 空洞,就是他眼前最可恨的敌人,这让他做事提不起劲,本来他一向很享受 的独处生活竟让他感到害怕。在街上看到恋人相拥的亲热画面,会教他皱眉地连 忙别开脸。最难受的就是身心飘泊无依的感觉,这甚至让他疑惑自己为了什么而 活?人存在是有目的的吗? 该死的,他只不过是结束一段感情罢了,为什么会弄到连人生哲学都思考了 起来?他愈是强迫自己不准为了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失意,一颗心就愈失落得厉害, 这让他酒愈喝愈多,他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酒鬼了。 唯一的好处是他的酒量变好了,祈正砚自我解嘲地撇撇嘴角。 “铃……”在刺耳的闹铃声中,一天又开始了。 祈正砚睡眼惺忪的伸手关掉了闹钟,昨晚又喝多了,脑袋里好像有人在敲锣 打鼓般,让他难过得抱头呻吟,他勉强自己走入浴室,用冷水让自己清醒。 洗脸刷牙完毕,他打开衣橱要换衣服,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挂在角落几套帅 气雅致的西装。可恶,祈正砚暗咒一声,自己怎么还没将赫语送的衣服丢掉?! 今晚回来他一定要打包丢掉,就像昨天早上他对自己交代的一般,他再喃喃地叮 嘱自己一次。 随便选了套衣服,快速的换上衬衫、裤子,拿着领带、外套、手提箱,他就 匆匆地出门,在电梯里看着镜子打领带时才发现,自己拿的领带也是赫语设计的。 该死!祈正砚眉头打结,他不想为了换领带再回家一趟,又不愿意打上这条 领带,心想车上应该还有别的领带吧,若没有,今天不打领带算了! 来到地下室车库,他将手中的领带丢到后座,把整个车子都翻过了,并没有 发现第二条领带,这让他臭着张脸发动车子。 钥匙转动后,只听到引擎运转的声音,但车子却动不了,祈正砚再试了试, 结果仍是一样。可恶,这车子又是怎么回事?他生气的捶着方向盘,眼光落在仪 表板上,红色的灯光提醒了他,电瓶没电! 祈正砚想起来了,这车上个星期就要进场保养的,他却完全忘了这件事,结 果现在电瓶坏了,车子也发不动。 祈正砚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只好拿起手提箱、外套下车,看来今天他要坐计 程车上班了。 不过在上班的尖峰时间里,要拦一辆计程车比登天还难,祈正砚在路旁站了 十分钟之后,放弃了搭计程车的念头,决定走路到公司。 只是走路也不安全,又闪行人,又要注意停在人行道上的机车,他走得郁卒 万分,还好再转个弯就到公司了,祈正砚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他过马路时,一辆计程车突然违规左转,等到司机发现他煞车时, 已将他撞倒在路上。 计程车司机急急下车查看,“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司机迭声直向祈正砚说对不起,一边扶起他。 祈正砚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站起来,不知道今天他到底走什么楣运,诸事不顺。 “先生,你伤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啊?”计程车司机紧张的询问。 祈正砚对他指指自己的手臂。“可能脱臼了,请你载我到医院看看。” 计程车司机也不敢怠慢,让祈正砚坐上车后,立刻开车到医院。 祈正砚的手骨的确脱臼,幸而不严重,医生将骨头扳正、上了些伤药就没事 了。祈正砚见计程车司机人老实,也没追究他的过失就让他离开。 动动还有点疼痛的手,祈正砚无奈的苦笑,看来他今天真的运气不好。走出 诊疗室,他正想穿过医院大厅离开,却看到一对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走向医院长 廊的另一端。 赫恺、心儿,他们怎会来医院?!祈正砚认出来人,有谁生病了吗?莫非是 安爸或安妈?祈正砚有些担心,不由自主的跟随着赫恺夫妇的脚步走。 来到了医院五楼,入眼的是“心脏科加护病房”的指示牌,让他心中闪过一 种不好的预感,他看见赫恺和心儿走入一道电动门里。 迟疑了下,祈正砚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也走进那道电动门,门后是安静忧 伤的世界,走在干净洁白的长廊上,只看到一间间隔离的病房,每一张病床上都 躺着身上插满针管的病人,而家属就在长廊上隔着玻璃用对讲机和病房里的病人 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哀戚的,让他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可是他没有 看到赫恺和心儿。 