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很高、很蓝,轻轻徐风飘送着桂子的香气,又是作物收获的季节了。 赵清儿搬张椅子坐在窗边,眺望远山近景。回到“迷雾谷”已一个多月了, 每天都过着惬意懒散的生活;刚开始她也想当个称职的毒君夫人,遗憾的是她没 有这方面的天分,连普通的药草都弄不清楚,更遑论那些样子十分相似、功效却 完全不同的毒草。 所幸,她还有另一个选择:木天南他们愿意将“碧幽门”嫡脉的绝学授予她。 但她浅薄的功力,完全无法学习那么高深的武学,还好她有个制毒兼练药专家的 丈夫,他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替她炼制可增强功力的丹药;师父司徒渚也愿意以 深厚的内力替她打通任督二脉,届时她只要好好努力,在不久的将来就可名列江 湖高手之林了。 仔细想想,她的境遇也真是奇妙,竟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第七代万毒圣 君的妻子,想必只要抬出她木头相公的名号,肯定可以吓坏一堆人;或许还有人 会被吓死呢。 想到得意处,赵清儿忍不住明眸往上吊,张口大笑了起来。正当她笑得正爽 乐之际,突然有个东西投进了她口中,甚至还有一种蠕动的感觉,忙吐出一看, 竟是只如花生米大小的虫子,在她的口水堆中划动着六只脚。 一阵恶心感立刻涌了上来,赵清儿起身从后门冲了出去。 怜香和惜玉送茶水进来,听见后头传来的呕吐声,又见后门敞开,放下茶壶 双双忙去察看,一出去就看见少君夫人吐得乱七八糟的,姐妹俩上前问:“少君 夫人,您怎么了?” 经过一阵呕吐之后,赵清儿已感虚脱无力,只能对两人摇摇手。“我不要紧 的,没事的。”但话才说完,想起那只飞进口中的虫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怜香见状,不由灵光一现!难道少君夫人已经……思忖间,不觉把视线投向 妹妹。 惜玉亦转着相同的念头,也不自觉看向姐姐。 姐妹俩交换过眼神后,怜香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少君夫人,您就忍着点, 这是自然的现象。” 惜玉转身回房拧湿面巾,出来递予她。“您擦擦汗吧,我去请少君回来,配 点药给您吃,应该就不会这么严重了。”话落向姐姐一使眼色,转身离去。 怜香待她擦过汗后,接过面巾扶着她回房休息,然后至桌边倒杯水送上。 “少君夫人,您喝点水吧,会舒服些的。” “好,谢谢你。”赵清儿接过杯子,浅啜了两口茶水后觉得好多了。约莫一 刻多钟,南宫靖已随着惜玉回到睡房。“你怎么了?惜玉说你一直吐,是哪里不 舒服吗?”话落,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接着又帮她把脉,似乎并 无异状,柔声问:“有拉肚子吗?” 赵清儿瞟了两侍女一眼,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因为笑得太过得意,嘴巴张得太 大,让虫子飞进了口中,只能娇颜染霞,螓首微摇,“没有。” 怜香见她秀颜微晕,娇不胜羞的模样,忙对妹妹使个眼色;惜玉会意点头, 转身悄悄离开房间。 南宫靖诊察过后略略思索,“我拿一点止吐药给你吃,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话落起身走至木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黑色小瓷瓶,用小匙舀了白色粉末放在 一张小方纸上,转首唤道:“怜香,把这个给夫人,以水送服。” “是。”怜香上前取来小方纸,又倒了杯水,一起递至赵清儿面前。赵清儿 把药粉倒进口中,接着端来茶水饮了一口,药粉凉凉的,带点淡淡的甜味。 南宫靖收起瓷瓶,走至桌边坐下,凝着倚坐床边的妻子。 赵清儿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侍女就在旁边,因此只得开口找话谈: “你炼药房的事忙完了吗?” 南宫靖点头。“今天的部分忙完了。” 