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凤凛阳永远都记得那天,那足以改变她一生的那天,此刻回想起来,好似昨天 般鲜明,又好似已是上辈子般的遥远不真切。眼前隐隐约约起了层薄雾,仿佛又回 到了那一天。 那天她是做了什么,才会因贪睡而和爹爹入宫?是了,她想起来了,那日她是 因观星而添了床被子在爹爹的马车上,因而迷迷糊糊睡着了,进而在天色未白中, 糊里糊涂地同爹进了宫。 当爹爹发现她时说了什么?说要她乖乖的;要她不要乱跑,要她等他上完早朝 一起回家。 她很想做个好孩子,也很想真知爹爹所言静候他回来,如果她没听见那阵笛声, 如果她不负那好奇,如果她没遇上那人,也许事情的发展就不是今日这模样,也许 更好,也许更坏…… 当时,在无聊的等待中,她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吹鸣着一首令人心碎落泪 的曲子,她受到了震撼,忘了爹爹的交代,下了马车,迳自辨明了方向寻去。 小心地记下来时的路,她在重重左弯右拐后寻到目的地,只见此处的浓荫遮蔽 了阳光的穿射,应是灿烂的天气却显得格外阴暗深沉,周围约莫十多棵树环成一个 圆,沙沙的风送来了未曾闻过的香味,未曾见过的树上开了满枝满树的淡白小花, 在这诡谲气氛中散发着荧荧微光。一个黑衣男子倚着中间那棵树,吹鸣着让人魂断 神伤的曲子,朦胧隐约中,所有事物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良久,笛声停了,黑衣男子蓦地转身面对眼前的树木,以一种低沉怅然的声音 说道:“你死了,疯了八年,你终于死了,这场仗终究是我赢了。”那人低头看看 自己手中的翠笛,声音里住了些遗憾。“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带走?多年来你处心积 虑想除掉我,为什么不化作厉鬼来抓我?天塌地裂随你高兴,我就在这里,为什么 不杀我?为什么?” 他愤恨地朝天大吼,拳头疯狂地朝树干上击去,头发因激烈的动作而散落,嘴 唇因牙齿咬得过紧而渗出血来。 “你疯了!”躲在一旁的凤凛阳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制止。这人难道疯了, 他真是感觉不到疼痛吗?她瞧着他手上的血红,走上前,扯出怀中帕子,覆在其上, 轻轻打了个结。 “多事!”黑衣男子推开她,将帕子解下,丢在地上狠狠践踏,然后台起眼瞪 着她。“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我……我……”凤凛阳被他较常人为淡的眸色给吓着了,这眼睛……好似豹 子攫取猎物时狠毒无情,她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 “说话呀!哑了吗?”瞧她的反应,黑衣男子心火陡生,他抓住她左臂,强将 她拍着逼至树干上,而后恶狠狠地逼近。“怕了吗?怨起自己的多事了吗?”眼眸 倏地一暗,却又快速转换成另一种武装的颜色。“我该拿你怎么办?”他低头检视 他的小小俘虏,忽地发现她的左耳垂上有颗血痣,若没看仔细,说不定会认为是耳 环之类的饰物。 凤凛阳瞧着他的神情,心想,他该是在算计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你……”她 的脑子里迅速翻腾,斟酌着遣辞用句。“你不要难过,师父说前世冤债今生还,如 果你想开点,心情自然会好些……” 听着她的话,本以为早已结痂的伤口再度迸裂出血。前世冤债今生还?他欠了 谁什么?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出生于世上。打他一生下就注定是个错,错错错,一 错再错。 黑衣男子的眼底凝聚着一股风暴,使得本来淡榛色的眸子转变成另一如同玛瑙 般的蜜棕色,深邃而危险。“是吗?真是如此?”他逐步走向凤凛阳,直至两人之 间连半分空间都不留。“那你就欠了我的债,今世拿你一辈子来还……”说着,缓 缓低头衔住了她的唇。 凤凛阳惊恐地瞪大眼,只觉得一片死亡气息包围住她,空气好像瞬间降至冰点 以下,忽觉唇上一疼,那男子已抬起头,嘴角带了点腥红。 “我给你下了咒。”他自若地说道。“你这辈子是摆脱不了我了,天涯海角, 至死方休!” 凤凛阳虽然脑筋处于昏昏沉沈的状态中,却也能听出这话中意味,不知从何处 生了股力气挣脱了他,没命地向前冲。 只是不论她跑得再快,总甩不开那“天涯海角,至死方休”八字,悠悠荡荡、 余音不绝,仿佛黑衣男子已布下天罗地网,好整以嵌地等她一头栽进。 终于她见着了爹爹的马车,七手八脚地上了车,一阵虚脱攫住了她,她心头一 松,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 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