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乔巧儿在自己的家乡,虽然没有看见过有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拥抱,可她 参加过伙伴儿们的婚礼。在农村,那叫闹洞房,折腾得你看不下去。 “亲一个。”闹房的人在起哄。 “吃口条。”掀起了高潮。 “揣奶头。”没完没了。 “压饹。”这是最为精彩的一幕。 压饹,这可不是叫新郎新娘给客人做饭。这是要让新郎骑到新娘身上,跟真的 一样,当众表演房事。当然,不脱衣裳,两个人摆出姿势,意思到了,就可以。大 伙儿是饱一个眼福,图个热闹。新郎和新娘,也乐意这么干。 在农村,结婚的时候,闹房闹得越厉害越好。这充分说明,新郎新娘的人缘儿 好。 每当进入这种高潮时,乔巧儿总是赶快躲出去,她不好意思往下看。她觉得两 个人相爱,说些个悄悄话,以及想怎么爱,那就如同家中的细软一般,是不可以随 便亮给外人看的。她笑话那些结婚的伙伴儿们,不自重。她不想学他们,她不想让 外人知道,一个女人是怎样去爱自己的丈夫。 依偎在老贫协怀里,乔巧儿是多么喜欢这种两个人的世界。她有了落脚的地方, 况且她是有了家,有了丈夫,他爱着她,从此她不用担心她会饿死在街头、冻死到 野外了。守着这个家,心上总是酸甜酸甜的,有一种幸福感。于是,她用双臂紧紧 地搂住了老贫协,把她绯红的脸,靠到了他的心口上,用脸颊贴着,闭住那微笑的 眼睛,静静地期待着她所需要的一切。 老贫协早已经沉醉了过去,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地跳。他使了个文明用语,形 容道: “你像一团火。” 乔巧儿回应他道: “你也像。” 老贫协却遗憾地道: “你是哄我高兴,我是个甚货色,自己心里有数。人老了,我火不起来啦。要 是早几年,认识你,我就有福了。” 乔巧儿就笑着道: “你不老,你的劲儿可真大,我已经觉出来了。” 看来,自己还不是个废物。老贫协就张狂了起来,他要上炕,要把爱情落到实 处。 乔巧儿已经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丈夫,就多情地要老贫协抱她过去。别说抱一个 弱小的女子,就是抱上一头牛,老贫协的力气也是富富有余的。 炕已经烧热,窑里温暖如春。老贫协只用了几大步,他就把乔巧儿送到了炕头 上。 乔巧儿闭上了眼睛,平平展展地躺在炕上,候着她的男人。 老贫协火急火燎地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恨不能立刻登上热炕,眼看着一场赤裸 裸的肉搏战就要打响。 该弄出点什么花样儿来呢?这个问题却忽然在老贫协的脑海里盘旋开来。爱情, 不是耍女人,打一炮,酣畅了,皮肉解放了,男人便去蒙头大睡。爱情应该是个境 界,是个感受,是个体会,是个滋养。两人上了炕,你把心掏给我,我把心掏给你, 你说几句热乎话,我也说几句热乎话,这样一来一往,掏一掏,说一说,等到平静 的湖面起了波纹,这样再去爱。当然,这才是个营养。 老贫协当公家人的时候,他爱看电影,也爱听戏。电影和戏里边,一般都有男 人和女人的故事。他坐到电影院里,坐到戏园子里,看人家在戏里边谈恋爱,他在 下边观赏,天长日久受了些感染,他身上多多少少居然有了一些文化气息。所以他 不属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老帽儿,不是纯土,还算是半个洋派。这些年来,回到农 村喂了猪,表面上他是粗糙了些,可他当年打下的那点洋派的功底儿,却一直搁在 心里,并没有荒废。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老贫协决定试一试自己的水平。然而不知是什么原 因,乔巧儿却始终不脱她的衣裳。 “我脱了,可你不脱,你倒是批准不批准。”老贫协说。 上了炕,哪有女人主动的?男人都是泥做的,不讲究,两口子,多半都是男人 张狂。 老贫协就故意取笑着自己: “你看你,你连看也不看我,我这是在给谁脱嘛。” 他还嫌取笑得不够,他继续道: “脱得净净的,这是我对婆姨的一片心。我把我脱了,我是把人交给了你。要 是你不批准,你就出个声儿,我也好穿上。叫我光着,这像个甚!” 乔巧儿听他说了这样的话,脸上羞红羞红的。她渴望着爱,她需要男人。她是 一口井,老贫协是水。她盼着老贫协向她走过来,可是她却闭上了多情的眼睛,什 么话也不跟老贫协表白。 沉默是金,这是批准了。获得批准,这才有意义。 炕上睡着一位美丽的女人,而这位女人舒展着身体,等待着男人,这样的夜晚 格外宝贵。 这是个心旷神怡的时刻,像是禾苗迎来了雨露,如同山坡开满了花朵。老贫协 怀着一种幸福的心情,上前脱去了乔巧儿的衣裳,他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你亲我。”乔巧儿说。 “我要吻。”老贫协道。 “你说啥来?” “我说吻。” “啥是吻?” “吻就是亲。” “酸死了。”乔巧儿不好意思起来。 “洋气。”老贫协倒笑了。 窑洞里暖融融的,有了这番心灵的交谈,爱情的火炬彻底点亮了。老贫协多么 想上炕,他想紧紧地抱住乔巧儿,在炕上打几个滚儿,放开手脚,野一回。可他没 有那样蛮干,他是个文明人,他开始去吻乔巧儿。 他是从上往下进行亲吻,他吻乔巧儿的黑头发,吻她的弯月眉,吻她红润的脸 蛋儿,吻她的小口口。当他吻到了乔巧儿的乳房时,人一下子失控了,他颤抖起来, 天那,原来女人的奶头竟是这么丰满。乔巧儿的乳房,皮儿薄,细白,鼓起来,圆 得像馒头,里边像是咣当着乳汁。他不敢去碰,一碰就要破。两个有弹性的乳房, 耸立着,在红色光芒的映照下,像是两架粉色的山丘。老贫协无力抗拒这种诱惑, 他想上去狠狠地亲。 乔巧儿等候着吻,候着,也是一种享受。 老贫协正要放纵自己,一个声音忽悠悠地就在心间响起来,啥是个吻?吻是一 种文雅,吻是一个风度。既然是咱说的吻,那咱就要文得像个文明的人。于是他就 轻来轻去地吻,轻来轻去地碰。吻着,碰着,他还文文雅雅地问着: “这样妥不妥?” 乔巧儿没有批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