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 争 在和你的关系之中,无论如何演变,我总是其中的输家。输给了你、输给了感 情,也输给了我自己……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 「朕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朱棣微微攒起浓眉,看著眼前孤绝昂扬的男子。「 朕是她的父亲,有保护她的责任。」 「父亲?」冷君敌扯唇露出讽刺的笑。「一个几乎十四年没照顾她的人,突然 冒出来说要当她的父亲、保护她?会不会太可笑了些?」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咄咄逼人。朱棣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以前没有照顾 好她,现在才要好好地补偿她。」 冷君敌冷哼一声。「补偿她?善於遗忘的人,永远善於遗忘。我不会让她跟你 走。」 「但是是她主动跟朕走的。」朱棣唇畔泛起胜利的微笑。「朕以为,她可能已 经厌烦你了。」 冷君敌的面容瞬间风起云涌,没人看得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果然还是个娃 儿。」 「她已经不小了。」朱棣感慨地说道。「一个将近十四岁的少女,不应该有如 此多愁的心思。」 「你是始作俑者,不是吗?」冷君敌唇边勾出冷魅的微笑。「那年要是你迎回 了她母亲,也许这一切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所以朕才要弥补她。」朱棣郑重地说道。「将她带离你,一定可以让她变得 快乐。」 「弥补她?」冷君敌的喉间逸出冷笑。「从十四年前你遗弃她开始,就已经没 有那个机会了;至於带她离开我——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她!」 「为什么你不对她好一点?」朱棣突然重重地叹息,眉头紧紧地蹙起。「要是 你对她好一点,朕会很高兴地将地交给你。」 「她是我的,不需要经由你的手。」冷君敌狂妄地说道,显然不将朱棣放在眼 里。「你以为她真正在乎的是谁?」 朱棣被冷君敌的话强烈一震。「总而言之,肤不会把她交给你的,你毋需跟朕 卖弄嘴皮子。」 「皇帝的面子挂不住了吗?」冷君敌讥讽地说道,完全不害怕有惹怒猛虎的可 能性。 「朕倒要看看你能够做些什么?」朱棣抛出笑容给眼前这个一点儿也不畏惧他 的倨傲男子。 「皇家最好的兵器,都是名剑山庄铸的,没错吧?」冷君敌微微冷笑地说道。 「要是你真的带走她,我不能保证货源会依旧源源不断。」 「你不是没在管名剑山庄的营运,为什么会那么清楚?」朱棣唇畔同样泛起冷 笑。「若和名剑山庄断了交易,朕难道不能找别人吗?最近无剑门的铸剑已经小有 名气,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和名剑山庄并驾齐驱,甚至凌驾名剑山庄之上。朕考虑用 他们的货。」 「是这样吗?」冷君敌唇畔的笑容更冷。「那也要看他们想不想跟您交易啊, 皇上。」 一句冷而讥诮的话语让朱棣挑高眉头。该不会……他对冷君敌投以疑惑的眼神。 「别想跟我斗。」冷君敌目露精光,唇畔噙著冷笑。「她不在意你遗弃她十几 年,我可在意得很呢;没为她出气已经很不错了,你还以为你真能平安从我面前带 走她?」 「要是你能将这份保护她的精力用到她身上,那就好了。」朱棣突然沉沉地叹 了口气。 「我和她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好好回去管你的天下大事,不要把无谓的力气 花到我跟她的身上来!」冷君敌勾唇一笑,对朱棣伸出手掌。「现在,将我的人还 给我!」 她的宿命就是要与他永生不断地纠缠吗?否则最後战败的为什么真的是她那皇 帝亲爹? 狂暴的吻从他的唇压落!她别无选择地承接一切,直到她的唇被吸吮得肿胀为 止。 「你还小,娃儿,别打想离开我的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事。」冷君敌唇畔漾著 邪冷的微笑,若有所思。 「我已经不小了。」戚绛影哀凄地说道,娇颜完全没有被吻之後应该有的酡色, 仍是一脸苍白。 「对我而言,你还太小。」冷君敌以深黑的目光打量著她。「稚嫩得让我连要 你的欲望都提不起。」 戚绛影狠狠倒抽一口气。他一句话就将她刺得血淋淋。「既然这样,为什么要 我?我太小,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那为什么要我?」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嚷道,水 眸盈满前所未有的迷乱。「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我才快十 四岁而已……为什么要绑著我?」 「别闹了。」冷君敌安抚似地拍著她,俨然像个长辈对待哭闹不休的晚辈。 「我闹?」戚绛影声音陡地拔得更高,泪水不断滑落。