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第二十章(1) 第二十章 大过年的,陆领被人轰出家门。骂咧咧地下楼,大衣只套进了一条袖子,半 边耷拉着,背过风点燃烟,才伸胳膊去穿另一只,羊绒的短外套不挺型,够了半 天没对准袖口。刚要扭头确定方位,衣服忽然被撑起来。 伍月笙低声数落:" 不能穿利索了再出来。" 老远就看见他,猫追尾巴一样 打转儿。 陆领愣了一下:" 回来了?" 伍月笙点头:" 啊,回来了。" 看他穿好衣服,笑:" 到底还是买了白的。 " 陆领哭笑不得地说:" 画画非得让买白的,她给伢锁……" 话说到一半,硬 生生顿住。 因为伍月笙忽然转到她面前,拨开他的手,再自然不过地替他系着衣扣,同 时接上话说:" 她给伢锁买了深蓝色的对吧?那贱丫头,要买一样就都一样的, 还把颜色给调开。" 风有一瞬间加快速度,从她身后吹来,弄乱她的头发,又跑开。 冬天的空气干燥,头发起了静电,被衣料吸引着横向挣扎。 陆领很认真地看着连接他与她的那几根头发,藕丝般断断续续。越躲它们, 伸得越直,再靠近一点,便弯弯地挤在一起,好像水母的脚。说不定伍月笙真是 水母精,得谁蜇谁。心情好的时候满嘴歪理与人争辩,不顺心了抽簪子就刺过去。 好和不好都很吓人,亚洲第一女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系扣子的手法娴熟,从上到下,一颗一颗系完了,还顺手摘去沾在 衣服上的毛屑:" 这料子衣服穿时候注意点儿,烟头别贴太近,一烤就焦了。" 在她系好最后一颗扣,直起身为他整理衣领时,陆领忍了一秒钟,轻轻把人 揽进怀里。还以为,这危险会远离他了……人生太安全还有什么乐趣。 想念像不懂事的孩子,越是打压,越是反抗。越禁足,越关不住。 伍月笙以额角抵着他的颈窝,不太专心地把玩眼前一粒肩扣。 路灯在斜后上方,冷漠而反感地看着他们。 晚上如果太明亮就会很烦人。 陆领说:" 回家喂鱼吧。" 伍月笙哼哼一笑:" 我是被派过来抓逃兵的。" 难怪到现在还没催他回去。他推起她,扔了烟,低头踩灭:" 他们要上哪儿 吃饭?" " 金港。" 伍月笙欣慰地盯着他的鞋看,还知道挑双短腰马靴配衣服,看来 已经出徒了。 他转身:" 你跟去吧。我回家喂鱼。" 伍月笙说:" 饿它一顿。" 手插进衣兜兀自前行,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因为过年,东湖闭园较早。 伍月笙跳墙进来时,衣摆被蹭脏了好大一片,边掸灰边埋怨:" 这才几点啊 就关门了……" 那种高度的墙对陆领倒是造不成任何困扰,他在惦记小六零,已经饿好几顿 了,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一劫。 伍月笙吸着冷空气,很享受,绕过挂满冰霜的枯草,来到湖边跺脚:" 这冻 得结实吗?" 陆领跟过去:" 结实。我以前总跟他们来这儿打冰球。" 看她放心地溜上冰 面,佩服地想着,这人疯归疯,还没忘了性命。 伍月笙踉跄着滑行,乐不可支,回头看呆立湖边的人,天真地问:" 你跟那 伫着不冷吗?" 陆领说:" 还行。" 每次她有惊人之举,必有惊人之意。他在等着,她从立 北回来的原因。 可是伍月笙玩得正开心,短时间内好像没有发言的意思。 没有游人,路灯也便大多成了摆设,唯有几盏主杆大灯擎着幽弱的白光,照 得树影婆娑,间或飞雪。黑暗中的东湖公园风情独具,区民政的办公楼倚在南墙, 阴森好比阎罗殿。只一个窗子亮灯,估计是值班打更的休息室。隐约有鞭炮声响 起,在夜空里混响回荡,方向不明。 陆领一会儿就被寒意沁透了,缩起肩膀盘着手,顾左右而言他:" 我还头一 次五更半夜来这儿,挺好看的。" 景儿也整得差不多了,有话快说吧三五。你不 嫌冷啊? 伍月笙只是顺着他的话发起感慨:" 风光无限啊,殉情的好地点。" 陆领冷冷瞪视她,怎么殉?想投湖都不行,冻那么厚一层冰。正对死法进行 钻研,就听一声低呼,她身子奇异地一倾,重心大乱,扑愣着手脚跌倒在地。他 大笑着跑过去拉起她:" 滑冰摔死的概率太小了。" 伍月笙一脚踹过去:" 想死到一起,还是有办法的。" 陆领向后退得敏捷,脚下却意外受阻碍,迟疑地摔了个腚蹲儿。