走廊底端还有道电动门,祈正砚这次没有犹豫,大步的经过那道门,门后的 情景同前面一样,不过只有一间病房,祈正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步伐沉重 的走到玻璃窗前往里面看。 一个女子躺在一个如帐蓬般的透明塑胶罩中,一只手吊着点滴,另一只手被 固定在病床的栏杆上,医院里白色的病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因为她瘦得只剩下皮 包骨,惨白占据着她清丽的脸庞,让她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不像是个真人。 祈正砚感觉有口气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来,而由心底散发出的寒气使他打 了个冷颤,他闭起眼,不愿再看,急转过身体靠在玻璃上,好一会儿他才能再度 睁开眼,眼前蓦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他一大跳。 “心儿!”祈正砚叫了声。 安心儿脸色冷寒,彷若不认识他一般,转身欲走进病房。 “心儿,这是怎么回事?她怎样了?怎么样了?”祈正砚急促的出声询问。 “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不要在这儿影响到她的情绪。”心儿冷冷的交代, 脚步没停的走入病房。 “心儿,心儿!”祈正砚喊着人,但心儿没理会他,他也想跟着走进去,但 是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却步了。 赫语……她……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心疾不是好了吗?为何会弄到这 般严重的地步?赫语现在的样子就算他不是医生也能明白她的情形有多糟,祈正 砚再度仔细观察着她,若不是一旁的仪器显示出她还有心跳起伏,他真会以为她 不会呼吸了。 在这一刻,他对她的恨、对她的气都消失了,比较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他的 感觉已经不重要了,他宁愿赫语漾着笑脸来骗他,宁愿她睁着大眼睛对他说谎, 怎么样都好,他就是不要她这般亳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这让他心痛,他真的感 到心好痛! 一股重力打在他的肩膀上,祈正砚回身,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形,一个重拳就 对着他的下巴挥来,在剧痛之中,他被打飞撞到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了巨大声响。 祈正砚忍住那如被撞碎的痛楚,等疼痛消褪一些,不再眼冒金星了,才总算 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 “滚出去,我不准你到这里来!”赫恺脸色冷沉地撂下话。 祈正砚勉力从地上爬起,这阵声响也将心儿、医生和护士引出来。 “恺,别这样!”心儿走上前拉着丈夫。 祈正砚吞下嘴里的腥味,他没有因赫恺的动粗生气,若今天角色互换,他也 会这么做的。而他只想明白赫语怎么样了,他祈求的看着赫恺和心儿,“你们告 诉我小四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好?” “小四不用你的关心,滚,若不想再挨拳就马上滚出去!”赫恺的模样凶狠 得像要杀人般。 祈正砚转而向心儿求援,“心儿,我是真的关心小四,我也真心想知道小四 的情形,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 心儿眼眶泛红,语气哽咽,“主治医生在这里,你自己问吧!”说完,强拉 着丈夫走进病房。 祈正砚赶忙冲到穿着白袍的医生面前,“医生,请你告诉我赫语怎样了?她 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不知道这个人和赫家人有什么瓜葛,但看他这么关心赫语,也不隐瞒他。 “赫小姐的病情非常不好,她的心脏已经衰竭到无法正常运作,若不能及时换心, 赫小姐活不过这几天了。” 祈正砚惊骇得往后倒退一步,但又马上冲上前抓住了医师的肩头怒吼:“赫 家不是很有钱吗?他们买得起最贵、最好的药,为什么你们还救不了她呢?” 医师被抓得好疼,赶忙睁开祈正砚的虎爪解释:“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 换心得要有合适的心脏,不是所有人的心脏都可以,而且这个手术成功率本来就 不高,加上赫小姐的身体衰弱成这样,情形就更难说了。 “赫家有钱又如何?这个赫小姐一点也不开心,刚送进来时,她不肯吃药、 不肯打针也不肯接受治疗,护士为她戴上氧气罩,她还会扯掉,连点滴也拔掉, 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闹得我们只好将她安置在氧气围幕中,将她的手绑起来, 她才不致伤害自己。这样的病患如何能捱过漫长的换心治疗?现在她是活一天算 一天,只能看会不会有奇迹出现了!”医生边说边叹气,有钱人活得这么痛苦, 还不如一个健康的穷人。 医生的话让祈正砚呆住了,她竟然想求死,不愿意活下去,是怎样的痛苦让 她强烈的想逃开这个世界,难道他真的错怪她了?她是真如她所说的那么爱自己? 她对他的爱是真的?! 小四爱他,他却那么狠的用话伤害她,让她活不下去,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祈正砚抓着头想在紊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 他边想边无意识的走出加护病房离开医院,他没去公司,又回到家里。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左脸颊肿了,嘴角也淤青了一块。忍着痛为自己上 药,然后祈正砚失神的躺在床上。 一闭上眼,脑里全是赫语虚弱的模样,他翻个身不愿再想,却挥不去她的身 影。医生说她若没换心就活不过这几天,而换心又充满许多的变数,所以她要活 下去必须依靠奇迹。 奇迹?!这世上哪有什么奇迹?一个人要靠奇迹生存,不等于被宣判必死一 样?死,赫语会死,她会死…… 祈正砚蓦然睁开眼,死?!想到赫语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他的心剧痛了起来, 不,他不要小四死,不要她死,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她都不可以死,做错了可以 改的,只要有生命在,什么样的错事都有改过的机会,只要改了,不就没错了吗? 那她怎么可以死?她要活着向他认错改过啊,怎能死?不可以,不可以! 祈正砚从床上跳起,立刻冲出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四!他要去见她, 告诉她自己可以原谅她,只要她好过来向他道歉,他什么都可以原谅她。 她忘了她要陪他看星星、陪他吃日本料理吗?他不在乎她能不能生育,不能 生他们可以收养啊!不在乎她是不是四儿,他要的是小四,不是梦中虚幻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忘了她的誓言,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她怎能食言?不可以! 在前去医院的路上,祈正砚在心中不断的念着小四的名字,完全想通了这些 日子以来为何自己会这样彷徨无著,他等不及要将答案告诉小四! “你又来做什么?”再度看到祈正砚,赫恺的脸色仍是没有变好。 “我要见小四!”祈正砚坚定地回答。 “我不准,快走,免得我动手打人!”赫恺断然的拒绝了。 “就算会被你揍,我也要见小四,我要见她!”祈正砚的态度坚决,气势不 比赫恺弱。 赫恺见祈正砚的眼神有了些变化,沉吟一会儿之后让开了身体,丢下话, “你最好让小四活回来,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祈正砚明白,若小四真有万一,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走入病房,在换衣间 穿上了隔离衣,经过消毒的手续,他走入了赫语的病房。 坐在床边,祈正砚看着躺在透明氧气罩中的赫语,她枯槁的模样狠狠揪着他 的心,她的模样比他在外面看到时更糟。祈正砚痛苦的将脸埋入手掌中,上天为 什么要这样对待小四?为什么? 想到自己要和小四说的话,他打起精神,压抑着心恸,用心去呼唤她:“醒 来,小四,祈大哥来看你了,你快醒过来,快醒来……” 彷若接收到祈正砚的讯息,赫语真的缓缓张开了眼睛,小脸慢慢的往他这边 移动,最后两人的眼神相遇了。 “嗨,小四!”祈正砚想轻快的打招呼,开口的声音却是那般的悲伤。 赫语嘴角微扬,对祈正砚笑了,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嗨,你又来了,你 的主人今天好不好?忙不忙啊?他还在生我的气吗?不过,你能到我梦中陪我, 我已经好满足了。只是我想向你的主人说声对不起,可惜我没有机会了,你帮我 告诉他好吗?