一句简单的对话后,两人便又四目相对。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赵清儿差不多已摸清楚他的个性,她的木头相公 是那种别人问多,他答少的类型,连多交代个几句遗言也嫌麻烦。静然不语时予 人一种心机深沉的错觉,其实他是什么也不多想,再加上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下 毒高手,所以就给人一种怪里怪气的感觉,其实他是个再单纯不过的人了。 怜香见两人四目对看,不知是该退出房间,还是继续留下在这里看小俩口对 看。“你觉得好一点了吗?”南宫靖问。 赵清儿点头。 这时,外头传来惜玉的话语:“少君,三位谷主有事要和您商量。”“进来。” 房门推开,木天南、文殊玉、管彤云依序进入。木天南看了眼倚在床边休息 的赵清儿,轻咳一声说:“刚才惜玉来跟我说了一件大事,所以我想事不宜迟, 应该就近挑个日子,然后通知师叔祖他老人家尽快回来,好让你和小师婶拜花堂。” “为什要提前?”南宫靖对他一进来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大感不解。“不是 说三个月后的日子比较好吗?况且师父再过几天就回来了,没必要特地把他催回 来吧?” 看来小师叔似乎还没了解到事情的急迫性,木天南只得说:“您或许可以等, 但小师婶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南宫靖转首看向妻子。“你为什么不能等了?” 赵清儿也是莫名其妙,只得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南宫靖又把视线转回木天南的身上,木天南则和师弟们交换个眼神,只得进 一步解释道:“我是听说小师婶已经有了,所以……” “有了?”南宫靖又看向妻子。“你有了什么?” 她有了?!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赵清儿不觉把视线投向怜香和惜玉,看 来先前的一阵呕吐,似乎让她们误会了什么,只得忙摇手否认。“没有,我什么 都没有,而且……”她不自禁向丈夫投注哀怨的一眼。“我和你们小师叔根本就 不可能会有。”不可能会有?什么意思?难道是——小师叔不能……人道?木天 南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却又不知该如何询问。“那个……小师叔,你……你们晚 上有常常做那件事吗?” 赵清儿乍闻此言,不由羞得腮酡耳赤,心跳亦加快了不少。 南宫靖却是一脸的莫名。“做哪件事?” “就是……”木天南当然不好意思问得太露骨,只得含糊地说:“一起睡觉 那件事。” “我们当然是一起睡觉啊。”南宫靖实在不知这事有什么好问的。木天南已 经没有什么好疑问的了,但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突然,管彤云问了句:“您都有帮小师婶脱衣服吗?” 此话一出,羞得房内的三名女子全低下头去,木天南和文殊玉则同时转首赏 他一记严厉的白眼。虽然南宫靖夫妇比他们还年轻,但怎么可以当面问出这么失 礼的话! 岂料、南宫靖却答:“干嘛要帮她脱衣服?她的手好端端的又没受伤,自己 脱就行了。” 此话一出,五人十只眼睛全看向他。 木天南脱口问道:“小师叔,你们晚上都怎么睡?” “怎么睡?”南宫靖眉头一皱,现出“这有什么好问”的神情,“就是脱了 外衣,她睡里面,我睡外边,拉上被子就睡了。” 这……文殊玉也忍不住了。“难道您对小师婶都没有做过什么?”南官靖反 问:“要做什么?” 五人转首互视,彼此眼中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芒。 管彤云也不管这样问妥不妥当,失不失礼了。“小师叔,难道您每天和小师 婶一起睡觉时,都不会感到丹田处似有一股热流,好像想从哪里流泻出去的感觉?” 南宫靖寻思好一会才点点头,“是有过几次,不过我想那是因为吃了太燥热 的东西,导致火气上升,通常下床吃点药就会好了。”五人听了差点摔倒在地! 原……原来竟是他不懂周公之礼!