摸着绊倒自 己的元凶:" 谁往湖里扔这么大一块石头……"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东西 大半埋在冰里。 伍月笙轻嗤一声:" 石头漂在水面上?" 用脚踢踢:" 木头桩子。" 陆领直觉地否认:" 木头那么轻,风一吹早就靠岸了,还在湖中间漂着等上 冻?" 伍月笙说:" 浸水就不轻了呀。有的木头就顺流打转,也不靠岸,也不让水 旋窝住,在水里漂着,也泡不烂,春天了还能发芽。" 陆领讶然:" 能吗?" 伍月笙说:" 总有能的。" 陆领对这种自然现象表示怀疑,手一撑坐到那块木头上:" 我知道你有事儿 找我。" 伍月笙在他面前蹲下:" 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能结婚呢?" 搞不懂这种规定。因为犯法吗?但也无所谓,反正她爱上了,不能换人。再 说国家都承认了,结婚让上有国徽的。 她笑:" 真有意思!谁也别想给我做主。" 陆领望着她,默默地想,伍月笙果然是一只驴没错。 正月初七,小人七。 陆妈妈做手擀面,伍月笙打下手,老太太在旁边笑眯眯指点。 那爷儿俩在客厅里促膝长谈,声音很低,陆校长时不时向厨房张望。气氛之 诡异,让伍月笙心有千千结,锅里添好水,她抓起几根面条就往里放。 陆妈妈连声阻止,还是没能拦住快手快脚的儿媳妇,笑叹:" 得~成浆糊了。 " 老太太笑:" 找个小罐儿装起来,留着明年贴对子用。" 伍月笙讪讪道:" 饿急眼了。" 陆妈妈满手白面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起哄地喊:" 六零快看你家媳妇儿, 凉水下面条。" 陆领响亮地回应:" 揍!" 伍月笙恼怒。面条端上桌,盛出一碗重重摔在他面前。 陆领一愣:" 什么态度……" 陆妈妈抱怨楼下小店的黄瓜不新鲜又贵,伍月笙说明天早点去超市买青菜。 陆领提醒她:" 你明天上班。" 老太太稍有怨言:" 怎么才初八就上班啊?子鸣你们都得过完十五吧?" 陆领说:" 我爸他们是借学生光,有寒假,私企上班都早,本来我也应该初 八就去北京。" 他低头拿小黄瓜蘸酱吃陆妈妈急忙说:" 不行,怎么也过完十五。 " 陆领点头:" 啊,大哥也说让晚几天再过去。我下午去订票,十六七的吧, 不能再晚了,年初跟进比较好上手。" 伍月笙把眼一闭,心骂六零你个损贼。 陆老太太问:" 三五你跟去吗?" 陆领漫不经心抢答:" 你要舍不得,她就留着。" 老太太被将了一军,左右为难。说舍得,对三五太冷淡,要真给留下来,重 孙怎么办? 陆子鸣咳了咳:" 三五的意思呢?" 伍月笙不加掩饰地寒着脸,眼看强大的靠山倒塌,撂了碗筷:" 我吃饱了。 " 起身上楼,走了两步回头看陆领:" 你过来。" 陆领瞪眼反抗。 陆子鸣出声:" 去看看。" 陆领不情不怨地跟着下桌。 老太太瞥了儿子一眼:" 啥事儿啊?硬给人小俩口拆开了……" 陆妈妈打中场:" 放心,三五不走,六零也不能说就在北京待下了。" 对陆领和伍月笙的感情,她还是很有信心的,直到楼上传来陆领一声惨叫, 跟着是欲盖弥彰的关门声。三位大人不约而同地仰视,对视,然后纷纷选择无视。 陆校长平静地给母亲夹菜:" 快吃吧,面条都坨了。" 伍月笙靠在门板上,低头吐掉嘴里的衣物纤维。 陆领痛苦地揉着被她咬得火辣辣的肩膀:" ……死崽子。" 什么耐心都没了, 光剩下想还手的冲动,以及对这种冲动的拼命压抑:" 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啊?" 伍月笙抹去唇上的唾沫星子,清亮亮一双眼睛瞪着他:" 我没话说。就想咬 你。" 一脸必杀地瞅着他的拳头:" 你想好了噢,要么就真打,到我跟前儿停了 我还咬。" 陆领松了手:"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在电脑桌前坐下," 你胆儿越来越 肥了,当我爸面儿也敢耍。" 伍月笙挑眉:" 别他妈惹我!" 陆领的表情像对待泼皮儿童:" 干吗火哧燎的?" 这个放火的还敢怪她是有机物!伍月笙真是气哆嗦了,无话可说地指着他: " 你不许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