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 在谈论科索沃战争的这一天,李卫东和周继红大闹了一场。看上去只是为了一 件很小的事情。 下午快下班之前,李卫东从卫生间出来,从二楼的楼梯口走过时,正从楼上下 来的程总经理叫住了他。 “李卫东,你上午怎么没来楼上开会?” “啊开会,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没人通知我呀?” “哦,就是关于公司下一步怎么开拓市场,我召集了几个人来吹吹思路,其中 特别请了你,我跟周继红说过,让你也来参加一下,她是不是通知掉了?” “是吗,我是真的不知道,市场是要开拓,我还是有些想法的,真可以谈谈。” “那好,回头我们聊聊,现在我要出去一下。” 程总说着就匆匆下楼去了。李卫东回到办公室时,周继红正在那里看报上传真 的北约轰炸机的照片,李卫东沉重的影子盖住了报纸。 “上午开会,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周继红怔怔地从北约的轰炸机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才猛地叫了一声唉 呀。 “这事我还忘了。” 说着她仰头哈哈一笑,她一点没注意李卫东的神色,她只是为自己的无意疏忽 打着玩笑的哈哈。可是李卫东没笑,他很凶地盯着周继红不放,周继红被他盯得有 些不明不白。 “你这样盯着我干嘛?”“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哟,你还当真了,我总想你这人洒脱,不会把这事当回事,我也没往心里去, 所以就忘了。” 李卫东盯她的目光更凶了,他说你不要这样,这跟洒脱没有关系,开不开这个 会对我来说无所谓,可是你这么做就是对我的不尊重,对我的轻视,我这人就这样, 可以容下很多东西,就是容不得别人对我的不尊重!他的脸色是勃然大怒的那种, 样子很吓人。周继红极力忍住自己的不快,连说怎么办呢,那就只有对不起了。李 卫东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样子。办公室的人都关切地围上来,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 不停地重复着说算了算了,这两天北约的飞机把人心都搞得乱乱的,你别介意。李 卫东仍然紧绷着脸,用怒火中烧的眼睛看着周继红。老张怕事情收不了场,他拼命 给杜小云使眼色,杜小云笑了笑,走过来拉着李卫东的手臂说卫东,你这是怎么回 事,不就是一个会没参加,你把这种事也当真?李卫东似乎愣了一下,这才收住了 脸上的凶相。 不等下班,杜小云就把一直沉着脸的李卫东拉出去共进午餐了。周继红还在那 里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李卫东今天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她显得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吴文兵想着自己的桂林之行,就主动上前说,周主任, 您别往心里去,他话还没说完,周继红忽然盯着他说谁往心里去了,我是那种小心 眼的人吗?你难道也认为我是故意没通知李卫东?吴文兵脸色顿时煞白,懊悔得恨 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十 吴文兵注意到,周继红也并非不想整治李卫东,但是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李卫东在与周继红吵过之后,变得有如一条疯狗。上午周继红被一个客户叫出 去谈生意,他就把两只腿高高地架在桌上,扬着脖子对吴文兵说,文兵兄,我的文 兵兄啊,我要是你,我就他妈的和她大吵一场,跟领导有了矛盾,你彻底的公开化, 领导想整你也没法下手了,我的体会就是这样的。吴文兵看看他,心里在冷笑,你 他妈的为一个没能参加的会,闹得这样还不罢休,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都不怕的, 这都成了你的注册商标了,我要是你就好了,周继红听见你说什么都没关系的,可 是我在场,她老人家没地方出气,就会找我,你在这儿撒野,还要拉我做垫背的。 他悄悄扫了一眼陈晓敏。这个在外面特别地受男人宠爱的女人,现在一言不发地在 清理自己桌上的东西。 陈晓敏平时跟周继红关系是很好的,她现在虽然看起来并不在听他们的谈话, 可是这个女人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李卫东多次说她有野心,想接周继红主 任的班。李卫东在这方面的敏感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吴文兵感兴趣的只是陈晓 敏凭如此一般的长相,怎么会在外面那么受男人的宠爱? 他过去很少答理陈晓敏,现在忽然想到要是她肯出面帮忙,倒是可以跟周继红 说上话的。陈晓敏正在清理她的办公桌,忙乱之中,肘腕把一杯水碰翻了。吴文兵 赶紧抓起自己桌上的干抹布冲上去止住了流水,接着他帮着把她桌上的一些乱七八 糟的东西赶紧拿开。陈晓敏一边把桌上的水擦干,一边连声对他说谢谢。 “你他妈的也太殷勤了,你以为这个女人是什么好东西。” 陈晓敏出门去洗手间搓抹布时,李卫东晃着两只腿和脑后的辫子继续着他的攻 击。吴文兵只有尴尬地笑笑,不好再说什么。我李卫东是干什么的,只要是看着不 顺眼的,我就要说,不管这事有多么了不起的后台和背景。李卫东的话头子一打开 就不会一下子打住。他可以跟顶头上司对着来,刺头儿好像已经成了他的品牌,已 经被全公司默认,而且连威严的程总似乎也认这个品牌。下午,上级主管领导来公 司视察,程总亲自陪同领导走到电脑销售部,当面带三分笑容的领导和李卫东握手 时,程总特意指着李卫东说,这就是李卫东,一个有思想也敢提意见的人。领导脸 上仍然保持着三分永恒的笑容,大加赞许地点点头说好哇好哇,我就喜欢这种有思 想有胆量的人,做人最怕的就是平庸,我们的事业要发展,就是需要敢闯敢干的人。 说着还亲切地拍了拍李卫东的肩。在电脑销售部的短暂停留中,李卫东的得分比主 任周继红还要高。他就是这么一个特殊人物。周继红能拿他怎么办。 这样下去,周继红的心境和情绪都会大受影响。吴文兵由此想到尚未落定的桂 林之行,心里空空的,像是人坐在飞机上,眼睁睁地看着它围着机场打转转就是落 不下来。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