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不和谐性(1) 不和谐性 生活在我们婚后的第三个年头,仍然可以说是平淡的。平淡如一杯凉白开。 当然凉白开也可以变化,如加热它仍会沸腾,冷却亦可以结冰。所以生活是变化 的,只是有时它显得细微,不经意。我注意到落雪在那次舞后明星的经历后,悄 悄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敢说,从我认识落雪的第一天起,直到变化前,她几乎 是从不涂口红的(结婚那天例外)。她娇艳欲滴的双唇是造物的恩赐,即使是最 精心的修饰亦将破坏她天然独具的艺术。现在,落雪便在精心地破坏她的艺术。 我对此沉默是出于对她的尊重和不想落得干涉自由的坏名声。被她置于箱底的衣 服变换在她的身上。她文静、内敛的性情也变得开朗许多,回娘家的走动变勤了。 杨步升的电话专用线占用率高了许多,他经常向我们两口子汇报他的工作及业绩。 高潮有时也会通过电话与我们胡扯闲逗几句。对了,电话还被落雪他们学校利用 过几次,是邀请落雪参加诸如省教委考察,兄弟校来人交流之类的酒宴、舞会。 落雪摒弃了与费才及校方在分房问题上的前嫌,在征得我许可的前提下,欣然前 往。这加重了我一人独守空房时的寂寞,这寂寞又不能流淌成诗行,这让我感到 痛苦。但这不是落雪的错,也许桎梏她在二人世界里的时间太久,她有理由呼吸 一下外面的空气,婚姻不该成为她的监狱、笼子。而我留在笼中、狱中的理由是 :我的心成为我的笼子、监狱。我几乎无事可做,不想写诗亦写不出诗,部里让 我做的事儿也几乎少到没有。因为办公室的“银铃”小苗调到我们部,部里组织 联络的具体事宜已交由她做。我除了扫扫地,打打开水,抹抹桌子,剩下的时间 便是两眼迷茫地发呆。小苗便有时取笑我,叫我呆子,而我望着她渐起的肚子回 敬她“大肚蝈蝈”。 有一次我在路上走,险些撞到了一个女孩。我认出那个女孩是落雪的学生, 曾大胆看过我几眼的凤尧。她开玩笑地问我,是不是进入了诗意的世界。我就不 开玩笑地回答,是失落的世界。她就呵呵地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最 后一句我记得,她大胆地直视我然后说,我叫凤尧,你可要记住了。我说记住了, 你的名字挺特别早记下了。 落雪连着几天嚷肚子疼,我让她去医院,她又不肯。赵茜过来坐,我就请教 她。她说她怀刘冰前也常肚子疼,但怀上刘冰就好了,你们该要个孩子了。落雪 看了我一眼,我也没说话,赵茜就建议我带落雪找个老中医看看,中药治本呢。 我带落雪去一名叫“卧龙”的老中医处。路上想,卧龙不是诸葛孔明吗?待 到了地方才知道“卧龙”原来是个卧在床上的瘫子。看来,现在人们的广告意识 已经很到家。“卧龙”把落雪的脉时,问我们是否结婚。我们点头。性生活不和 谐吗?我们摇头。“卧龙”就说,没大事,我给她开点药调调,就无碍。“卧龙” 的后一个问题,让我警醒,原来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性生活。落雪在性方面属 于有点羞怯,不大主动的那种,而我这段时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做 什么,隐约记得落雪也有过几次颇为含蓄的暗示。 下午,“银铃”小苗就一直坐在我对面,腆着个肚子没完没了地打电话。 “银铃”是编辑部的一个哥们儿给起的,真实的含义是小苗作为女人,除了声音 可听之外,其他无可看之处。现在她矫情的样子就令我反胃,打电话就打电话呗, 还他妈的做什么表情,给谁看?有时候丑女人比美人更喜欢搔首弄姿,就好比 “东施效颦”。我实在孰不可忍,便出去转悠到了编辑部。哥儿几个正就“文明 与文化的关系”展开纵横古今的讨论。我在虚心聆听之后,也忍不住发表了自己 的一点拙见。我说,文明正以惊人的速度蚕食文化。我着重强调了速度的概念。 我说速度是这个时代最富新义的一个词汇,为此我还举例说明。比如说今天有一 个卖白菜的人改行去卖电脑,那明天就会有十个卖白菜的,二十个卖土豆的,五 十个卖鱼的去卖电脑。也就是说,我们的北市可能会在某一天成为硅谷。第一个 兴起的洗浴中心会使这座城市变成澡堂子。知道吗?这就是速度。它可怕得超出 你的想象。所以,文明对文化的侵蚀已至内核,促其裂变是指日可待的事儿。文 化只存在于遥远、僻塞的乡村,像黄昏后的老牛悠闲地拉着水车。我在发表完这 一番宏论(他们说的)后,不无得意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