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熙春时分,落樱纷飞,特别是在南投山区。 片片粉色花瓣落在泥地里,点缀了满野芳馨。 沿着瓣踪往前行,绕过山岭,渡过小溪,除了不时听见流水潺潺声,另外还 夹杂着小孩哭闹的声音……再往前几步,一块刻着「童心育幼院」直式木匾便竖 立在眼前。 「小馒头羞羞脸,这么大了还抱洋娃娃。」有一群小朋友直围住一个小女孩 团团转,女孩被他们指指点点的笑脸给吓坏了,蹲在地上偷偷哭泣着。 虽是如此,可她一双大眼仍骨碌碌地望着他们,里头含怨带怒,只是不敢反 击而已。 「把洋娃娃给我。」另一个胖女生走向她,显然大她好几岁,一副女霸王的 态度,横眉竖目还龇牙咧嘴的。 「才不!」这是妈咪留给她的东西,她才不给呢! 「妳真不给?」胖女生用肉肉的手掌抓住她的辫子拚命拉扯,但是小馒头就 是紧咬着牙不肯松手。 胖女生气愤地对其他小毛头比着手势,八、九个孩子全都飞扑过来。 「哇……好重、好痛,走开、走开。」小馒头哭着,蜷成似球般的身子不停 晃动,就是要甩开身上的那些八爪鱼。 一直矜着不肯求饶的小馒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不要打我,好痛、好痛……」 她被用力一推,摔得四脚朝天,小裤裤露出来,还让小男生们偷笑轻辱,跟 着她怀中的洋娃娃被那位胖女生用力抽走。 「不要,还我、快还我……」小馒头哭得好惨,娃娃不见了,就好像她妈咪 真的离开她了。这几天妈咪不见了,她已经好难过、好难过,每天就只能抱着娃 娃思念她。 「我偏不还。」胖女生恶劣地扭着洋娃娃的手。 「还我……不要欺负它。」小馒头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儿,本身就极像个洋娃 娃,她的漂亮对胖女生而言根本就是最刺目的东西。 「不要欺负它?」胖女生恶劣地将洋娃娃往身后一扔。 「啊……」小馒头瞪大眼,眼睁睁看着它掉进旁边草丛后面,「不──」 她的声音惊动了正好路过的老师,眼看她就要走过来,胖女生和其他毛头小 子立即拔腿就跑。 「小馒头,妳怎么跪在这?啊!妳的手……怎么都是伤?」老师眉一皱,「 又是胖妞做的是不是?」 小馒头直瞪着洋娃娃掉落的方向一动也不动,也不回答她。 「走,老师带妳去擦药。」可是任老师怎么带都带不走,她就是咿咿呀呀地 喊着,拚了命地挣扎。 老师拿她没辙,只好去找其他人帮忙。 老师一走,小馒头立即奔向草丛,拨开一株株的杂草,这才看见一个满大的 泥坑,可是它真的好深、好陡,旁边还有一些碎石,她试着将胖嘟嘟的大腿探下 去,却怎么也没办法构到底。 「妳在做什么?」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小馒头吓了一跳,一个不平衡小屁股往后头猛地坐下,痛得她本就红通通的 水汪汪大眼更是漾满了泪,似一池清泉。 「妳不要怕,告诉我妳想做什么,我可以帮妳。」十岁的陆玺跟着父母来南 投看樱花,他却因为调皮,独自一人沿着小路乱跑,不知不觉跑来这里。 「我的洋娃娃……」小馒头指着泥坑。 陆玺朝那走过去,往里头一看,黑抹抹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里不是 育幼院吗?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坑,太危险了吧?」 「我也不知道。」她也才来没几天。 「妳的洋娃娃掉进里面了?」陆玺一边问一边估算着他是否可以进去,以及 危险程度。 「嗯。」小馒头又点点头。 这时他眼光一瞟,瞟见她手臂上的伤痕,以为这是她刚刚试着爬进去不小心 擦伤的痕迹,心忖:如果他不下去,她或许不会放弃。 「妳等会儿,我下去。」陆玺解开身上的高级衬衫的领口、袖口,把袖子卷 起。 「大哥哥……」她细细哑哑的嗓音轻唤。 陆玺闻声,对她柔柔一笑,「没关系,看我的。」 陆玺虽然才十岁,但长得比一般孩子高,就见他探下身,长手长脚抵在坑壁 两端,缓慢地向下移动……约三公尺深的坑到底,陆玺已完全沉入漆黑之境,往 下摸索了会儿,他终于摸到一个已被积水给浸得湿淋淋的东西。 应该是它了,将它拧干,往胸口一塞,接下来要上去可就困难许多。他一提 气,小小的身影用力向上攀爬……尽管他满有力气,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爬到一 半的高度,体力已耗掉太多,只能停在半壁上拚命喘息。 