「我没有闹,我没有闹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能这么冷静自持?」 这一切明明都是他造成的,而他居然还能在一旁欣赏她的失控? 「睡吧,你很累了。」冷君敌扯出微笑,仍然没有回应她的指控。将她强压入 他的怀里,他要她有个好眠。 他仍然想要粉饰太平吗?她陡然凄楚地笑了出来。 「我是很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造成的,而你却只会要我睡,不让我离开 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你……」戚绛影费尽气力地在他怀里喊著,一心要求离开。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冷君敌的神色是冷静而高深莫测的,唇边的微笑让 他看起来像是从来没人能摸透的神祗。 「是因为习惯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吗?」幽幽的声音从她口中倾吐而出,她终 於再也提不起气力与他相斗,只能张著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含悲地盯凝著他。 「睡吧。」冷君敌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合上她的眼帘。他定定地凝睇她, 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终於传来,才轻扯唇角。「如果我真的要把你玩弄在股掌间, 你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模样?」 这句话,熟睡的她没有听见。就算她听见了,恐怕也不会懂得他话中潜藏的深 意。 皇上是戚绛影亲爹的事,楚振域从来不知晓。那件事从此之後,对於她和他, 宛若未曾存在过。 只余偶尔皇上会亲自来看看她。然而谁都没有再开口留过谁,也没有人再开口 说要走。 时光不停地流逝,转眼之间,她已十五芳华。 从娘生前,就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如今娘早已死去年余,更别提有人会记得 她的生日。 今夜,没有庆赚没有一句恭喜,没有例外的,她依旧得陪他出门——多讽刺, 在生日的这一天,她仍旧得承受永无止境的心碎。 她突然觉得极端可笑,在整装准备去找他的同时,笑得几乎没有办法站直腰。 随後,深层的痛楚从她的腹都传来。 那是一种闷过头之後,突然爆发的强力苦痛。她感觉下半身不停地涌出黏稠的 液体,而腹都传来的痛楚,一次比一次剧烈。 「啊……」戚绛影抱著腹都,咬著牙根,压根没有办法踏离房里一步,反而下 意识地跌往床去,额间不断地冒出一颗颗冷汗,痛苦地几乎要在床上昏死过去。 恍惚之间,她看到床单整个被染红,伸手往下抚去,才发现自己腹都所流出来 的,全是血。 她会死吗?是不是上天终於可怜她,在她生日这一天要送她这个带她离开人世 间的大礼? 下腹的剧痛仍然不断传来,她冷艳精致的五官全拧皱在一起,痛得频频哀叫, 连房里传来她最熟悉的脚步声,都没有发觉。 「你怎么了?」冷眸在看到她痛苦的模样时,陡地一炽。 传入耳中的是焦急至极的发问声。不,不可能是他。他绝对不可能如此关心她。 「该不会是生辰这天闹自杀不成,反而伤到了自己吧?」顽长的身影以迅雷不 及掩耳的速度闪至她的身畔。 真的是他。唯有他才会有这么讽刺的声音——啊,他记得她的生辰?他居然记 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痛……我肚子好痛……」戚绛影完全没有气力去回应他的嘲讽,只能紧皱著 眉,不停地在床上翻滚。 著急的黑眸在定定地看著她之後,终於明了一切。冷君敌陡然笑了开来。「看 来上天真的送了你一个大礼,在你生辰的这一天。」 「痛……」他怎么知道她刚刚在想些什么?「会死吗?我会死吗?」她哀哀地 看著他。 如果上天真的要她今夜离开他,那么,就让她奢侈地多看他一眼吧,她从来没 有发觉,原来真的可以离开时,也会有如此不舍的心情啊…… 冷君敌嘴角噙上一抹微笑。「你放心,在我的护翼之下,没人能够带走你,包 括你所认为的老天爷。」 「是吗?真的吗?」戚绛影以质疑的眼神瞅著他。 突然间,他的吻重重地落到她的唇上。 这次的吻,和以前不同。同样的狂霸,却带了点迷情挑逗的意味……为什么? 同样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的戚绛影不解地凝著他,感觉下腹都的痛苦依旧,而且 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生辰快乐。」冷君敌唇畔泛著优雅自若的笑。「要我告诉你,你究竟是怎么 了吗?」 巨大的痛苦袭上身子,戚绛影痛得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他,只能抱著身子,不断 地打著哆嗦。 冷君敌以强健的臂膀紧紧地圈住她。「你的癸水来了,」他的眉眼都含著笑, 里头还藏了她看不懂的意绪。 谜底被他一宣布,她突然羞赧地难以自拔,连腹都的疼痛都险些忘记。虽然娘 没有告诉过她,但她不是没有看过书上写的。