若祈大哥梦到我,我一定会对他说对不起的,还会说我好爱他,祈 大哥,我真的爱你,我没骗你的,没骗你……” 祈正砚刚开始不知道赫语在说什么,仔细想想后他才明白,原来赫语以为自 己在作梦,他来到她的梦中,而她在对梦中的他说话。在她昏迷时,都是这样和 梦中的他说话吗? 一股酸意冲上祈正砚的眼眶,他哽咽地对着她叫:“小四,你不是在作梦, 我是祈大哥,真真实实的祈大哥,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没骗我,我也相信你爱 我,小四,你快看看我,我真是祈大哥啊!”隔着透明氧气罩,他握住了赫语被 绑着的小手。 赫语虚幻的浅笑着,好真的祈大哥,这是她作过最美丽的梦了,含着笑意, 她又沉沉的陷入黑暗中。 祈正砚看赫语又闭上眼,急得在旁大叫想唤醒她,“小四,小四……”见她 没醒来,他又猛力按着紧急铃,医生、护士马上冲入病房里。 “小四她昏过去了,她昏过去了!”祈正砚乱慌无措地叫喊。 医生为赫语检查了一下,告诉祈正砚:“赫小姐这样的情形是正常的,她的 体力流失太厉害,无法清醒很久,昏睡的时间会愈来愈长,醒的时间相对就会愈 来愈少,直到她无法再醒过来为止。” 无法再醒过来,那不等于死了吗?祈正砚跌坐回椅子上,再也忍不住内心的 痛苦,抱着头轻声的啜泣起来。 医生叹口气,只能摇摇头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小手轻拍着他的肩膀,他才抬起泪湿的脸。 “祈大哥!”心儿蹲在他面前,轻声叫唤,眼睛也是红的。 “我想告诉小四,我不生气,我原谅她了,我要和她结婚,婚礼还是按照原 计画举行,她不必生孩子,我们两人世界就够甜蜜了,婚后我们可以半年时间在 日本、半年时间在欧洲,圣诞节时就全家人聚在台湾一起过节。她一定没在日本 过过年,我们要一大早起来到庙里拜神,以求新的一年平安健康,我们可以在一 起做许多事,但这些都是其次的,我最想告诉她,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要 我说千万次我爱她都行,只要小四能好起来,我只要小四好起来,我真的爱她啊 ……”说到最后,祈正砚已是泣不成声。 至今他才明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消逝是多大的痛苦,他恨自己的无能 为力,更希望自己能替她受苦,他愿意付出所有只求时光倒转,回到小四没病倒 之前,回到那场不必有的争执之前,那他就能阻止一切悲剧发生。他会跟小四说, 知错能改就可以了,他还是爱她的,就如同她爱他一般啊! 心儿明白祈正砚的悔与痛,在这最重要的一刻,他终于看清楚自己的感情, 只求上苍别再捉弄这对有情人了,让他们有个美好的结局! 老天爷,你听到了吗? ■■■■■■■■■■■■■■■■■■■■■■■■ ◎结局一◎ 在赫语最后的生命里,祈正砚放下了所有的事,时时刻刻陪伴着她。 赫语时醒时睡,但醒来的时间是愈来愈短暂了,她总是将坐在身旁照顾她的 祈正砚当成梦中幻影,呓语呢喃的向他吐露爱意,满足的听着幻影也回应她许多 的爱,这让她削瘦的脸庞升起了笑意。 祈正砚没再向赫语解释自己的存在,只是用全副的心力去爱她,紧紧把握住 两人所剩不多的时光,而他的心情也由悲恸转为平和,只要小四还活着的一天, 他就有一天的希望,其余未知的事他不愿意去想。 但是看着愈来愈虚弱的赫语,祈正砚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最后他几乎是不 吃不喝的陪着她,倘若上天执意要带走他的爱人,就连他也一起带走吧! 祈正砚如此的举动逼得医生不得不为他打营养针,他的痴情也令所有的人动 容! 或许就是这份痴傻感动了上天,在大家都快放弃希望时,从欧洲传来了好消 息,雷克医生找到适合赫语的心脏了!因为赫语的身体无法承受舟车劳顿,所以 雷克医生便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一组医护人员,由瑞士赶来台湾,马上为她进行换 心手术。 历时二十小时的手术可说是祈正砚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他在手术室外等候, 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双手握拳静待手术的结果。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门打开,雷克医生走了出来,赫家人都围了上去, 只有祈正砚没动,他的心悬在半空中,等着宣判的结果。 雷克医生虽然疲惫,但难掩喜悦,他开心的宣布:“手术很成功,这个换心 手术是我做过最成功的一次,一切都很顺利,小语身上的新心脏已经开始运作了!” 医生的话如同天使之音,为在场的人带来欢笑,大家都松了口气,脸上终于 有了笑容。 “不过,小语还是需要一个星期的观察时间,以确定换上的心脏真的没问题, 然后她必须同我一起回瑞士休养。”