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第十六章(1) 第十六章 吸烟是由于尼古丁在大脑形成受体,产生成瘾性。因此一旦放纵自己沾上了, 就不太好摆脱掉。瘾无大小,都是要违抗自己意识去戒。而陆领的约束自己这一 功能,是格外薄弱的。 他总是想不出非常必要的理由,值得他去逆心而为。 好比说他明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伍月笙一定会不痛快,她不想要孩子,但 他想要,就得让她知道。她不痛快了他可以哄,该惹的时候还是得惹。他其实不 见得多喜欢小孩儿,只不过是觉得如果有一个孩子,她就能多点人味儿。她说他 这是贪多,会嚼不烂。陆领不屑:噎着我愿意。 烟灰落进浴缸里,荡起极小的波纹。他回过神,动身去拿烟灰缸,才惊觉水 温的低,看着烟灰缸里那几根烟蒂,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抽的。他是清醒的, 但脑子里并没思考什么事。 据说这种行为叫发呆。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伍月笙进来上厕所,往浴缸方向瞄了一眼。极快极轻的 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提上裤子站起来,冲马桶,在哗啦啦水声中出去了。 陆领坐在浴缸里,直到门又咔哒一声关上,他才忍不住趴在浴缸边缘吃吃发 笑。三五怎么那么别扭啊?明明是觉得他在浴室待太久,怕他睡着了淹死,还要 借尿为由。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的完全没有诚实美德,清清亮亮看到底这种事, 她打死不肯做的。好吧,贪多嚼不烂。没人味就没人味吧,没人味不一定是鬼, 还可能是神仙呢。从凉水缸里迈出来,穿了毛巾袍,收拾浴缸,越想越乐。坐那 半天一点音儿都没有,浪费一箱水…… 伍月笙眼前一花,抬头看见坐在床边擦头发的陆领,告诉他:" 你哥刚给你 打电话。" 又扭头看电视。 陆领哦一声:" 说什么了?" 伍月笙皱起眉毛。那人很奇怪的,虽然她可以从来电显示上知道他是谁,可 于礼总得自报一下才对吧。然而他也连句话也没有,问了她名字,又问和六零还 好吗?新房子住得习惯吗?天冷吗?没有逻辑的一串问题,最后还是伍月笙主动 告诉他,六零在洗澡,他才恍然被提醒似的:" 那等他出来,说我来过电话。" 再没有别的口信,也没说让打回去。伍月笙撇撇嘴:" 那好的,拜拜。" 他说: " 再见。注意身体。" 被不熟的人关照说注意身体,伍月笙总觉得是在恐吓。 好在这男人音色淳厚,不像歹辈,跟陆校长给人的感觉一样,非常稳重和安 全。她听六零说过,这个哥哥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可能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在 跟小辈说话的时候都会这样。父性也天生吗? 陆领见她不出声,猜想还在为之前的话题不快,也没再多说。毛巾挂在脖子 上,抱过笔记本坐窗台上看题。头发没擦干,偶尔顺鬓角滑下来一滴水,顺领口 溜进去,冰凉凉还挺提神的。 伍月笙关了电视,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陆领闻声抬头看她一眼,她没再折 腾,绷着身子躺了一会儿,渐渐困倦。夜里醒来,同往常一样在他怀中,莫名就 笑了,仰头在他下巴上啄了啄,闭上眼睛没两分钟睡沉。 陆领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伍月笙知道他还醒着,其实他刚关灯上床啊 …… 因为没吃夜食,陆领是饿醒的,胃里空空,枕边也空空,欠身看了看,人正 在化妆台前啪啪拍脸。松口气躺回去,坏心地说:" 越拍越圆。" 这家伙发什么 疯,假期她很少上午起床。 伍月笙把化妆棉丢到纸篓里,理都没理。 陆领侧过头看她:" 给我煮碗方便面。" 伍月笙可得惯着他:" 你是我儿子啊?" 陆领懒洋洋还口:" 把我饿死了看你怎么生儿子。" 伍月笙吓坏了:" 那你可别死,你死了地球还得倒回白垩纪去呢。" 全天下 就他一人儿衬精子咋的? 陆领说不过她,找正当理由:" 我今天生日,也没提啥大要求,煮个方便面 你还这个不情愿。" 伍月笙瞥他一眼,听见狗放屁似的。某人说自己是双鱼座的时候那么顺嘴, 转个身就忘了。 陆领怒:" 你不信是不是?自己翻我身份证看!" 伍月笙不愠不火地转进衣帽间,过了一会儿,问:" 你身份证在哪个包里了? " 陆领大吼:" 我哪知道!" 