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别恶心,本本儿!” “你不知道,我特别喜欢恶心。真的。” 冰淇淋永远都是冰淇淋。这是我花了60块钱买的一个真理。它会是别的吗?不 会,当然不会。就像一对下流男女遇到一起,还有可能产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吗?不 会,当然不会。一切就像流水线一样,那么自然、顺畅,也那么令人恶心。我说过 我喜欢恶心。 当虹在我的狗窝里张开双腿时,我的眼睛里满是什么胖子、兔哥……一大堆男 人压着她的回放。一刹那,我迷失其中,完全的失神,不知道撑在她身体上的人为 何物。我对自己和她都深感愤怒和厌恶。我想起V ·S ·奈保尔在《河湾》里写的 情景:他抽她的耳光,并向那张开腿的私处吐唾沫。我没有这样,没有向她那儿吐 口水。我有点儿想。但我按照一对男女的程序走了下去,并享受到了肉体上真实的 快乐。 又一次的玩儿。又一次的逢场作戏。又一次的三维动画游戏。又一次的“不过 ……而已”。我在干了她之后想,她真的只是个垃圾,一个好垃圾(光鲜美丽、青 春动人)。当然,我他妈也是垃圾,很可能是比她坏的垃圾,至少,你们在我身上 找不到一丁点儿在她身上还能找到的纯粹的情欲和审美兴趣。 哦,他妈的,我渴望已没有底的那种堕落。 这让我十分不快。 她的事儿办完了,麻利地穿上衣服,例行公事的亲亲我的嘴唇,走了。我觉得 她不能见上一个过得去的男人就要去上床吧。当然不能。她会在年龄不饶人时抓一 个垫背,结婚生子,给丈夫戴十万顶绿帽子,在更年期时像母蝎子一样性情乖戾, 在绝经以后变成十吨重的赘肉,无人光顾。我现在就为她哭泣。我该为自己哭泣。 虹,她活得比我快活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八点二倍。 我想起草。其实,虹和草都是属于很放浪的女人,但我对草却没有这种厌恶的 心理。相反,我是真心喜欢她那臭烘烘的样子。如果我在性观念上更开放和容忍, 我一定会向草求婚的。这很奇怪,也很矛盾。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我冲了澡,坐在沙发上抽烟,听音乐,约翰·丹佛。乡村音乐既孤独又忧伤, 就像黑夜中的一块惆怅的黑布。我现在觉得我就像那飘拂的黑布,郁闷、无聊,完 全的无可奈何,因为自身的黑暗和身处黑暗而感到一片黑暗。沃尔特·惠特曼曾说 黑暗是母亲,它包容了一切。是这样吗?好像是。丹佛在唱《回家的路》,疲乏的 游子要回家了,回到现实和抽象中的西佛吉尼亚。那儿,大地粗硬的线条替夕阳下 起伏的牧场勾勒出粗犷的几笔,一座二层楼的典型的美国木屋,廊下的条木桌子上, 一大桶烈性朗姆酒在黄金的光线中独自酩酊大醉;一匹黑得发亮、犹如煤炭的三岁 母马打着响鼻,把唾沫喷溅在微风中;一只白色的牧羊犬伏在草地中沉睡,它下垂 的左边耳朵上,有三只金色苍蝇在起飞和降落。约翰·丹佛回来了,骑着马,在他 的私人飞机即将坠落和尚未坠落之间,他回到了他的故乡。愿上帝保佑他。阿门。 芳芳一定要我去参加她一个同事的“订婚party ”,我不想去,但拗不过她的 威逼利诱。那女生是她现在最要好的朋友,与一个外企的白领好上了,老虎长了翅 膀,所以要party 一下,订一下,婚(昏)一下。马尔克斯写过《一件事先张扬的 谋杀案》,订婚party 写的是“一件事先张扬的性交游戏”。就这么回事儿。 在乘坐了两路公交车,坐了一个三轮车,耗时一小时三十二分钟后,我来到了 白领买下的跃层房子。客厅花里胡哨的样子,首先让我想起KTV 包房。场面已是一 片混乱。两个人鬼声鬼调唱卡拉OK;一桌人打麻将,每人的面前放了一沓百元大钞 ;两个老外,男性,已经喝得结结巴巴;一个染发女生坐在窗台前哭泣,据说是因 为失恋;一个眼镜对着两个中年妇女吹嘘他到过德国、荷兰,还在红灯区看过脱衣 舞表演,“哇,大屁股使劲扭!”他使劲说;白领穿西装打领带,一脸职业性的微 笑——假笑,轻轻地握手,拍肩膀,称呼“哥们儿”;女主角模样有点像国内某个 明星,瘦板板、憨痴痴;芳芳坐在角落抽烟,左手端个烟灰缸,但抖烟灰时却全部 抖在白领的紫檀木地板上。 一大堆垃圾信息挤进我的脑袋,系统崩溃,死机。我抓住一听青岛啤酒,与芳 芳坐在一起,机械地喝着。喝了一听酒,我醒过神来,问道:“咦,芳芳,你他妈 不是讨厌吸烟吗?” “都他妈在吸,”她气呼呼说,“与其被动中毒,不如主动放毒。” “喂,这个party 有点像烩饭。” “别发杂音。我也没办法。看见那个黑T 恤英国人吗?刚才拼命向我献殷勤。” “哦?邀请你吃饭?” “屁!邀请我去看他收藏的那张中式大床,红木雕花。他每日高卧其中,大做 东方春梦。” 我哑然失笑,“邀请上床之前先观赏床,真是君子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 “以为你要吃醋。” “你又没去,我着急喝那醋干嘛?” 麻将桌上起了争执,闹成一团,一个女生指责一个酒糟鼻偷牌,服了双清,声 称又非小麻将,打200 ,“牌德不能当小姐。” 酒糟鼻愤怒反驳,说她输不起,“自己硬不起,还怪别人脱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