雷克医生继续说明。 只要赫语生命无忧,其他的一概没问题。 祈正砚吐出一口大气,虽然还未完全放心,因为小四还需要观察,但是吊着 的心总算是安稳了许多。他走到雷克医生面前,“小四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笑着拍拍他的手臂。“换心是大手术,病人不会那么快苏醒的,至少要 等七、八个小时以后。” 祈正砚微笑低语:“那我有七、八个小时可以好好休息了。”说完,在众人 的惊呼声中,他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历经磨难,赫语终于又张开了眼睛,印入她眼里的是爸、妈、哥哥、心儿, 还有雷克叔叔高兴的笑容,大家都争着和她说话,问候声不断。 赫语看到雷克叔叔,明白自己逃过一劫又活了回来,看到家人欢欣鼓舞,她 很高兴,但是笑不出来,因为他没来,果然她只能在梦中见到他。 雷克医生为赫语做了些检查,同赫家人表示一切良好,没问题。 “好了,既然小四没事了,我们就快出去吧,别浪费人家的时间了。”赫父 哈哈笑道,带着众人离开。 赫语正奇怪家人怎么走得那么快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病床前。 “嗨,小四!”祈正砚柔柔的问候着。 赫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又在作梦了吗?”只是 这梦太真实了。 祈正砚笑了,跪在病床前,执起她的手亲了下,“你没有作梦,我是真正的 人。” “祈大哥!”赫语轻喊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这是真的吗?祈 大哥真的在她身边,他真的在自己的身边! “噢,别哭,小四,不要哭,宝贝,不哭、不哭……”祈正砚拥住了她,点 点细吻落在她脸庞上,心疼于她的眼泪。 甜蜜的亲吻、熟悉的气息,还有那温柔的声音,祈大哥真的就陪在自己身旁, 这令她狂喜,她又见到他了! “祈大哥你……你原谅我了?”她含泪看着他,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虑。 祈正砚笑着点头,“傻小四,我早就原谅你了,但是我生气你将自己的身体 弄成这样,你知道你吓坏了所有关心你的人吗?你真该打屁股!”他怜惜的责备。 “对不起。”赫语笑着道歉,自己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世界也全然改变了, 祈大哥原谅了她,还来看她,这是老天送给她的礼物吗?她好高兴! “你不只要道歉,还要将身体养好,这次幸亏有雷克医生,以后有他照顾你, 大家都可以放心了。”祈正砚微笑道。 他的话提醒了赫语,自己要到瑞士养病,那她和祈大哥还是要分开,欢乐的 心情立时跌到谷底,不过祈大哥能原谅她,还能来看她,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呢? 强忍住泪,她对祈正砚挤出笑容,“祈大哥,谢谢你来看我。” “不必客气,小四,祈大哥还有很多事要做,可能无法再来看你了,你要懂 得爱护身体,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祈正砚关心的吩咐她。 赫语无言的点点头,她不敢开口,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控制不住,更怕自己要 求祈大哥别走,会让他为难,她不能再对他有所要求了! “再见,小四。”祈正砚再亲了下赫语的额头后离开。 看着祈正砚走出视线,赫语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转头面向墙壁悲 伤的哭泣,以后自己真的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祈大哥了。 之后的几天里,祈正砚真的没再出现,赫语心中难过,但面对家人时,她仍 是强颜欢笑。 一个星期后,赫语的病情已趋稳定,可以和雷克医生回瑞士了。 在机场和家人话别后,因为赫语还无法走路,所以由赫恺抱她上飞机。 “一路顺风啊,小四。”陪在一旁的心儿微笑祝福她。 “谢谢。”赫语向哥哥和心儿道谢,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离开。她好羡慕哥 哥和心儿,不像她总是一个人,或许她注定要孤独过一辈子吧! 转头看向窗外,再见了台湾,她最爱的地方,希望她还能有机会再来。 一串眼泪滑落,一张面纸适时的送到她面前,赫语收下。“雷克叔叔,谢谢。” “叔叔?!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熟悉的嗓音响起。 