这实在太离谱了,已经继承了第七代万毒圣君 名号,毒技出神人化,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小怪杰,竟是不通俗务又如此天真无 邪。 木天南惊愕过后,不得不向赵清儿求证:“小师婶,你们真的都没有……” 赵清儿羞红了一张俏脸,螓首微点。 管彤云实在做梦都没想到,小师叔竟是如此的无知,不觉开口问:“小师叔, 你该不会以为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就是夫妻了吧?” 南宫靖却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不是?” “呃——”管彤云顿时语塞,向两个师兄使个眼色,三人转过身去,背对着 南宫靖低声讨论了起来。 这时,赵清儿再也毫无疑问了,一开始还以为她的木头相公是因为谨守君子 之礼,未拜花堂前不想和她有夫妻之实,可是事实证明他是什么都不懂,亏他还 是司徒渚和木天南他们口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制毒奇才,天才的另一面却是程度惊 人的无知。 师兄弟三人研讨了好一会,依然没有结论,只好由管彤。云对赵清儿说: “小师婶,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想出好办法的。” 说完,三人又依序离开,接着连怜香和惜玉也跟着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南宫靖和赵清儿对看着。片刻,她把视线投向窗外,心里暗 叹气,和心爱的男人结合是每个女人的心愿,偏偏自己所倾心的男人,却还是个 “小男孩”。 这日。 申时时分,南宫靖随着木天南的近卫林龙来到“尊天楼”。一进入“扬霄堂”, 就看见除了木天南师兄弟三人外,还有总管邱沆。 四人见他到来,立刻起身相迎。 南宫靖在左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待他们也落座后才问:“你们找我来有什么 事?” 木天南瞟了管彤云一眼,轻咳一声,“这个由三师弟来向小师叔说明。”文 殊玉亦接口说:“是的,师弟的口才较好,应该可以解释得很清楚。” 可恶啊!两个师兄就会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丢给他!管彤云怒视两师兄一 眼,对南宫靖绽开迷人的笑容,“是这样的,那天我们和您及小师婶谈过话后, 我们觉得您好像不是那么了解夫妻之间的事,所以我们今天请您来就是要告诉你 真正的夫妻之道。” “真正的夫妻之道?”南宫靖眉头微蹙,这三个师侄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管彤云轻咳一声清清喉咙:“真正的夫妻之道是晚上睡觉时,不是两个人一 起并躺睡觉而已。一开始时小师叔要睡到小师婶的身上,等到两人都累了,才可 以躺下来并睡。” 南宫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样睡?好像很 麻烦。” “小师叔,你不能嫌麻烦,你如果不这样睡,小师婶就没办法生出我们的小 师弟和小师妹呀。”管彤云话落,转首看向邱沆,“不相信你问邱总管,虽然总 管夫人已去世多年,但他们也是这样睡,才睡出两个儿子的,两个儿子也是这样, 才睡出小孙子的。”南宫靖不觉把视线投向邱沆。 原来三位谷主找他来是当“见证人”呀,邱沆见少君看向他,只得忙点头微 笑。“是啊,我的儿子和小孙子都是这样睡出来的。”南宫靖注视着他,还是弄 不懂他们的意思。 管彤云见他似还颇为疑惑的模样,便说:“您这样做,小师婶一定会很高兴 的,您一定也希望小师婶每天都很高兴、快乐,对不对?” “是吗?清儿会很高兴啊……”南宫靖似自语般地说,思忖过后点点头。 “既然这样,我就来这样睡吧。” 四人见他终于明白了,不由交换个欣喜的眼神和笑容。 南宫靖回到“翠吟楼”,推开房门,就看见妻子坐在桌边缝制衣裳。 