「大哥哥,你没事吧?快上来,洋娃娃我不要了。」小馒头难得遇上这么好 的人,她也知道里头很可怕,见他久没现身,她的心都拎到了喉头。 「没事,我就快上去了,妳别慌。」陆玺稚气的男音说着大人的语气,然后 提起气继续向上爬。 突然一只飞虫从他面前飞过,惊得他一手松开,差点儿落下,紧急踩在一块 壁石上,却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向壁面,胸口突然发出一阵剧疼,原来他撞上 了插在壁上的一块尖石,狠狠在胸口划下长长的伤痕! 他咬紧牙根,紧抓住任何可抓住的东西,任胸前的鲜血不停滴落。 「大哥哥,你怎么了?」一声撞击吓坏小馒头,但她没哭……她明白现在哭 也没用。 陆玺的伤口在滴血,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擦拭它,只好忍着痛继续往上爬。 或许是小馒头忧心的叫唤声给了他鼓励,想起她的洋娃娃还在他身上,更想起他 的父母、家人,他用尽了全力,终于爬到上头,从怀里拿出已湿透的娃娃交到她 手上。 小馒头惊见他满脸的血迹,惊得大叫,「大哥哥,你……你流好多血!」 说着,她赶紧拿出裙里的小手帕为他擦着胸前一条条狰狞的血痕。 「我没关系。」他接过手帕,用力压在伤口上。也幸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 内腑,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时远方传来了汽车煞车声,不一会儿又听见慌乱的喊叫声,「陆玺会不会 跑来这里?这里有间育幼院,我们进去看看。」 「是我妈,我去见他们,妳别出去。」他担心她会因为他受伤而受过,「手 帕我会拿来还妳,等我好吗?」 小馒头点点头,「好。」她看着他卷下衣袖。 「对了,妳叫什么?」他站起。 「我叫小馒头。」她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小馒头?!」有这种名字吗? 「我叫──」他正要自我介绍时,又听见外头出现嘈杂的说话声…… 「他会不会走来这里了?」是他妈的声音。 「我哪知道,进去问问不就行了。」是他爸的声音。 「嘘,我出去就行。」他听出来他们愈走愈近,于是对她比个手势,直接转 身走出草丛。 「天呀!你怎么受伤了?」陆玺一现身,立即听见母亲的尖叫声。 「不小心摔了跤。」 「爸看看,伤口还满深的,快……快去医院看看。」陆镐赶紧扶着他走出院 外,坐车迅速下山。 小馒头这才站起,紧抱着手中的洋娃娃,目光却始终没从他消失的方向离开, 直到老师来了,才将她带离。 小馒头从出生开始就被邻居孩子笑骂是私生子,直到现在七岁了,她仍不知 道什么是「私生子」,因为她妈咪很爱她……有妈咪的爱,别人怎么笑她、骂她, 她都无所谓。 只是老天连这一点点的爱都要剥夺,一星期前她家起了大火,小馒头的母亲 为了保护她,用湿毯子包着她往外逃生,然而,人是逃出来了,但是她母亲也受 到深度灼伤与呛伤,在送往医院途中已然断气。 而在一夕之间成了孤儿的小馒头只好被社工先送来这家育幼院安置,直到找 到愿意收养她的人为止。 但是台湾有多少需要被认养的孩子呀,这样的结局定是得经过非常漫长的等 待。只不过小馒头的境遇却是非常特殊,第二个星期的某一天,社工带着一个男 人来到育幼院,表明他就是她的生父,便将她给带走了。 可是就在她离开的第二天,胸前还围了一圈圈纱布的陆玺已在他父亲的护送 下来到这里,表示要见小馒头一面,并将她的手帕亲自还给她。 「不好意思,小馒头已经被她生父带走了。」院长笑着回答。 「她的生父?」陆玺脸一皱。 「对,很少有孩子有像她这番的奇遇,母亲死于火灾,才过不久生父就出现 了。」院长在这里待了二十来年,这情形倒是少见。 「好了,既然她被生父带走,那就行了,我们走吧!」陆镐拍拍儿子的肩膀, 「爸公司忙,该回去了。」 「爸……」陆玺却依旧一动也不动地,仰首瞧了父亲一眼。 既是生养他的人哪会瞧不出他眼底的固执呢?陆镐于是叹了口气,转向院长, 「能不能告诉我,那位小馒头的生父住哪儿?」 「对不起,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他身上有小馒头的出生证明,两人又做过 DNA 比对,既然完全吻合我们只好把她交给他了。」院长做出解释。 「那么小馒头的姓名?」