赫语惊愕的转回头,祈大哥,是祈大哥,他竟然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你……你……”她想说话,却被满腔的激动给堵住了。 “我来陪你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离开,在历经那样生离死别的折 磨后?小傻瓜,我再也不会放手了,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祈正 砚笑着坚定地告诉她,他已经处理好身边所有的事,可以放心和小四在一起了。 “祈大哥!”赫语扑入他怀中,喜极而泣。 祈正砚抱着她,抬起她的右手,在无名指上套入一枚钻戒,而他左手的无名 指上也戴着同款的钻戒。 这钻戒的款式就是她为他们所设计的结婚戒指,赫语惊讶的看着祈正砚。 “这是结婚戒指,套上后你就是我祈正砚的太太了,一辈子也跑不掉。”他 霸道又温柔的宣布。 “可是我不能生孩子啊!”这是她最大的遗憾。 祈正砚笑得开怀,却故作无所谓的模样,“喔,我没有告诉你吗?雷克医生 说你换上的这颗心脏很健康,生孩子完全没有问题,想生几个都可以。” 赫语张大了小嘴,然后慢慢往两旁延伸,“哇!祈大哥,哈……呜……”她 抱着祈正砚又叫又笑,眼泪也没忘了来凑热闹。 祈正砚开怀的笑着,从今以后他们只会有欢笑,不再有泪水了! 人间有情,谁说没有奇迹发生呢? ■■■■■■■■■■■■■■■■■■■■■■■■ ◎结局二◎ 祈正砚不眠不休的陪着赫语,对她说话、给她鼓励,希望这世上真有奇迹出 现,能挽回她的性命。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个希望也愈渐变小,赫语醒来的时间愈来愈少了。 “祈大哥……”虚弱的呼喊声叫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祈正砚,他的体力已透 支到极限了。 “我在这里,小四,祈大哥在这里。”祈正砚紧紧捉住了赫语的手高兴地回 答。 赫语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双眼眸依然清亮动人,“这不是作梦,你是真的存 在对不对?” 祈正砚连忙点头,“对,对,我就在这里,小四,不是梦,祈大哥是真的陪 在你身边。” “祈大哥,你肯原谅我吗?”赫语眼里有着期望。 “傻小四,祈大哥早就原谅你了,也不生气了,只要你好起来,祈大哥什么 都不会计较的。”他将赫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含泪诉说。 “谢谢你,祈大哥。”赫语明显的松了口气,嘴角也微微扬起。 “小四,不要说谢,我不要你的谢谢,我要你好起来,我爱你,小四,我爱 你啊!”祈正砚不再掩饰真情,忘情的大声示爱。 赫语笑了,开心的神情让她整张脸充满了光彩,眼神无比的温柔,“祈大哥, 我也爱你,很爱你的。” “小四!”祈正砚握着她的手轻轻啜泣,他好心痛,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 他们? 赫语摸到了祈正砚的眼泪,她睁大眼睛,用尽最后的力量安慰他,“祈大哥, 别伤心,不要伤心了,知道你爱我,我已经很高兴,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就算 我人不在你身边,我的精神也会一直陪着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我们的誓言 你还记得吗?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祈大哥,我爱……你,我……爱……你,我 ……爱……”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她慢慢阖上了眼,脸上带着笑靥,像睡着 了般。 “哔——”维生器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心跳、血压、脉搏一下子全都掉到了 底数。 祈正砚惨白着脸缓缓的抬头看着赫语,她枯瘦的小手自他掌中落下。她在睡 觉吧?她一定又睡着了,一定是睡着了对不对? “醒来,小四,我不准你再睡,醒来,快醒来,醒过来,小四,你快醒过来 啊,小四……”祈正砚发疯般扯去了氧气帷幕,抓着赫语细瘦的肩头用力摇晃, 声嘶力竭的叫喊。 医生、护士全冲入病房中,他们赶快架开祈正砚,尽最后的力量抢救赫语, 但是仍旧是留不住她。 当白布盖上赫语时,祈正砚崩溃了,他冲上前抱起赫语就往外狂奔,在跑出 医院之前被拦下,一群人合力制伏了他,医生为他注射了镇静剂,看着他不甘心 的闭上眼睛。 等祈正砚精神恢复正常时,赫语的后事也办好了。他去了赫家,祈求赫家能 让他保有赫语的骨灰。 