赵清儿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是他便绽开抹微笑,“你炼药房的事忙完了 吗?”南宫靖点头,走至桌边坐下,提壶倒杯水啜了口,开始回想刚才师侄们的 话。他们说他必须要睡在娘子的身上,直到累了才可以停止,虽然不明白为何睡 觉会累,也许这要睡过了才会知道吧? 不过,虽然娘子练过武,力气也不小,背着他还可以施展轻功,但要叫她躺 在下面让他睡,说不定她无法承受呢。思毕,他放下茶杯唤道:“清儿。” “什么事?”赵清儿头也不抬,依然专心地缝制衣裳。这两天她开始向怜香 和惜玉学习缝衣的技巧,身为毒君的妻子,其实她可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可 是她也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即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内衣也好。 “那个……你可以拿起多重的东西?”南宫靖问。 赵清儿停手想了想。“一、两百斤都没问题吧。”话落抬头看向他。“你要 我去帮你搬东西吗?” “不是的,那个……”南宫靖想了想才说:“彤云他们叫我要睡在你的上面, 邱总管也说这样才生得出儿子,所以我想先问你看看,你是不是能够承受。” 听到“承受”二字,赵清儿双颊倏感发烫,耳根也发热了起来,连心儿都如 小兔般蹦跳不已,她低眉羞怯地轻答:“你也不是很……很那个……所以我想我 ……应该没问题的。” 南宫靖听她说没问题,遂放心了不少,同时也心想与其晚上再睡,何不现在 先试试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思罢,便说:“既然你说没问题,那我们现在就 来睡吧。” “现……现在!”赵清儿不觉惊呼了起来,本能地转首看看窗外和房门。 “不……不太好吧,现在是大白天的,我……我……万一有人进来的话,要怎么 办?” “那就把房门锁起来啊。”南宫靖说完,便起身将房门上闩。 赵清儿没想到他说做就做,虽然大白天的让她颇觉难为情的,但想到也许可 以让她的笨相公因此开窍,那也是不错的。 南宫靖返身回来,将妻子手上的衣布拿起放回竹篮中,拉起娇羞无限的她走 向床边。 “你先上床躺下吧。” 赵清儿杏眼含春羞睨他一眼,轻咬下唇螓首微点,便上床躺下睡好,希望他 会温柔。 南宫靖见她睡下了,也跟着上床,不甚放心地再问一遍:“真的可以吗?” 赵清儿双颊嫣红如苹,轻点头。 南宫靖得到妻子的首肯,便挪身上前小心翼翼地睡了上去。的确是把她给 “睡”了!她的天才相公竟把她当床板来睡,赵清儿简直是欲哭无泪! 南宫靖只觉得背下的娘子身体软绵绵的,睡起来甚是舒服,却也怕把她给压 坏了。“娘子,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很重?” 他是不重啦,但她的心却伤得很重,赵清儿只好实答:“还好。”南宫靖似 乎觉得她有点怪怪的,但稍稍一动,整个人就从她身上滚了下来,他再试一次, 还是滚下来,又试一次,照样滚落,最后气得他破口大骂:“这根本没办法睡嘛, 怎么有可能睡在人的身上,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清儿双眸往上吊地瘫在床上,任由他睡上去又滚下来,到头来她只是个让 相公睡不住的“没有用”床板,还真是悲哀呢。 南宫靖察觉到她的异样,忙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彤云说我只要睡上 去你就会很高兴了,我没睡住你生气了吗?” 该怎么回答呢?如果他是真的会“睡”,她大概会高兴得起来,可是偏偏他 就是不懂得怎么睡,才叫她想哭也挤不出眼泪,遂翻过身背对着他。“我现在好 想哭。” 南宫靖听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待回神后怒火陡升,下床拉拉衣裳,过去打 开房门快步往外走,丢下一句:“我去找那三个混蛋算账!”赵清儿闻言翻身坐 起,却只听见蹬蹬的下楼声。他要怎么找那三人算账呢,她很好奇却没那个脸去 凑热闹,轻叹口气下床略整衣裳,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吧。 “尊天楼”的“扬霄堂”里,木天南和师弟文殊玉、管彤云边喝茶边闲聊, 三人说说笑笑,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正当木天南端起茶碗欲就口浅啜时,从外头进来一脸冰冷的南官靖。 三人见状心头全都咚地一跳!木天南忙放下茶碗,起身迎了上去,“小师叔, 有事吗?” 南宫靖不答,笔直地朝管彤云走去。 管彤云见情势大为不妙,忙站起移步至二师兄身边,文殊玉见状也慌忙站起, 心里却暗骂师弟,是想把他当挡箭牌,还是想拖他一起下水? 管彤云见小师叔一双俊目直勾勾地瞪着他,不自禁胆颤心惊了起来,但仍壮 着胆绽笑容,“小师叔,怎么了吗?” 南宫靖用冰冷的眼神定视着他,半晌才说:“你说我只要睡在清儿身上,她 就会高兴了,可是我睡到她身上,她不但没有高兴的样子,还说她好想哭,这到 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三人闻言不禁转首互视,皆心想凭小师叔一 个文弱书生,倾全身之力也应该不会让小师婶想哭才对,难道这其中另有曲折之 事? “呃……应该不会这样才对啊……”管彤云鼓起最大的勇气发问:“那个… …小师叔你……你是怎么睡的?” “还能怎么睡?”南宫靖理所当然地答:“就是叫她躺在床上,然后我再睡 到她身上,不动的时候还好,一动就滚下来,我试了两、三次还是睡不住,你还 叫我睡累了才能躺在床上,幸好清儿练过武,要是普通人的话,丈夫又比妻子高 大,岂不活生生地就把妻子给压死了!” 三人听完,登时傻眼!小师叔竟叫小师婶当床板给他睡,真叫他们啼笑皆非。 管彤云回过神后忙为自己辩解:“那个……小师叔,你睡错了,不是直接睡 在小师婶的身上。” “不然要怎么睡?”南宫靖看着他,“你倒是睡给我看看呀。” 管彤云惊骇的抬手指向自己,“我?” “对!”南宫靖看着他和文殊玉。“你们两个马上睡给我看看。”话落命令 道:“彤云睡在下面,殊玉就在上面。” 啥?要他们两个男人即席上演妖精打架?这…… “我……我……要……要……”管彤云因惊骇过度而结巴,直到用力咽了口 口水后才恢复正常,“我要睡在下面?”语毕转首看着身旁的文殊玉,不自觉退 开两步。“二……二师兄……我……我不想失身与你。” 文殊玉当然也吓傻了,回神后破口大骂:“说什么疯话!我对男人没兴趣, 尤其是你!” 一旁的木天南不由暗呼一声:好险!幸好没有点到他。 南宫靖虽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喝道:“你们到底睡不 睡?” 文殊玉和管彤云被喝唤得心头一跳,管彤云忙摇手解释:“不……不能睡, 两个男人是不能睡的,一定要一男一女才行。” “要一男一女?”南官靖点点头,“那好,我去叫邱总管的儿子和媳妇睡给 我看。”语毕转身就欲去找邱沆。 开玩笑!除非是脑袋坏去了,否则天底下有哪对夫妻愿意当场表演这个给别 人看?师兄弟三人闻言,一闪身全挡到他面前,木天南急急阻止:“小师叔,你 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南宫靖问。 “因为……因为……”木天南不知该如何解说,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更 不自觉把视线投向三师弟。 管彤云也不知该如何向小师叔解释,只得摇头。 南宫靖看着三人,一股无端受耍弄的怒火陡升,不禁抿紧双唇凝着三人。 师兄弟三人见他抿唇不语,眉心那原是淡红的血痣也突然转为嫣红,三人立 刻警觉到他真的动怒了,虽然表面看不出他很生气的样子,但三人全凝神戒备着。 “我知道了。”南宫靖的声量不大,却宛若十二月寒霜般冰冷,“你们三个 闲极无聊,所以耍弄我为乐,对不对?” 冤枉啊!他们即使向天借胆也不敢这么做,师兄弟三人在心里暗呼着。待看 见他原是垂放的右手似欲抬起,三人犹如搭在弦上已拉满弓的箭般,朝三个不同 的方向激射出去。 南宫靖才正想给三人一个教训而已,没想到他们倒是见机得快,逃得更快, 待他追出门外,早已不见三人的踪影,气得他大声叫骂:“木天南,你们三个混 蛋,给我出来!” 