陆玺不死心地问。 其实在他小小心灵上,对于这样的执着代表着什么他完全不解,只知道小馒 头那张可怜、委屈、哭泣的小脸蛋一直深印在他脑海,让他极希望能找机会好好 安慰她,甚至有一种想照顾她的冲动。 「她出生后就叫小馒头,听说她是私生子,她妈也就没为她报户口。」因为 还不到就学年龄,能拖则拖了。 「也就是对她的事你们一概不知了?」他很生气地表示。 他可以明显看出小馒头在这里遭到不平的待遇,甚至被欺负得很惨,没想到 这些大人们也没给予关心! 「陆玺,别说了。」他父亲怒目一瞪,拉了他一下,转而对院长说︰「不好 意思,这孩子让我惯坏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通常孩子送来后,我们也只是替 她安排住的房间,至于心理辅导实在是人力不足,更没办法在短时间熟悉她的一 切,得靠时间呀!」 院长垂着脸,朝他们微微颔首,脸上有的也是满满的歉然。 「别这么说,那我们回去了。」陆镐同样朝她点点头,便将陆玺给用力带上 车离开。 「不过就是个小女孩,你到底怎么了?瞧你,都为她伤成这样,还要怎么样?」 陆镐一上车就忍不住开口训斥他。 「小伤而已。」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什么小伤,医生说留下疤痕的可能性很大,除非进行磨皮美容,才有可能 消除它。」陆镐拧起眉,「你现在还小,等国中了,我会请最好的外科医生来替 你进行这样的手术。」 「美容!拜托,就算丑死我也不做。」在陆玺心里「美容」是女人的专利, 何况伤在胸口,谁看得见呀! 「陆玺!」陆镐睇了他一眼。 「爸,我决定的事就是这样了。」陆玺看得出父亲的不悦。 「你这孩子就是脾气硬,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要是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 性子不是更拗吗?」 陆玺听在耳里,只是不以为意地看向窗外,在茫茫的白影中遥望着不知名的 远方……心思也随之远扬。 将手放进口袋,突然口袋中的软帕震回了他的心神,而他只是瞇起眸,任谁 都猜不透小小年纪的他怎会有如此深沉难测的表情。 多年后,陆玺长大成人,性子也变得更加刚烈,他在接掌父亲的公司,继任 「亚东金控开发集团」总裁后,作风更是强悍,甚至可说冷血无情。 但是,即便如此,仍是有无数的女人如飞蛾扑火般深受他的吸引、为他着迷。 女人缘并没有给陆玺带来好处。 也因为他外表俊逸非凡、个性冷硬淡漠,更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其中便以 他青梅竹马的玩伴本田丽子犹胜。 丽子从国中起便爱恋上他,以来台湾念书为由住进陆家,以为这样就可近水 楼台。但是陆玺甩都不甩她,因而激发出她许多不择手段的行径,甚至利用他一 段不堪回首的秘密威胁陆玺,以至于情势对他愈来愈不利。 这段日子以来更造成他内心不少的压力,也因而将他的性情烘得更为火爆。 幸好丽子于日前随父到欧洲勘察开发环境,他才有数月冷静的空间。 「总裁,这是志扬大学邀请您去演讲的邀请函,您参不参加呢?」亚东集团 公关部杨主任,赶紧将手中的邀请函递上。 陆玺连头都没抬,只问︰「什么时间?」 「就在今天下午两点。」杨主任唯唯诺诺地说。 闻言,他才抬起头瞇起一双利眸,「今天下午两点?!不可能吧!没有人是 做当天的邀请,你是不是又把它延误上报了?」 「呃,总裁我……」他拿起手帕,开始拭着汗水。 「你不是才进公司一、两年,是不是打算就做到现在?」他深吸了口气,用 力将笔放下,那眸子闪过的冷光让对方差点儿漏尿。 「总裁,对不起,因为前两天家里出了点事,所以──」 「下不为例,这事就请刘秘书去安排吧!」丢下这话,他便不再回应,全心 放在一些投资案评估上。 杨主任赶紧点头,而后快步走出办公室。 不一会儿刘秘书进来了,「总裁,刚刚杨主任说……您临时接了场演说…… 可是演说稿、演说内容都没准备呀!」 「没关系,到场再随机应变。」 对于这种事,陆玺早已是司空见惯,每天每时都有团体或公司利用关系请他 前往演讲。有时一天得赶三场,内容得全然不同,真要准备反而变得制式,因此 即便有稿子,他也很少照本宣科。 「哦!好的。」有他这句话,刘秘书这才松口气,接着她看看手表,「时间 差不多了,现在已经一点了,您是不是要重新换件衣服?」 「不必了。」