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净化之夜(5) 他坐下了,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他可能知道我患了老年痴呆症,我已经 不起他的手指更别说是拳头,所以他暂时放过了我。他知道老年痴呆症说话也有 问题,也就没让我说话,而是讲了一个让我涕泪横流的故事…… 我们准备下山的时候,天下起雨来。雨下得很疾,很大。顷刻间就覆盖了山 道。这是个常识问题——我们不能下山了。不能下山,我们就在山上的庙里等。 最初落雪肯定是认为山雨来得疾,很快会停的。雨停了我们就可以下山。可雨没 丝毫停的意思,她便变得烦躁起来。 她一个劲地后悔,说今天不该出来,因为你正发烧,她该留在你身边。我劝 她,她不听,反而更加自责,后来干脆哭了。我就只能看着她哭,为你…… 他停顿了一下,他看我的表情是复杂的,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蔑视。 她可能是看到我也难受吧,便不哭了。她茫然无助地望着更加肆虐的雨水, 可能是在祈祷它们快些平静。庙里有招待所,我就去开了两个房间,回来劝她去 休息。她却又哭了,哭得更凶。她说,她要下山,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是爬也 要爬回去。她能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我就不能吗?我说,好吧。我陪你下山。 她就破涕为笑,她笑得纯真极了!甚至还抓起我的双手,说你真好!…… 他又停顿了,表情依然复杂,他似乎仍沉浸在落雪那清澈迷人的笑意里。是 不是那笑意令他有了视生命为儿戏的冲动? 我们的车开始在山路上蜿蜒。你知道,这几公里长的山路,我们随时有葬身 山崖的危险,尽管我一刻不停地踩刹车,可还是有几次触到了崖边。千钧一发, 我终于在这儿有了切肤的体会。如果我有一丝毫的疏忽,那……落雪在最危险的 那次后,一个劲地向我说对不起,我就火了!……我第一次向她发火,不为别的, 而是为她考虑到了我的安危,却根本没有顾及到她自己,她心中只有你! 可你配吗?这是步升的潜台词,他用眼神代替。 上帝的安排!灵山真的灵验!这是落雪说的。我们一路无事,赶到你家里, 又到了这儿…… 步升讲完了这个故事,我并没有涕泪横流,但我悟出了这个:落雪是爱我的, 而步升更爱落雪!我该怎么办? 其实我并未摆脱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状态,就只能若无其事地说:“落雪她真 傻。” 可能是听了我这句没心没肝的话,杨步升烦躁地站起来说道:“你他妈的好 好想想吧!落雪是个宝贝,而你正在失去她!”说完他就要走。 “你等等。”我叫住他,“我想求你件事儿。” 他停下来看着我,没说话。 “让凤尧到你们公司吧。”我这个多情者像是在发号施令。 “先管好你自己吧!”他说完就走了。 落雪是个宝贝。他居然说她是个宝贝,我在玩味着杨步升的这句话。不错。 落雪在物欲横流的今日社会,的确是沙漠中埋藏的金子。可我是否有疼爱她如宝 贝的感觉?我与凤尧演出的闹剧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起我们俩关于《过把瘾》 里杜梅的一次对话。 她照了半天镜子,然后过来问我,“他们都说我像杜梅,你说像吗?” “你比她漂亮。” “是吗?”她表情欣喜。 “但你们俩不一样。”我接着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你们男人都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没错,男人就是喜欢新鲜,这是雄性动物的基本特征。” 那次,她赌气半天没理我,可现在,那个电视情人杜梅变成了活生生的凤尧, 她会怎样呢? 落雪红着眼泡进来。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着头绞着双手不说话。也许凤 尧追上她,和她说了什么。 “落雪,我……”我可能想说对不住你,但没说,而是说,“我和凤尧的事 儿,你都看到了吧?” “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她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别这样,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