只是,在这么疼痛的当头,她根本没 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件事。 这种关於女人私密的事,居然是由他来告诉她的……居然是他解开了她的疑惑 …… 她羞愧欲死。 「走开!你走开,不要碰我!」戚绛影不知道打哪里生出反抗的力气,死命地 推拒著他。 「生辰快乐。」冷君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仍是紧拥著她。「恭喜你长大 了,娃儿。」 讽刺!这根本就是讽刺!若她现在有气力,一定要打烂他唇边那抹张扬讽刺的 微笑。 「走开,你走开。」戚绛影陡地软弱得像是个哭闹不休的孩子。「我不想见到 你!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放心,我会走开。我会找个嬷嬷来照料你。」冷君敌唇畔绽著看似无伤的 温和微笑。「但是,要一辈子不见你?」 戚绛影以满含痛苦的双眸瞅著他,等待下文。 冷君敌轻扯唇角,只说出了两个宇—— 「免谈。」 於是,她从已经极深的地狱再坠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离不开啊。在她十五岁生辰的这一天,上天开了她一个极大的玩笑,然後,依 旧忘却了要眷顾她。 从癸水来的那一天之後,戚绛影选择了赤红色的衣裳来妆点自己,以鲜艳的颜 色彻底地伪装起自己一身的虚软。 於是,原来就少言少笑的她,看起来更是冷艳无比。她的美貌渐渐地从名剑山 庄传出去,於是,提亲的人应接不暇。 可笑啊。若男人只因为她绝美的外表而欣赏她,那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悲剧。她 从来就不打算将自己许给任何男人。但是就算如此,她依旧深深记得在之前,他曾 经说过要将她嫁掉的话语。 终於,在她年满十六岁的那天—— 「你真的不想嫁吗?」楚振域被一个又一个媒婆包围得无力,只能直接问继女。 「一个都不考虑?」 「不考虑。」戚绛影轻轻摇了摇头,选择了一个最适合拒绝的答案。「爹不是 希望我能跟著少庄主吗?我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想嫁人的事。」 「是这样吗?」楚振域深深地叹著气。「说到少庄王,爹就……」他又叹了一 声。「为什么他总是要在外头花天酒地呢?无剑门的名声已经愈来愈有超越名剑山 庄的趋势了,我多么希望少庄王能够回来扛这山庄的事业,偏偏少庄主却……」 「最好的铸剑人才不都在名剑山庄吗?为什么?」戚绛影怀疑地说道。从无剑 门窜起的那一天开始,她其实就已经在质疑—— 为什么无剑门铸出的剑跟名剑山庄那么相似,甚至更好?除非……除非他们能 掌握到名剑山庄的人才。 然而,这怎么可能?那些铸剑师一个个都对冷君敌忠心耿耿……除非是冷君敌 自己—— 这个猜疑让她娇颜一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振域重重一叹。「如果我能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他抬眸望向一身红装的戚绛影。「少庄主现在还夜夜狂欢作乐吗?」 「嗯。」戚绛影点了点首,内心却崩裂出细痕。 会不会,纵情欢乐根本就是他的伪装?有没有这个可能,无剑门根本就是他创 设的? 以她幼时跟著他的认知,天底下也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他那样好的铸剑 技术了啊。 会吗?会是他吗? 她暗暗下定决心,决定今夜去开启那扇她在外头呆立多年,却从未进去过的门, 一看究竟, 「等等。」 每个深夜,都是冷君敌一个人进去那扇门扉,而今日,原来应该静默无声目送 他进入的她破例地开了口。 「怎么?」冷君敌挑眉凝视著以艳色衣裳妆扮的她。 「下雪了。」眼角余光瞥到雪花开始纷落,戚绛影绽出了一个绝美的笑。「我 曾经在很多个下雪的夜里,撑著伞等待你。」 「然後呢?」俊眉挑得更高了。 怎么,嫌她废话吗?戚绛影幽幽地笑著,继续说道:「我在外头等了你好几年, 却从来不知道你在里头做些什么。」 「接著?」冷君敌很清楚她的话仍未说尽。 「所以,我要跟著你进去,在今晚。」戚绛影漾出一抹绝美而坚定的微笑,清 亮的眸子定定地凝视著他。 深深浅浅的笑声陡地从他的喉间逸出来。「小娃儿,我劝你别进去,那种场面 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小娃儿了。」戚绛影淡淡地反驳。「我要进去,没有 人可以阻止我。」 「是吗?」 「包括你。」戚绛影受不了他那状似质疑的问句。「我今夜一定要进去一看究 竟,看你终夜流连忘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就随你吧。」冷君敌的语声是轻淡的,甚至还有无奈夹杂其中。「不要怪 我没有提醒过你。里头的世界,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我不会怪你的。」戚绛影以坚定的眸光瞅著他。「到时候真的要怪,也应该 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