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 ——人生其实和照婚纱照差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无奈地受人摆布,还要装出一 幅高兴的样子,最终定格在照片上的你看上去似乎很光鲜,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你。 ——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迷迷糊糊之中接到了黄涛的电话,他告诉我医大附属医院那 边已经联系好了,直接去住院处找孙主任就行了。 和黄涛通完电话,我脸也没洗,驾车直奔妇产科医院。现在医院真是麻烦,在 妇产科医院,我楼上楼下跑5 趟才办完出院手续,然后拉着萧琳去了医大附属医院。 医大附属医院那边黄涛都安排好了,住院押金都交了。萧琳被安排在18楼的病房, 是单间,条件超好,和三星级宾馆不相上下。房费也很高,每天260 元。 接下来的几天,抽血、验尿、检查、会诊,什么CT、核磁共振成像都用上了。 最后结果和妇产科医院诊断的一样——宫颈癌。大夫说,目前除了做子宫摘除手术 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这样萧琳就真的不能再生育了。 手术的那一天,我在医院的确认书上签了字,是以萧琳丈夫的名义签的字。萧 琳很少和我提起他家里的事,我也从未对她以前的生活详加盘诘,我只知道她是黑 龙江人,家住的地方离大兴安岭很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她和她唯一的亲 人——她的妹妹一直住在她叔叔家。她叔叔婶婶自己也有孩子,所以对她们姐妹俩 说不上坏,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萧琳十五岁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去过。她妹妹 几年前已经结婚嫁人了,嫁了一个森林警察。 谢天谢地,一切顺利,手术非常成功,大夫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萧琳再活 十年、二十年完全没有问题。我当时听了真高兴啊,为我自己高兴,更为萧琳高兴。 可是在萧琳的脸上我却看不到像我一样高兴的表情,我也没想太多。有人说, 没做过母亲的女人就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女人,一个女人丧失了生育能力伤心总是难 免的。 萧琳仍然住在医院里接受术后康复治疗,我一如既往每天早晨就去医院一直陪 她到晚上。 黄涛和我的弟兄们一起来看萧琳了,买了一个超大的花篮。我把他们一一介绍 给了萧琳。我看得出在萧琳的脸上除了激动、喜悦、感激之外还有一点尴尬和羞涩。 老鸭和萧琳原来的几个姐妹也来了,她们也买了花蓝。那一阵子,萧琳的病房 里摆满了鲜花,萧琳的脸也像一朵绽放的鲜花,生机盎然。 “强子,这一回我可是等着喝你和萧琳的喜酒了。”老鸭对我说道,一脸坏笑。 “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们发请帖,请你们全来。” 萧琳的身体一天一天地恢复,人也胖了,脸上又恢复了青春的血色,比手术前 看上去判若两人。在我的眼里萧琳又回到了18岁,她的风雅永不消退,她的姿色永 不凋谢,因为我是在用心看她。我和萧林商量着登记结婚的事儿,她总是微笑着听 我滔滔不绝地讲,什么话也不说。萧琳变了,变得不少言寡语,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生活有时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我第一次感到萧琳不再是个女孩,而是一个女人。 萧琳历练了一次肉体的再生,我经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我们都在变。这个世界上 本来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唯一的不变就是变。 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再有几天萧琳就可以出院了。黄涛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 为我安排结婚的事儿了,订婚宴、订婚车、司仪、照相、摄像…….. 一天上午我刚到医院,萧林突然跟我说她想回家看看,我还以为她想去看看新 房呢。她说,不是,是想回她的小家。我和医生商量后拉着她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萧琳说,好久没在家吃饭了,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家做饭吃。现 在只要她高兴,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们去了超市,萧琳买了鲫鱼、土豆、青椒、豆 腐和西红柿…..都是我愿意吃的东西,她还买了一瓶我喜欢喝的张裕干红。 回到家里,换上衣服,萧琳就在厨房里忙乎起来。我要帮忙,她不让,把我从 厨房里推了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看着萧琳忙碌的身影。