他合上资料,「叫司机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出发。」虽然他 酷俊逼人也很专制,但是向来守时。 「是,我这就去安排。」刘秘书离开后,他利用部分时间将手中资料看完, 接着就起身整理衣衫,稍做准备后便先行走出办公室,来到楼下停车场,这时正 好一点二十分。 这就是他的行事作风,一丝不茍、有条不紊,对于时间更是毫不浪费。 「总裁请。」司机立刻出来开门,直到陆玺坐进去后才说︰「总裁,您又要 去演讲了,唉……我可以想象那万头钻动的场面了。」 「那等会儿离开时,就得靠你的开车技术了。」陆玺轻轻勾起嘴角。 说也奇怪,整个公司的人一面对陆玺,没有不战战兢兢的,可这位老司机是 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若非为了替孩子筹措教育基金也不会北上工作,但他热心、 好说话的个性就是改不了。 可偏偏对他的多嘴,陆玺却没有半点不耐,反而会回应个几句,因为他知道 这就是司机的乡土本性。 「放心,我一定会把总裁安全带回来的。」司机拍拍胸脯,咧开嘴露出憨直 的笑容。 陆玺撇嘴一笑,接着不再多语,直到该校时,远远就看见许多同学聚集在校 门口,连校警都驱之不去。 叭叭…… 司机忍不住按了声喇叭,同学们……尤其是女生见陆玺来了,反而一窝蜂上 前对着玻璃窗直尖叫着。 「真是陆玺耶!他比杂志上还要英俊。」女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咬着耳朵,但 是高分贝的嗓音还是压不住地传进陆玺耳中。 事实上凭陆玺在商场上的地位,可以不必牺牲工作时间来这里对这些少不经 事的大学生演说。但是他愿意把时间放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将他做事的态度与心 情告诉他们,改掉现在年轻人不劳而获的心态。虽然不可能每个来听演说的学生 都可以吸收,但他至少尽力了。 另一方面,「亚东」近年来已习惯录取大学新鲜人为公司注入新血,因为这 些新人还未被社会染缸浸淫,从头训练,吸收较快,也容易调教。 司机将车停下,他才走出车外,校长立即迎上,「陆总裁,我们没想到您会 临时答应这场演说,没能好好做筹备,真的很抱歉。」 「临时?!」陆玺眉一敛,想起杨主任所做的好事,于是客气回应,「该说 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的手下太晚将邀请函交给我,以致回复晚了,还请江校长海 涵。」 「哪……哪的话,快请。」江校长往礼堂一指,「虽然时间紧迫,不过我还 是做了一些布置,陆总裁不嫌弃才好。」 「如果学生们能给我热烈的回应,这才是最重要的。」 「热烈……当然了。」校长想着方才人未到先轰动的情景,能不热烈吗? 陆玺于是一路上不再延宕地进入大礼堂,令他为之一震的是,里头早已是坐 无虚席了。 他站在讲台前,样貌冷岸的他,表情有的是刚毅与严肃,但是一开口却吸引 了每个人的注意。话语里暗藏的幽默虽不令人爆笑,但却可以沁入心底,让人回 味无穷。让他们也能感受到「工作」并不是件辛苦的事,而是启发才能、挑战自 我、挖掘兴趣的良方。 就在他侃侃而谈中,眼神习惯性浏览前几排同学,因为他们的专注对他而言 是灵感的激发,可以让他说出更有意思的内容。 突然,一个不留神,他的眸心掉进一潭汪洋中……那眼睛好熟悉,似乎他曾 经在哪儿见过。 虽是如此,但失神三秒后他又找回说话的能力,非但如此,还可一边说、一 边注意着拥有那汪洋深海的女孩。 「筱寅,他好像一直在注意妳。」施筱寅的同班同学李毅悄悄对她说。 「你别胡说了。」筱寅摇摇头。 「我才没胡说。」他索性附在她耳边小声又道:「据说他很会勾女人的魂, 妳可得小心点了。」 「你说的跟真的一样,省省吧!」她对男人一向没好感,尤其是对她那位一 向好高骛远的大哥有了一番了解之后。 「唉,妳还真是咱们班的冰雪佳人呢!」李毅瞧着她的侧面,却无法将心底 那抹已暗恋她近四年的心事告诉她。 她真是美……美得不可方物,完全就像是从精美画册中走出来的美女,跟其 他那些世俗女子完全不同呀! 「冰雪佳人是你们封的,我才不希罕当什么美女。」她甚至不想来听这场演 讲,都是李毅,说什么这次不听他的话肯定会懊悔三世。 虽说,台上这男人的演讲的确很精采,内容也有其一定的深度,但是太商业 化,一副市侩的感觉。 还有他那张过分俊魅的脸孔也是让她非常不屑的,难不成男人都是靠下半身 思考、上半身招摇的动物吗? 