伍月笙翻了半天也没翻着,出来逼他发毒誓:" 你要不是今天生日就是今天 忌日。" 陆领直着脖子:" 你爱信不信。" 拉过被蒙头开睡,睡着就听不见肚子叫唤 了。半晌没声音,偷偷探脑袋出来看,伍月笙没了,厨房有轻微声响。不禁喜上 眉梢,被子褪到腰间坐起来抽烟,得意地哼哼着:" 非得让我生气。" 伍月笙的雷厉风行,从煮面速度也可见一斑。一根烟功夫,大号玻璃碗送上 来,油黄的面条,热腾腾的汤,几根新鲜绿叶伴着两枚荷包蛋,还端了一盘子小 咸鱼。 陆领好眼力,咬着筷子头问:" 这是方便面吗?为什么没有卷儿?" 伍月笙说:" 它做离子了。" 她煮的是意大利面。 陆领还是很疑惑,但不影响下口,挑起一团塞进嘴里,烫得直呼气。一手吃 面,一手抓鱼,左右开弓,吃得大汗淋漓,碗见了底儿才舍得放下,一抹嘴巴: " 不是方便面。" 伍月笙正在描眼线,没控制住翻白眼的欲望,笔尖刷进了内眼睑,疼得直骂, 刷刷淌眼泪。 陆领幸灾乐祸,跳下床洗漱,顺便接了个电话。 乔喜龙开口就说:" 十点钟,别迟到。" 陆领困惑:" 去哪儿啊?" 直线条法国人如实回答:" 外斯坦小镇去泡温泉。三五没有告诉你?" 陆领恨恨瞪了伍月笙一眼,后者毫无愧色。他挂了电话过来指责,看看表, 冲进衣帽间问:" 我穿什么?" 后来想泡温泉好像不用穿什么,胡乱套了一身出 来。 伍月笙很淡定,还在捣腾那张脸,装扮得异常精致。 陆领看得心花怒放,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抠抠这个盒,一会晃晃那个 瓶。 伍月笙一样一样夺回来摆好:" 你不是今天生日吗?" 陆领不假思索地:" 谁告诉你的!" 伍月笙浓黑的眼圈里寒光毕露。 陆领吞口口水,接着说:" 谁告诉你过生日就不能出去玩了?" 伍月笙冷笑:" 在他奶六十大寿生下来的就不能。" 陆领一怔。 伍月笙说:" 反正你要不就死到我跟前儿,要不就把谎演像了。" 陆领的心血逆流成河,撇开扯散的棉签抱住她:" 那你也别想走,你得跟我 一起去给老太太拜寿。" 就说这死女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信他!就算他真过生日,她也不见得会听 话给他煮面。 后来伍月笙提了个交换条件,声称他如果接受,她就不追究这事儿,要不就 谁也别去。以后也别指望她去哪儿带着他,别指望她再信他的话。陆领他倒不考 虑信誉问题,只是这人记仇,他不让她坑这回,搞不好还得栽更大的坑里。所以 明知是被套住了,也只能答应。 伍月笙拿起梳妆台上一张纸给他过目,往他拇指上涂口红,让他签字完了按 手印。 纸上的字写得很带劲:我谨保证在通过注会考试之前不参加工作。 陆领边画押边恐怖地想,她是什么时候写的保证书呢? 伍月笙一旁窃笑,她哪敢不带他,他如果去不成,肯定能把这局搅和黄了。 外斯坦小镇也就是上次吴以添找乔喜龙拍广告的项目,其私属俱乐部是纯VIP 制,不对会员以外人员开放。看在与这两人有过合作,才破例招待,谁知道他俩 很不知道寒碜二字咋写,拉集了半打人来赏光。 埋伏说你们就不要脸吧,人背后指不定咋损你们呢。佟画挽着伍月笙安慰, 随口对付:管那么多呢,反正听不见。伍月笙斜眼看着她,这种自欺欺人的任性, 好像跟陆领是一个岩洞出来的。佟画咯咯笑,绕到另一侧挂在陆领身上:" 我认 你当哥吧六零?反正你在家里最小,拿我找找平衡。" 伢锁面色不善地扯她回来。 埋伏倒是看得眼气:" 左边挎个妹妹,右边挎着媳妇儿,整条街……上最牛逼的 就是你了。" 乔喜龙追问埋伏前些日子交往的那个女朋友,吴以添抢着插话:" 埋伏那能叫女朋友吗?顶天叫新年七天乐。" 拽着学术腔念道:" 独乐乐,与人 乐乐,孰乐?" 乔喜龙屁颠屁颠点头应是。 陆领嘲笑他:" 骆驼你知道他说的是啥吗就跟着起哄?" 在他看来这外国人 可能连刘少奇都不认识。 乔喜龙出离愤怒:" 谁说我不认识刘少奇?蓝色一百块钱上面有他。少侮辱 我的中文造旨。" 这天难得聚得齐全,吴以添,乔喜龙及其死缠烂打的小女友,埋伏散仙一个, 伢锁带着佟画,陆领和伍月笙最后汇合,这一行不同社会阶层的、不同种族肤色 的人,莫名其妙混到一起,把会所的商务氛围破坏得一丝不剩。天擦黑的时候, 陆领说了一句让经理感激涕零的话:" 咱们撤吧。" 他可是从来不张罗散席的主儿,这话一出马上得到大家的关注。不过每个人 都在下意识看了陆领之后,转盯着伍月笙求解。伍月笙慢条斯理地埋头继续摆她 的扑克牌,对一圈问号视而不见。 陆领说:" 我们一会儿要回立北。" 众人了然。 伍月笙的手却僵在半空中,抬头看陆领,他一脸坦荡:" 我说了今天要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