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纽约实在无望了。姜强、范非认识并了解的中国单身男人就这么几个。于是, 这才有了给晓岚打电话这回事。英专毕业第三年,晓岚随丈夫去了美国,她们通过 两封信,就没有再联系。好在晓岚美国呆了六年,电话号码一直没换。晓岚一接电 话,听说徐春影离了婚,想在美国找个有绿卡的,且人在纽约,马上就想到了凌霄。 她大包大揽,“没问题。我包了。你来吧。” 徐春影来了,一说是假结婚不是真结婚,晓岚顿时傻了眼。劝了数次,无奈春 影绝不再做“无感情的牺牲”。这才有了上一段故事。钱!她直眼看门,门纹丝不 动,忠诚地守在那里。她拉过旅行箱,从里面取出一只文件包。打开来,厚厚一沓 子一百美元面额的绿色钞票。数一数,一万四千多。还有五张各一万美元的转账支 票。她抬起头,看着窗。天一亮,一场婚姻之戏就开锣了。办完婚照,第一件事就 是到银行把钱存上。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多带些钱就好了。这小心眼的李刚,手 里还捏着二十多万美元的款子,说什么也不一次交给她,怕她人走财飞。 香港那儿还有二十来万港币呢。那是一个专门经营化肥农药的私营老板借香港 旅游之机以李刚名义存的。走前,她要账号,李刚嘻嘻哈哈,没给她。 想到这儿,她一阵眼热,特别特别地委屈起来。 隔壁床架子撞了一下子墙。她赶紧熄灯,躺到床上,静听了一会儿,隔壁复归 于静。6 徐春影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七点半了。她臭骂一声自己,披上睡衣,搬开 站了一夜岗的椅子,跑进卫生间洗澡,化妆,换衣,正打扮着,忽感觉房内不对劲。 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他还没起来?结婚执照办理处八点钟就办公了。她有点火 了,走过去敲凌霄的门,敲了几声,里面没回应,使劲猛地一推,门大敞四开,房 间小小的,满屋子的破旧家具,与她住的主卧房和半新各色家具没法比。怪事了, 她打扮完了,回自己屋,拉起百叶窗帘,见凌霄满头汗,正颠儿颠儿往回跑呢。 她换了一条系裙子的装饰腰带,来到方厅,见他推门进来,“跑步去了?” “没有。送报纸才回来。”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水壶,倒了一杯,猛 喝了一口,见她一脸疑惑,说道:“报社雇人每天早晨给订报纸的人家送报。唉, 你这身衣服很漂亮。头型也漂亮,看起来很高雅。”她的头发拢向脑后,左盘右绕, 聚到脑后顶,耳垂坠儿悬着一片嫩嫩的金蕊叶,衬着白白净净的耳廓和颈窝。其实, 还是昨天那副打扮。 徐春影抬腕看看表,“天不亮就起来了吧?” “四点多钟。五点必须赶到报社,上报纸,然后挨家送。一直送到现在。” 她又看看表,“洗洗脸,休息一会儿吧。” 凌霄明白她的意思。结婚登记!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潮。“十分钟。”说着,径 直朝大房间走,一推门,见床上扔着几件女人的服装,顿时明白这个房间已不属于 自己了,忙回自己的小屋,拿了睡衣和浴巾之类,进了卫生间。洗完,穿戴整齐, 进了厨房,倒了一碗凉奶,一饮而尽,拧开水龙头,接了半碗水,漱漱口,漱口水 吐到水池子里,漱口水一溅,他忽觉不雅,眼睛从自己肩膀头往后瞅瞅,见没人, 放了心,对着方厅喊了一声,“走吧。”然后又从门旁的挂衣柜里找出一双皮鞋。 你别说,凌霄一打扮,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像个学生,看不出是卖鞋的。 至少,徐春影没有了昨天第一眼看见他时胃直往上翻的感觉。他太矮小了,比三等 残废还三等残废,刚到她肩膀头,并肩而行,从后面看,说是她儿子都没人怀疑。 难怪他老婆和他离婚。 刚八点,大太阳直往车里灌热气,让人喘不均匀气儿,凌霄打开了空调。“早 上吃了吗?” “我早上不吃饭。” “减肥?你体型正好,不胖不瘦。” 春影对他这么一会儿两次提到她的容貌很不满意。他哪配评判她!“我们不说 这个好不好?你知道怎么走吗?” 女人如此严肃、冷峻、拒人千里的话,很伤他的自尊心。车前行着,他胸中升 腾起退意。 春影见他一脸阴沉,知道话没说对。来美国前,李刚一再告诫她,遇事一定多 想想,千万别耍高干小姐和官太太脾气,要学刘备,有“勉从虎穴暂栖身”、“随 机应变信如神”的功夫。身旁这个不起眼的男人,好不容易才抓到手,以后有许多 事需要他出头办。她伸过手去,抻抻凌霄的衣领,手指不经意地刮了一下男人的脖 子。“衬衣领子掖里边了。人家一看,哪像新郎官啊,一定是假的。”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