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第25篇认知日记(2) 随笔最初服药时,我盼望三个月之后能停药。三个月过后,我不得不老老实 实继续吃药。接下来,我盼过半年、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药照吃,病照 看,分明是场持久战。 专家专著上这样说:在抑郁症发作基本平息以后六到九个月之内,症状又会 重新出现。如果时间更长一些,则有高达80% 的病人会出现抑郁症复发。为了防 止复发,在抑郁症康复以后的六个月时间内,仍然要用完整剂量持续治疗……有 些情况下甚至要终生服药。 写到这里我有点垂头丧气。我不愿想,我是不是必须终生服药。软弱的念头 又嗖嗖嗖往外蹿,再不关闸又要滚下山了。我就像西绪福斯推的那块巨石,推上 去,滚下来,又推上去,又滚下来……还是想想曾外婆吧。想想这个名字:喜姑。 我很喜欢“喜姑”这两个字。一念到这两个字,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脑子 里会联想出一个五六岁的小胖丫头,喜眉喜眼,憨憨地冒出傻气。 遥想晚清那位穷举人老前辈,就冲给女儿起名“喜姑”,可知他穷而不酸, 不迂腐。 中举后无盘缠入京,大喜大悲之下顿悟。喜姑爹收拾心情,私塾授学。一介 布衣,惟有教书育人。这就是一百多年前一个乡村小知识分子的道德理想。 写到这里,我才想起:我从来没问过妈妈的理想是什么,外婆的理想是什么, 更不曾问过曾外婆的理想是什么。 大概潜意识觉得,哪里轮得上她们有理想啊。 我猜想:喜姑的理想是做一个旺夫益子的好女人,小桃的理想是读大学做一 个女教师,兰兰的理想是脱胎换骨做一个好军人。 妮子小学二年级的理想是:长大了我要死在战场上,立功。我死了我家就是 光荣烈属。 2006年5 月13日链接《起名儿》摘录我出生证上面的名字是“小兰”。 两岁的时候,远在东北的爷爷奶奶说,这名儿得改,叫啥都中,就是不能叫 小兰。 很多很多年以前,爷爷有个妹妹叫小兰。小兰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就得急症 死了。按乡下的规矩,未嫁的小女子死后不能进祖坟,只能在野地里火化。 小兰死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人们架起柴火烧她,烧完了,把一堆骨头划拉 划拉,装进一只坛子里,就在野地里一埋拉倒。 一个三更天,小兰回家哭:“哥——我好冷!你们咋都不管我呢?”天明后, 爷爷来到烧小兰的野地里转,发现荒土中还弃着一段骨头。风吹走了覆盖在遗骨 上的柴灰,怪不得小兰冻得哭,爷爷忙把骨头拾起来。送回坛子里装好。从此, 他再也没有梦见过小兰。 很多很多年以后,也是在地冻天寒这个季节里,我爷爷惟一的孙女出世了, 由于母亲名字中有个“兰”字,这女孩便叫“小兰”。可是,坛子里的小兰又在 爷爷的梦中出现了。于是,我得改名。爷爷说:就叫妮儿吧。上学了,班里有几 个淘气的男生一见我就唱“来到了南泥湾呀,南泥湾好地方……”其他男生就鬼 鬼祟祟笑,跟着唱:“好呀地方。”我一听这支歌就捂耳朵,心里很委屈地喊: 我讨厌这个名字!近年人们起名,不仅讲究字义吉祥,还要查《姓名学》里的天 格、地格、人格,看该名字是否搭配得当,基础运如何,成功运如何。 动了好奇心,我也弄来一本《姓名学》,看来看去,与我这名字相对应的四 个字是:铁杵成针。 一直很怕这句成语。心想:那要磨多久啊! 万一磨到快成针时它又断了呢? 万一冥冥中注定了,永远磨不成针呢?1994年元月补白翻《姓名学》,据说“李 南妮”的笔画比“李兰妮”吉祥。 那时,社会上很流行气功、特异功能、气场什么的,有朋友说,你这个“兰” 字不好,“南”字气场强多了。我不懂气场,但我望文生义想:这样的浮华都市, 这样的生态环境,兰是养不活的,即使活也不能生香。兰应该生长在僻静清洁的 深山里,它的香得自天地归于天地,不是为千万人品闻而生的。兰的适应力、可 选择性太弱太窄,它是要被现代都市淘汰的。而南则大不一样,什么沾上南字都 吉利富强。比如:南风、南国,甚至南瓜都比别的瓜菜可口实惠讨好。 可是,我的潜意识不认同“李南妮”,排斥得厉害。就像我是B 型血的人, 输了A 型血进血管,整个人体系统出故障。精神系统只认李兰妮,换一个字都不 灵,就像输错密码的计算机,没有任何反应。 老老实实,李兰妮就李兰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