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不和谐性(5) 我和落雪约好一起赶到了市医院的急救中心。刘明表情痛苦而复杂地在急救 室外转,看我和落雪过来,他都没说话。 落雪急急地问:“孩子怎么样?” “还没醒过来。”刘明苦笑了一下,“流血太多。” “输了血,应该没事的。” “还没输血。”刘明的话让我们觉得非常吃惊。 我们俩几乎同时问:“怎么还没输血?” “没有血源。”刘明平静地答道。 “作为父亲,你的血……”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问题是,我并不是他的父亲。”刘明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连说话的感觉 都与平时不同。 “你说什么?”落雪惊愕地望着刘明。 “我也是刚刚晓得。”刘明并未理会落雪惊愕,“如果不是这个突发事件, 不是刘冰的血型特殊而血库中又无此类型的存血,那这个秘密天知道什么时候才 能揭开。”刘明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这真的不知是喜是悲。” 我们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落雪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赵茜呢?” “她自然是去找血了。”刘明已有了不知喜悲的超然,“准确地说,是去找 刘冰的生身父亲。” 我和落雪不由自主地去猜想刘冰的生父了。 我说过,我的预感和想象力是神奇的,我似乎已经猜到,但我不想说也不能 说,我只能掏出烟来点上。 “给我一支。”刘明是从来不吸烟的,大学时他便经常被我们这些烟民熏得 不敢回寝室。 我给他点上了,他抽了一口咳起来,身体像是痛苦得有些发抖。 落雪不忍心地看了刘明一眼说:“我出去看看。”她就出去了。 刘明还在勉强地抽烟,我拍了下他的肩头,故作轻松又不知所措地说道: “想开些——这样的事儿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 刘明强自笑道:“我想开了,这样的事儿发生在我身上并不奇怪。不是吗? ……我也顾不了许多了,只是希望刘冰能尽快醒过来,不管她的生父是谁,至少 现在我还是她的父亲,至于将来……”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说什么,但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 有些呆气、窝囊因惧内而将老父亲的棺材本骗来炒股,赔掉,既遭老婆的搓衣板, 又遭老父耳刮子的刘明了。看来人的转变也许就在一念之间,我似乎已看到了将 来时态的刘明君。 赵茜、医生、落雪急火火地冲过来。刘冰的生父没来但带来了他的血,他的 血便在我们的注视下流进了刘冰的身体。刘冰苏醒过来…… 高潮逃了。这一点也没超出我的想象。当落雪急着要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便 按住了她的嘴:“让我来说……” “你怎么知道?你早就知道?”落雪吃惊地瞪着我。 “我是在急救中心的时候猜到的——预感而已。” “可怕的预感!”落雪望着我的眼神依然吃惊。 “是的,可怕的预感。”我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感觉的触角已伸向未来。 那个屡屡在棋牌上被刘明兴奋地斩杀的高潮,难道竟是故意的?但房子问题 留给我的疑困却一下解开了——那个出让炮房的高潮多少还是有点人情味的。可 抛弃情人、女儿的他要去向何方?不久以后,高潮在北京给我来了电话,他说, 我将是这座城市唯一和他保持联系的人。他要我摒弃以往对赵茜的成见,对她好 些,他为情人——求我了!这也注定了我和高潮将来命运的某种联系。 我破天荒在一家比较讲究的酒店请刘明奢侈了一回。 “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着早已自醉的刘明。 “我有得选择吗?”刘明喝下杯中酒,歪着眼看我,“高潮逃了,他是想让 我把黑锅一直背下去。” “没有人强迫你。”我在为他开脱。 “是的,没有人——可我自己强迫我自己!”他显得激动起来,“刘冰是我 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既做她的爹又做了她的妈,四年——整整四年啊!她是 我的寄托,我的安慰,我的全部啊!与其说我在忍受赵茜,不如说我是在爱刘冰。 可从一开始我他妈的就错啦!……这是我的命,我的命……既然是我的命,那我 有什么理由拒绝做她的父亲?” “这么说你决定了?” “来!”刘明没回答我,而是举起杯,“干杯!” “为这个决定?”我也举起杯。 “不仅仅是这个决定。”刘明碰了我的杯先喝下了,“还有,我辞职了。” “这太突然啦?”刘明今天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 “我去步升那儿干。”看来,刘明是要大变。 我看着神情不再沮丧、反而有些飞扬的刘明,不免疑问——这到底是真是假? 是对是错? 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对与错,是因为说对与错的人多了,才有了对与错。也 许这只是个概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