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六 吴文兵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父母亲看着他竟异口同声地说你的脸色怎 么这样难看?他一句话没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蒙头大睡,这一睡竟睡了12个小时, 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起来。父母把他姐叫来了,姐看着他说,你的眼睛都是血丝, 出什么事了?他摇摇头,淡淡一笑说,没事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姐说是真没 事了?他说是真的。姐再认真看了看他,点点头说嗯,这会再看你的神色,我相信 你是真没事了。女人的感觉真是好得惊人,可惜奥斯卡没设最佳感觉奖,要有,肯 定全是女人包揽。吴文兵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些幽默的念头。 十七 中午的销售办公室,是一天中最空旷的时刻。往往是周继红一个人在那儿。老 张中午是要回家吃饭的,李卫东和杜小云肯定是出去共进午餐了,杜小云在外面有 间空房,这两个人在共进午餐之后说不定还会接着同床共枕。 吴文兵就是这时候从家中慢悠悠地踱进了办公室,不出他所料,周继红正在里 面看报纸。看见他,按惯例用眼白扫了一下。 “怎么一上午没见你的人?” “很抱歉,我有事出去了,我来是告诉你,从今天起,我需要请个假。” “请假?干什么请假?” 周继红偏着头,这次是用眼黑扫了他一下,发现有些不对劲,才用双眼认真而 又不解地看着他。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惯常的胆怯。倒是发现他淡淡一笑的样子,看 上去有些神经质的味道。 周继红脑子里莫名地闪过某种不祥的念头。吴文兵用手甩着手里的钥匙串,然 后往上一抛,钥匙从屋顶吊灯穿过后直落他头上方时被他稳稳接住。他望着周继红 又一笑。 “怎么样,身手还可以吧?是这样,我要请假去桂林。请一个星期。” “你这是什么意思?请一个星期?这一个月的奖金,你不想要了?” “我现在首先是要老婆,我原来和女友说好的一起去桂林,这是不能改的,钱 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你没让我去,我自己去行不行?” “你怎么啦,好像……有些变了?” “变了吗,没有吧,那是你的感觉,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叫吴文兵的29岁的男 人。至于你要怎么看,我可是没办法,喏,假条我都写好了。” 他的手很随意地一扬,假条在周继红眼前打了个旋转,飘到桌上。然后,他打 开抽屉,拿了放在里面的钱,转身就走。周继红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地 说,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文兵在出门的一瞬间,听到了周继红的自语,他心里暗暗发笑。过去读一些 文学名著时,他常常为某些角色富于个性的作为所感染,现在他感到那些角色神秘 地站在他的面前,并且用微笑的目光看着他。他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走你自己 的路。十八吴文兵到旅行社买了两张去桂林的飞机票。他骑自行车再次来到了新华 路口一边的人行道上。他刚到,张爱玲就走过来了。 “你怎么弄得跟纯情少男似的又来了,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看见他笑盈盈的样子,张爱玲竖起了眉毛,转身就要走。吴文兵大叫了一声站 住。张爱玲大约是被她从未听过的声音愣了一下。她有些意外地站住了。他站在原 地没动。过去他不是这样,过去他的语言总是畏首畏尾地躲藏在行动的后面。 他待她站定了才从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两张飞机票。递一张到她面前。 “喏,去桂林的机票,后天的,我们一人一张,你拿着,你要是不去,就扔进 垃圾桶,要去就在机场大厅门口见,我会提前一个小时到。” 她睁着一双惊讶的大眼睛,有些不相信感觉地看着他,她的手触到票时竟哆嗦 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莫名地点了点头,把票接过去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朝她淡淡一笑,转身骑自行车走了。 他车子骑到解放大道路口时,碰见李卫东和杜小云从一家超市出来。过去吴文 兵在路上看见他们,总是装着没看见似的绕过去,可是李卫东似乎没有什么忌讳, 杜小云也没有,他们两人就像一对夫妻碰见他似的,有说有笑地跟他打招呼,没有 一点难为情或躲闪的意思。他自行车笼头一拐,稳稳地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二位, 我明天就去桂林,我在那里可能会碰上卫东。”“哈哈,你做得对,我早就跟你说 过,为人就是要像我这样洒脱一点,什么事也不会有。” 他看看李卫东,再看看杜小云,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杜小云在一边帮腔说, 文兵,我也是觉得你活得太累,为什么要那样迎合周继红,男人嘛,就要像李卫东 这样,她不让你去,你自己坐飞机去,就是要告诉她不要把人当羔羊!李卫东说, 小云你也不能这样说,什么事都要有个度,也不能乱来。杜小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话,什么叫乱来,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觉得吴文兵做得对,这不叫乱来!李卫 东说你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杜小云说什么叫过分,我觉得一点也不过分,对周继 红这种人就要这样!李卫东说你没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什么要有个度。杜小云说 什么叫有度,我觉得你说的是废话!李卫东说这怎么是废话呢。杜小云说就是就是! 李卫东说好好好废话废话,我说的都是废话! 两人这次是真的吵起来了,吴文兵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一只脚抵着地,带着淡 淡的笑意看他们两人争吵,也不劝架。待两人都不说话了,他才说你们这是争什么, 我的事,我自然会知道处理,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认真。杜小云和李卫东都不解地看 看他,又互相看看,有些看不懂他的样子。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