赫家不能把骨灰交给他,但应允给他一小部分,于是祈正砚取了赫语的一些 骨灰放在一个小小的心型盒中,串上项炼戴在脖子上,永远的跟着他。 三年后,有个“爱语心脏病基金会”在台湾成立,这个基金会致力于照顾患 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提供医疗所需的费用。基金会的经费源自于一家日商公司 ——祈氏企业。 祈氏企业的爱心不落人后,但却为善不欲人知,总裁祈正砚行事尤其低调, 外界只知道祈正砚是个年轻的男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为人亲和却很少笑, 有人还说他根本就不会笑,是个谜样的男人。 爱语心脏病基金会帮助了许多心脏病患者,也为社会做了许多善事,基金会 的会长祈正砚还因此得到了十大杰出青年的荣誉。 可惜在祈正砚四十岁那年就因急病而过世,那时他仍是单身没有结婚,临终 前他紧握住戴在身上的心型项炼,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他和项炼一起火化。 西元二一二一年 世界经济的发展已达到了顶点,没有国界,语言也统一了。 人们完全依赖电脑,人际关系十分冰冷,速食文化正当道,婚姻是老旧的习 俗,而爱情是可笑的感觉,新一代的人类根本不屑谈情说爱。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站在马路旁,眨着清灵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 在确定没有车子后,她快速的跨过栏杆冲向对街。 在她跑到路中央时,一辆跑车正巧冲到她面前,惊叫声和尖锐的煞车声同时 响起,只见女孩子跌坐在地上,而跑车则是转了个大弯,斜斜的停在路上,轮胎 冒着烟。 一个二十来岁、西装笔挺、身材颀长的英俊男人气冲冲的从车上下来,跑到 女孩子的面前怒斥道:“小姐,你不想活了吗?竟敢穿越马路,你知不知道这是 很危险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理亏的女子连忙道歉,抬头看着那男人。 四目相接,两人都吓了一跳,为何这般的似曾相识? “我们认识吗?”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却为彼此的默契而笑了。 “你有没有受伤?”男人体贴的扶起女子。 “手有些疼。”女子拉起衣袖,手肘处磨破皮了。 男人皱眉,女子的伤让他心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谢谢你,对不起,我实在不应该穿越马路的,真是对不起!”女子再次道 歉,语音娇柔动人。 “没关系,知错能改就好,幸好我是自己开车,若是换成自动驾驶,你的运 气就不会这么好了,电脑是不懂得让人的。”男人告诉那名女子,拉开车门让她 上车。 “我的运气本来就好,闯越那么多次马路,这是第一次被撞。”她扮个鬼脸 笑道。 “嘿,你太大胆了,下次别再做这样的事了,知道吗?”男人闻言,神情严 肃的告诫。 男人的语气虽凶,女子却感觉得到他的关心,这让她很高兴。“知道啦,你 别摆脸色吓人嘛!” 男人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微笑地介绍自己,“我叫祈彦,你呢?” “赫小四。”女子回答。 “因为你是第四个孩子吗?”男人玩笑的猜测。 “我的名字太好猜了,大家都猜得到。祈彦,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了一句话呢!” 赫小四提起。 “见到你,我也有句话想说。”他有相同的感觉。 “真的?那我们要说的话会不会是同一句呀?”赫小四瞪大眼睛,既好奇又 惊讶。 “试试就知道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两人一起说出心中的话。一、二、三——”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男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字不差。 “哇,太神奇了,这是古时的用语了,你怎么会知道?”赫小四不可思议的 大叫。 “我也不晓得,可能我们真的很有缘吧。愿意交个朋友吗?”他对她伸出手。 赫小四脸有些红了,但也很大方地回握了他的手,轻轻点头。 祈彦很开心,重新发动车子,“小四,我有预感,我们会很相”爱“的。” “哈,爱,你竟然用那么老土的字,不过我很喜欢那个字就是了。”赫小四 眼眸发光,高兴地说。 两人相视而笑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