在这“幽魂谷”里,敢大骂谷主是混蛋的,除了南宫靖外,没人敢这么狂, 负责守卫“尊天楼”的护卫们,听见少君的叫骂声,全都悄悄移至隐密处,大气 也不敢喘一声,深怕被盛怒的少君所迁怒。 风静止了,树叶也不动了,连时时处处都可闻的鸟鸣声也没了,整个“尊天 楼”周遭寂静得犹如一座死城,似乎也被这第七代万毒圣君的神威所震慑。 南宫靖静待片刻都不见回应,恨恨地再次怒骂:“你们三个死混蛋,有本事 就给我躲一辈子不要出来,哼!”骂过之后,转身怒气未消地朝“翠吟楼”走了 回去。 一会,从“尊天楼”最上头的屋脊后探出一个头,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木天南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不自觉抬手一抹额上的冷汗,轻呼口气后转 个身坐在屋瓦上。 文殊玉和管彤云亦同时坐至他身边, 文殊玉忍不住抱怨:“都是师弟的错,说什么要帮小师叔开窍,结果他窍还 没开,我们却差点遭到小师叔的毒手死翘翘。” “我哪知道小师叔是制毒奇才,对男女之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管彤 云也觉得很冤啊。 “算了、算了,你们别吵了,反正再过两天师叔祖就回来了,他的弟子他自 己想办法,我们已经尽力了。”木天南不由叹了口气。“现在惹火了小师叔,只 好暂时躲个两天不要见他,免得遭到他的毒手白受罪。” 文殊玉和管彤云闻言转首相视一眼,不由叹气同声说:“也只好这样了。” 泷雨居,一栋外表不甚起眼的平房,内部摆设亦是简朴洁净,但此处却是第 六代万毒圣君司徒渚的住处。 司徒渚才回来不久,木天南师兄弟三人便来到“泷雨居”告状。“不管我们 用明示、暗示,小师叔就是没法开窍,最后还生气的说是我们在耍弄他,我们说 有多冤就有多冤。”管彤云抱怨说。 文殊玉也说:“我们也实在搞不懂,小师叔明明是本门开门创派以来,难得 一见的绝世奇才,只要是男人都懂的事,怎么偏偏他就是不懂。” “就是啊。”管彤云又接口说:“我也向小师婶求证过了,不要说是夫妻晚 上该做的事,连亲吻、拥抱,小师叔也没对她做过,顶多只有小手拉小手。” “这个——”司徒渚抬手抚着美髯,慢条斯理地说:“所谓师者,传道、授 业、解惑也,因为靖儿在这方面从来没有过疑惑,所以我也就没教了。” 师兄弟三人闻言,差点摔倒在地,果真是师徒俩宝一对,徒儿不懂,师父忘 了教。 管彤云忍不住叫嚷了起来:“小师叔压根就是不懂,那来的有惑可疑啊!” 司徒渚颔首说道:“现在想来应该是这样吧。” 三人瞧他一副事不关己,不愠不火的好好老太爷模样,不禁暗叹口气。 “我们再也不管了,如果继续‘好心’下去,再惹得小师叔发火,遭了他的 毒手,到阎王那里都没得讨赔呢。”管彤云说。 “是啊,大水冲倒龙王庙,死在自家人手里那才叫冤呢。”文殊玉也说。 “师叔祖,我们已尽力了,他是您的弟子,您就自个儿想办法了。”木天南最后 说。 三人说完便相偕离去。 司徒渚目送三人离去后,开始在小厅里踱步。要怎么教徒儿这种事呢?走了 几圈后心想先试说一次吧,遂轻咳一声自语道:“靖儿,你和清儿晚上要……要 ……要……”这还真难说出口呢。算了!离成亲之日还久,总会想出办法的。 这日。 司徒渚在“泷雨居”的小花厅不停地来回踱步,眼见徒儿的婚礼在即,他却 想不出任何可让徒儿懂得男女之事的好办法,让他天天都为此事烦忧不已。 正当此时,外头传来一声禀告:“禀圣君,‘酒仙’钟老前辈来了。”司徒 渚回神,应道:“快请进。” 人未到,爽朗的笑声先传来:“呵呵呵,毒中之王代代都是光棍一个,到了 第七代终于要娶老婆了!我接到请帖,还以为是管彤云那小子恶作剧,寻我老酒 鬼开心,便跑去问‘活阎罗’,才知道他也接到请帖,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先跑来, 想多白吃白喝个几天,快把你珍酿的‘猴儿酒,拿出来,先安抚、安抚我老酒鬼 肚子里不安分的酒虫吧。” 门外,一位年近七十、发须皆白的老者,一身短衣打扮,身后背了个朱色大 葫芦。 