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第十章(2) 听起来差别小小,但出发点不同,性质都不一样了。 伍月笙没有辩解:" 我不知道你期望一个什么样的我,但我现在就是这样, 而且不会因为你出现,我再变回以前让你纹身的那个小孩儿。你也知道我不叫程 五月,还一直喊错我名字,我从来没纠正过你应该叫我伍月笙,对不对?其实也 没什么不一样。我就是做坏事才乐。别人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李述做最后一丝努力:" 对我也要这样?" 这点认知,有如鱼刺在喉。这些 年来,五月从不肯问他在哪儿,做什么,偶尔有电话,知晓对方的生死。而自己 终究也成为了" 别人" ,被不信任,被壁垒。是李述真正害怕的改变。 伍月笙冲他眨眨眼:" 对。那你愿不愿意让我高兴啊,李述?" 李述笑一笑,把她鬓角的发塞到耳后:" 会一直这样吗?" 伍月笙爱莫能助地叹口气:" 我如果说会,你也无能为力。" 离开了李述的视线,伍月笙把手里的点心和葡萄酒丢进垃圾筒,在自己家厨 房外窗看见一朵玫瑰花。不用想也知道是法国友人所为。会心笑笑,摘了下来, 进屋直奔卫生间,把那快要枯萎的爱情插进马桶水箱里——那里面已经有五六支 大红花,开得很鲜艳。她靠在门框上看它们,觉得很神奇,这玩意儿不沾土不受 光,喝着氯超标的水,偏偏长得还挺貌美。叼上烟之后半天找不着火,转进厨房 求助煤气灶。煤气点燃时发出很大的杂响,关掉了之后,安静便被衬得格外明显。 烟草燃烧的嘶嘶声。尼古丁浸蚀的肺叶的痛呼。大脑皮层神经乱跳欢闹,被 麻痹之后发出满足的叹喟……就是全部声响。另外有非常不文雅的咒骂声——厨 房的灯还没有换,陆领活儿干到一半撂挑子了。 就这样还让她给他生孩子?生个王八!不交待去处的爸爸,她有一个了,不 想让孩子再来一个。婚姻始终是男女二人任性的操控,基于责任的也好,契约的 也好,一旦出故障,其他人就成为无辜牺牲品。要不是看他跪到腿肿也把事儿扛 下,还算有担当的爷们儿,她管他怎么跟家里交待!人家就这一个血骨连筋的儿 子,娘疼舅爱的还真能往死了处理不成?伍月笙瞧不起自己残留的傻仗义,掐了 烟,把椅子推到客厅灯下,脱鞋站上去,要把灯管换回来。 她家就是客厅黑着,厨房亮着,不要别人改变什么。明天买了新灯管,再自 己换上,谁也显不着。 可那薄薄的玻璃灯管看似伸手可及,踮着脚才能够得到,令人恼火,又不能 硬扯,费劲地四下摸不着门道。陆领没比她高几厘米,黑灯瞎火中是怎么把它卸 下来的。插腰站在椅子上,伍月笙甩甩举酸的胳膊,很不服气地仰头看。怒极生 胆,小心翼翼踩上椅子的扶手……这椅子是重,也重不过百十来斤的活人。一声 巨响,庞大的家伙失衡翻倒。一脸不可置信的伍月笙被扣在下面,头磕上茶几边 缘,满眼金花。 其实就是那几厘米差距,让陆领不用摇摇晃晃,轻易地从卡槽里拿出灯管。 而伍月笙踮脚又伸手的,身体拉到极限,根本站都站不稳。加上她手段不得法, 因为从来没有过任何相关实操经验,以前在立北的家里,这些都是程元元来做。 伍月笙小的时候觉得妈妈很魁梧的。其实程元元连一米六都不到,最瘦时只有八 十斤,硬是一个人把女儿一养就是二十几年,永远一副我最牛逼的逞强相。 伍月笙踹开椅子,翻身坐在地板上,揉着额头暗忖:那是母性的力量吧。 据说动物界,雌体都很强壮,是为了生育哺乳和保护幼崽。人是进化的物种, 怎么恰好相反了呢?女人有弱于男人的体质,却仍要承受这些。这能不能说明男 人都是外强中干?好像除了制造精子,男人能做的,女人都能做。比方说她八面 玲珑的妈妈,小身子里能使出无穷的招术,会媚笑、会骂人,会挽了袖子通下水 道,拿着各式金属工具换灯泡、接保险丝、修水龙头,还会算计亲姑娘。 程元元的心眼多得像筛子孔,被她算计了,伍月笙只叹技不如人,气的却是 自己被亲妈也抛弃了。多可悲。那个跑回去质问的下午,程元元强行将她推到陆 领怀里的举动,让她哀多于怒。 但是陆领扶住了她,成天就知道跟她吵架的小钢炮,下意识的反应不是躲闪, 不是推开,是扶住了她。她还庆幸了一下,原来到最后仍是这样的结果。 就算是离婚,也不能是她一个就可以办的。消失有什么用啊? 灯亮了一夜,主人有床不用,蜷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只体形健硕的电脑椅栽 歪在原本就狭窄的地面上,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遭贼光顾过。手机叫喊半天,伍 月笙抓过看看,上面显示的" 闹铃" 二字,迷糊糊地想:这谁啊?放在一边不接。 过几秒钟,神智才跟着醒来,关掉闹铃起来去洗脸。触痛了额角的瘀青,又是夹 七夹八一通骂,懒得化妆,头发拿簪子定好,打着呵欠出门了。 晨跑中的洋骆驼经过她家门口,愉快地同她用英文打招呼。 伍月笙刚才叼着牙刷去厨房找那根坏灯管确定型号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附近, 半小时后出门,这家伙还在这儿假装汗水淋漓呢。心说你就不能备个道具,跳跳 绳举个哑铃什么的,非跟这儿让人一眼看穿的原地踏步。看时间不赶,多给了他 一笑脸:"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洋骆驼立马喜上眉梢,颠颠儿跑过来:" 乔喜龙啊。" 伍月笙记住了:" 你以后傍天黑儿了再往窗户上别玫瑰花,要不都蔫儿了。 " 说完拖着睡眠不足的身体上班去了,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过于地方化的语音。 乔喜龙回味了好半天,才猛地一拍脑门,追出去对着过天桥的伍月笙喊:" 我知道了。" 伍月笙头也没回,根本听不见,人高马大的他却兀自在桥底下又蹦 又跳,恨不得就地打滚儿,活像牲口撒癔症。过往行人皆瞪眼看这老外跳大神。 虚荣的伍月笙,一早遇上狂热追求者的小开心,被贴在她后背上的那头蒜破 坏得一丝不剩。你说这人,大清早吃得还挺丰盛。伍月笙闭目合眼,垂首屏息地 忍着,用肘子拐他,他无动于衷;把鞋跟儿挪到他脚上,他抽出脚,仍站在原地, 很作死地挨挨蹭蹭。一个小刹车,这不长眼的哎哟一声,把伍月笙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