「妳这话让丑女人听见可是会招怒的,况且美就是美了,并不是不承认就会 变了样。」李毅笑道。 「李毅,你今天是怎么了,老说这些。」她不想听,甚至有点想提早离席。 说起李毅,先不论他是否在他们的友谊中掺杂了个人情愫,但不可讳言,他 的确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他会在她苦闷的时候开导她勿庸人自扰,在她得意时 提醒她别乐极生悲。 这样的友情在人生当中算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她更不是木头,怎会瞧不出他对她浅露的感情?可心如止水的她只能避而 不谈,免得让他深陷。 因为,挚友她会珍惜,情人就免了吧! 「只是随便聊聊,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李毅皱眉,睨了她一眼。 「我不喜欢人家拿我的外貌调侃我。」她噘着嘴,不满地喃喃低语着。 「那位女同学,妳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和旁边的男同学说话,如果没有心听 下去,就请离开,到别的地方约会行吗?」陆玺可是已忍耐许久,直到现在才忍 无可忍地对施筱寅开口。 施筱寅蓦然张大眸,极为震惊地望着他,再看看周遭全部师生都用一种谴责 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一张小脸已彻底红透了。 再转首看向陆玺,他那对深邃利眼依旧笑睨着她,似乎想看她将怎么应对。 好,他要她应对,索性她就不应对,离开可以了吧?不用再拿那双雷达眼直 扫射她。 「对不起,我们这就到外面约会去。不过我想告诉你,幸好有他,否则我早 就睡着了。」施筱寅站起,抓住李毅的手便说:「我们走。」 「筱寅!」李毅顿时一傻,不知该不该随她离开。 「你要留在这里成众所瞩目的焦点吗?」她反问李毅。 「你们不用离开,我已经讲完了。」陆玺瞇起眸,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走下 台,来到筱寅身边。「这位同学,我能不能请教妳,我刚刚哪里说不好?哪里让 妳的瞌睡虫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筱寅没料到他会当着大家的面突兀地问她这个问题。 「妳说,我洗耳恭听,刚好大家都在,有缺点,我一定不会掩饰,该改进的 地方绝对改进。」他目光烁亮地望着她,完全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紧咬下唇,深吸口气才说:「好,你要我说我就说。首先我要表示,今天 这种演讲只是靠你的「明星」号召力才能吸引这么多人,而我刚刚也仔细聆听你 的内容,多是你对自己能力的肯定、扬威自我成就的说法。但换个角度想,如果 你不是陆玺,不是有个有钱的父亲,再努力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成就,所以,在我 认为这只是欺骗我们学生的空谈而已。」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脑袋都顺着她的方向转过来,像看 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筱寅,妳是不是说太多了?」李毅抚额。 「是他要我说的。」施筱寅的目光直凝在陆玺那张刚冷霸气的脸上。 本不作声的陆玺久久才讥诮地扬起眉,并未被她尖锐刻薄的攻讦惹火,只道: 「妳叫什么名字?」 筱寅瞪着他,并不想坦白自己的身分。 「不敢说,哼,算了!」陆玺没逼迫她,只是举步往礼堂外走去。 她凝睇着他的背影,气他刚刚那副像看穿她一切的眼神,大声对他嚷道:「 国贸系四年级施筱寅。」 陆玺停下脚步,但没回头,但是他的嘴角已毫无掩饰地微微上扬。直到他完 全消失在礼堂门口时,筱寅才轻轻吐了口气。 「妳成名人了。」李毅摇摇头,「脾气改改好不好?」 「我才不管他呢!」佯装不介意,但她心里却介意极了,看来这次她听李毅 的话来听这场演讲才会让她懊悔三世呀! 眼看所有人都离开后,她也闷着加快脚步,走出这间让她气恼的地方。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