钟耘绍走进小花厅,径自解下酒葫芦,拔开塞子仰首就是一大口老酒,笑呵 呵地说:“你家的靖小子长得是很美,但喜怒不形于色,脾气古里古怪,又继承 了可以吓死一缸子人的名号,真不知哪家姑娘胆子这么大,敢嫁给你家的小毒君。” 说完,他才发现一直不答话的好友,非但没有娶徒媳的喜悦,甚至还一脸的苦恼。 钟耘绍不由敛起笑容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怎么高兴,难道你徒媳是个 令人看了会反胃的‘蛤蟆女’?” “不是的,我徒媳虽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也是个仙姿玉质,秀外慧 中的好姑娘,和靖儿十分相配,我烦恼的是……”司徒渚靠上去在知交老友耳边 低语一阵。 钟耘绍听完不由一阵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司徒渚却忍不住轻叹口气。“我都想了一个多月了,依然想不出好办法。” 钟耘绍笑过一阵之后,看着好友说:“其实要解决也很简单。”司徒渚一听 便知老友有办法,不由大喜过望,急问:“钟老哥就快说吧!” 钟耘绍又仰首灌下一大口老酒,抬手抹去唇边的酒渍,“想我老酒鬼的儿子 短命,媳妇也不长寿,我独力抚养孙女长大,想我是个爷爷又是酒鬼,当然也不 好意思去教孙女为人妻之道,可是我也是嫁过孙女的爷爷,自然有其它的方法让 她知道这方面的事。” 司徒渚急切地问:“什么方法?” “只要去买一本……”钟耘绍在好友耳边低语数句。 司徒渚神色由忧转喜,明白后不由一击掌!“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呢。” 话落又问:“那——这个该去哪里买?” “我当然知道要去哪里买,我现在就带你去。” 于是,两个老人家便相偕下山去为徒儿采办“嫁妆”。 秋天已近尾声,山林也披上了今年最美丽的色彩,有深红、浅黄,还有终年 不变的深绿。 再过两天就是她的大喜之日了。赵清儿望向窗外,凝着远方的山头;这两天 光是一箱箱的珠宝首饰就看得她眼花撩乱,更别谈那一大箱又一大箱四季各时的 华裳美服了。 也许是父母在天之灵的佑护,让她误打乱撞中觅得了这段好姻缘。在这里, 不论是她的呆呆相公,或是师父司徒渚,还是木天南他们都对她很好,也因此她 不禁暗暗自发誓,将来定要好好伺候丈夫、孝顺师父,并虚心向木天南他们学习 武艺,以期将来可以担负起保护夫君的重责大任。 这时,南宫靖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赵清儿见了就问:“那是什么?” 南宫靖摇头。“不知道,师父给我的,交代我要先收好,等我们拜完花堂。 喝了交杯酒后再一起看。” 一起看!?在喝完交杯酒后?赵清儿大概猜出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了。南 宫靖十分慎重地把东西放进柜子里收好,转过身问道:“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赵清儿摇头。“不用了,东西已经太多了,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南宫 靖点点头。“够了就好,天南他们要我到‘尊天楼’去,说是有要事和我商量。” 赵清儿微笑点头。“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赵清儿起身送他出去,目送他步下楼梯,直到不见人影了才轻轻关上房门上 闩,转身像作贼似地蹑手蹑脚走到柜子边,轻手拉开抽屉拿出盒子,下意识朝房 门看了眼才转回头打开盒盖。果真被她猜中了,是一本“春宫画”,好奇地翻了 几页,画得十分精美也清楚,看得她不由一阵脸红心跳,耳根子发烫,真不知洞 房花烛夜之时,她的傻相公看了之后会有何反应。是呆若木鸡?还是恍然大悟? 抑或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呢,好期待哦…… 赵清儿又悄悄地盖上盒盖,将纸盒归回原处,有种既期待又兴奋的奇妙心情。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