此情此景让 我想起了和萧琳刚认识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生活总是从满希望和幻想,我们虽然穷, 但是多幸福啊! 我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好久好久没有吃萧琳做的菜了,那菜的味道还是那么香!萧琳让我打开那瓶红 酒。 “打开可以,但是你不能喝。大夫不是说了吗,你以后要禁酒。”我严肃地说。 “我就喝一点。”萧琳哀求道 “一点也不行。”我坚持说道。 “一口行吗?”她脸上表情像个孩子。 “好,就一口。”我妥协了。 那顿饭我们吃了很长时间,萧琳虽然只喝了一点酒,但是话突然多了起来。萧 琳告诉我她得病以后并不想让我知道,怕我替他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我,她还告诉 老鸭替她保密。她说她并不怕死,她本来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苦命的人,像她的 父母那样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久。她曾找人算过命,算命的人也说,她这两年 内有个坎儿。萧琳很相信命,她说很多事情都是命里注定的,人在命运面前是无能 为力的,只有听天由命,如果这次她的病治不好,她就认命了。 她还给我讲了我在老广东喝醉酒后发生的事:那天下午我给她打电话时,她根 本没在超市,而是在医院,接到我的电话后她急忙打车赶回了家。她没想到我会提 出和她分手,她当时伤心透了,打我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想杀了我,但是看到我蜷缩 在那里的那副可怜样像,她的心又软了,也许是因为她太爱我了。我离开后,她一 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好长时间,后来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 已经黑了。在回医院的路上路过友好广场时,她突然想去老广东坐坐,那是她和我 起一次约会吃饭的地方。她坐在一个靠窗边的位置,过了一会,她看到我的车停在 路边,我从车里走了出来,进了饭店。我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 ……。萧琳说:“看到你喝醉的样子,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管,要笑, 要开心,可是我真是不争气,我的目光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落到你的身上,直到我的 双眼被一片水雾蒙住了,我仍然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你,我控制着,控制着,泪还是 水流了下来。” 后来萧琳看我醉得不省人事,她叫了辆出租车把我送回了家。她说,我喝醉的 时候嘴里一直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她知道我心里还有她。 那天萧琳很兴奋,跟聊起了很多以前的事,都是幸福的回忆。女人比男人更喜 欢回忆,有人说,女人是靠回忆活着,这话不无道理。聊着聊着,萧琳不禁潸然泪 下,眼中涌出了泪水,然后哽咽着哭了起来,像一个伤心的小女孩。我一阵紧张, 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我急忙问她,萧琳说她是高兴的。她深情地看着我说: “强哥,你变了,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感 觉很幸福。” 我没说什么,只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傍晚的时候我把她送回了医院。临分手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 “强哥,明天我们去照婚纱照好吗?” “好,没问题,明天我跟大夫说说。”我爽快地答道,现在只要能让萧琳高兴, 什么要求我都答应,百依百顺。 我这个人不喜欢照相,平日里也很少照相,偶尔照一次相,也是僵硬地站着, 像在做X 光检查。照婚纱照,我哪经过这样的场面啊?好像拍电影一样。我像一个 木偶一样在摄影师手中被摆弄来摆弄去,差一点没被他们给摆弄晕了。对着镜头我 怎么也笑不出来,偶尔一呲牙,可能比哭还难看。萧琳则是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在镜头面前搔首弄姿,拿捏自如,摆出了各种各样既像天使又像* 的动作。 萧琳还耐心地教我。女人天生会浪,这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吧。不管怎样,只要 她高兴,我就忍忍吧,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照完了。 仔细想一想,人生其实和照婚纱照差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无奈地受人摆布,还 要装出一幅高兴的样子,最终定格在照片上的你看上去似乎很光鲜,其实那并不是 真正的你。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