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第三部三十九 一到黑夜,冯敏便陷入了空虚之中。她有些害怕,按照刘主任说的那种情况, 木大头怕是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家了。上百万的手术费,他们是拿得出来,轻而易 举地就能够摊在桌面上或者打进谁的卡里,可是关键的是肾源在哪里,即便能够 找到,也只有天才能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万一要是耽误了治疗时机,就算是有 着海水一样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深夜后,冯敏才能浅睡一阵,几乎天天都是如此。 这天,是农历十四,深圳这边人爱在初一十五敬香、祈祷。冯敏本来不信这 些,这个世界上,没有万能的菩萨,成群结队的香客,摩肩接踵,人看了都是眼 花缭乱的,普渡天下苍生的菩萨,哪里还能有余暇去兼顾?但非常之下,冯敏心 中还是产生出敬香的念头。第二天一早,冯敏净衣素面,去了一趟梧桐山。 回来的路上,冯敏倒是觉得一身清爽。到了医院,冯敏挨着木大头坐下,木 大头昨天刚做完透析,看上去精神颇好。冯敏看着男人,甜甜一笑,问道:“大 舟,你猜我今早去哪儿了?” “瞧你这个劲头,该不会是上天搬神仙去了?”木大头的手,在冯敏脸上, 爱怜地抚摸一阵。 “看你,人家跟你讲正经的。大舟,我今早去梧桐山了!”冯敏拿开男人的 手,握在自己细软的手里。 “哦,你去烧香许愿了,怪不得这么高兴。”木大头夸赞一句,脸色马上就 沉下来,“唉,我的病,可不是菩萨们能帮得上忙的。路远,人多,你还是少去。” “大舟,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听话,别天天想着它,整天放在心上,刘 主任他们会有办法的。”冯敏不愿意听见他这样的话,便温情地安慰说。 “啥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也不是他刘主任想有就有的。唉,我他妈的血型, 咋的就跟别人的不一样呢?”木大头虚肿的脸上,一阵抽搐,冯敏看见了里面蕴 涵的痛苦。 “大舟,你咋能这样看?比例是稀少了点,但也不是说没有啊?大舟,你可 要多珍惜自己,请你看在我的份子上,千万多保重啊!”冯敏的头埋进木大头的 怀里,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眼泪终于没有流淌出来。 “好!好!就算给我木大舟十条命,我也舍不得扔下你啊。要不,到了阎王 那里,他可要训斥我,瞧你这个混蛋,放着人间的春色不享,跑到这里来干啥? 还不快快回去!”木大头揽住女人柔软的肩头,开起了玩笑。 冯敏让男人的这个玩笑,逗得乐了,在木大头的怀里,笑得拧动着身子,像 一条蛇在盘旋、蠕动。好多天来,两人还是第一次那么开心过。冯敏坐起身子, 笑盈盈地看着男人,四目对视之下,木大头的手就有些不安份了,凌厉地伸进女 人的胸脯里,还如往常那样的霸道。冯敏扭曲着身体,但是没有摆脱的意思。她 让男人饥渴的大手在里面游了一阵,才捉住它,把它从里面拽出来,哄小孩一般 地劝道:“大舟,听医生的话,不要太激动。等你好了,叫你这只谗猫,吃个够!” 木大头老实下来,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冯敏,看了好长一阵,没有移动开一 寸。看着他那神态,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或者想把她吞化在眼睛里。男人的这种 眼神,冯敏以前还没有遇到过。她清楚木大头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属于那种 眼睛一粘到漂亮女人身上,马上就要熔化的男人。有些时候,冯敏会很不高兴地 想,老天爷怎么就不睁开眼睛,竟把他做成穷胎富身,要是让他穷困潦倒身无分 文,怕是早口水流尽。 病房里,时间漫长漫长的,腿脚迟缓缓地迈不开,而外面的日光,似乎很短, 腿脚很长,两人说话间,天色就暗下来。冯敏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去,说:“雨, 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