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按了好久门铃,还是没有人来开门,莫音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 嘉树应该呆在家中。略一思索,她拿出了嘉树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扑鼻的酒气传来,黑暗中有点点红光,莫音知道嘉树就在家中。 她打开灯,又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这才回身走到嘉树身边。 嘉树坐在地上,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空酒瓶,看到莫音走来,只是抬眼 望了一下,没有什么表情。 莫音也坐了下来,靠在沙发边,将嘉树手中的酒瓶拿走,“明明知道怎么喝 都不会醉,却还要学人家借酒消愁。” “给我。”嘉树伸手去拿酒瓶,被莫音挥手挡住。 “第一次见你酗酒就是因为她出国,现在她回来了,你还是这副样子。”莫 音有些心疼,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岁月洗脱了她以往的轻浮,给她带来 了成熟的妩媚——她就是东华帮的大姐。这些年来嘉树一直跟随着她,两人的关 系在外人看来颇为暧昧。 嘉树苦笑:“如果真能让我醉一场,那该有多好。” 莫音不赞同的皱眉:“就算醉了又如何?醒过来之后呢?难道就会变得什么 都没有发生吗?” 嘉树沉默,莫音看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涌上一阵苦意,小叶走后,嘉树有多 痛苦她最清楚,可这件事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解决的。 小叶刚刚出国的那段日子,嘉树很消极,虽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照常的上 下班,但是在那段时间,他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加入了东华帮——这些都是他 一直以来极力所要避免的。 她认识嘉树已经很久了,那时的嘉树母亲刚刚去世,在一家修车场工作,冷 冷淡淡的不爱搭理人。修车场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时不时会有人过来捣乱,莫 音就是在一次这样的意外中认识嘉树的。 那一天她因为车子有些问题来到嘉树所在的修车场,看见一群穿得五颜六色 的人正围着嘉树叫嚣,其余的人都有些息事宁人的避在一边,只有他冷漠却又倔 强的身影。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恶斗,对方的人多,可是那个骄傲的人却努力的不 让自己倒下,即使已经伤痕累累,她自小在江湖上闯荡,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 以往遇到无非是懒得多管闲事,可这一次,却鬼使神差的救下了他。 “谢谢。”浑身是伤的嘉树漠然的走向莫音。 “不必。”莫音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好看, 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她也只能用好看着两个字来形容。看着他嘴角流出血来,莫音 拿出纸巾扔给他,“擦擦。” 嘉树接过,挑眉看了莫音一眼,这才抽出一张擦拭,嘴角的疼痛使他眉头皱 起,但却倔强的不吭一声。 也许是从那时起,莫音就对这个骄傲的少年起了莫名的好感,对她来说,嘉 树是朋友,是亲人,是她累了之时可以歇歇脚的港湾。 两人一直维持着淡淡的交往,直到有一天,莫音发现嘉树的嘴角总是不自觉 地勾起一抹笑意,但不久笑意又渐渐被苦涩填满,她知道,这个令人心疼得男孩 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天,手下的小弟急急忙忙的跑来,告诉她嘉树参加飞车党的赛车比赛, 那是一项很危险的活动,当她赶到之时,嘉树已经准备在跑道上。看到她的到来, 那些人纷纷让出道来,莫音直直的走向嘉树。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莫音问。 嘉树平静的神情,“知道……我需要钱。”这是这个骄傲的男孩第一次为了 钱来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莫音很想说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她明白这个男孩的心有多么的骄 傲,她只有拍拍他的肩膀:“小心一些。” 惊心动魄的比赛过去了,嘉树拿着他赢来的钱匆匆离去,过后莫音看到嘉树 多了一条精致的项链,是一枚叶形的吊坠。他看着项链嘴角勾出温柔的笑意,这 是莫音以前从没有看到过的。只可惜……为什么命运却要如此折磨这可怜的男孩, 让他心心念念之人走出他的生命? 嘉树沉默着,久久才开口:“她回来了,我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回来。” “我知道,小黑和我说了。”莫音忧虑地看着他。 “她现在是律师了,完成了她的梦想,而我……却还在地狱沉沦。”嘉树不 无苦涩的说。 “你和她……”莫音小心翼翼的不愿触发他痛苦的根源。 “我和她早就不可能了,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嘉树淡淡的打 断了她的话。 莫音摇头,“如果那一天在机场你挽留她的话,她也许会留下的。” 嘉树苦笑:“留下?然后跟着我三餐不济,永远为生活苦恼?” 为了保释自己的当事人,小叶又来到警局,自从回国之后,她似乎都要成为 这里的常客了,主攻刑事案件的她,知名度越来越高。 “钟律师,你来了。”小松高兴的看到小叶经过他们的门前。 钟小叶微微笑着:“还没有下班?” “就要走了。”小松看到程风走过来,大声喊道:“风哥,钟律师来了。” 程风有些别扭的走了过来,这帮人,自己和钟律师一起研究过几个案子,吃 过几顿饭,在他们眼中,两人似乎就已经是一对了,每次看到钟小叶,都会笑得 不怀好意的将他们凑到一起。 “钟律师。”程风打着招呼。 原本抱着看好戏的人们听到这声疏离的称呼,不由齐声发出不满。程风有些 窘迫,这帮兄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小松被大家推了出来,他挠挠头,“钟律师,既然大家都下班了,不如一起 出去吃顿饭吧。好几天不见,风哥可想你了。”这个漂亮的律师,就算他们追不 到,将来成为他们的嫂子养养眼也是不错的。 程风没有想到大家会来这样一套,一向刚毅英挺的面容有些尴尬,他警告似 的横了大家一眼,转向钟小叶,“钟律师,你别生气,他们平时就这样。” 大家一起做出奇怪的表情。 小叶看到警局的兄弟这样热情,虽说是玩笑成分居多,但却对程风很是信服, 不由笑道:“好啊,正好我晚上没有事。” 热闹的场面却并不显得嘈杂,警局的人们平日里和罪犯打交道,言语中多少 有些粗鲁,程风原本担心小叶会不能忍受,但看到小叶一直巧笑嫣然的和他们聊 天,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突然触动了。 “钟律师,你的项链好别致呀。”小叶今天穿的是一件低领的衣服,有人看 到小叶项间的银链,不由夸道。 “是吗?”小叶不自觉地抓向项链,摸了摸,神色有些黯淡,但随即又笑了 起来,“谢谢。”这一瞬间大家都没有发现,但还是没有逃过观察入微的程风的 眼睛。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大家都玩得很开心,程风看看表,“已经很晚了, 明天还要工作,大家早点散了吧。” 一行人走出酒吧,小叶的车停在警局,在大家的刻意的撮合下自然是程风送 小叶回家。 程风一面开车,一面看到小叶的手又摸上了项间的银链,开口问道:“在想 什么?” “啊?”小叶似乎被打断了,“没有啊。” 程风笑:“是吗?我发现你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摸着这条项链。” “……是吗?我自己还没有发现。”小叶微笑着看着程风:“你们做警察的 观察都是这么细微吗?” 程风点头,明知道不该问,却又开口:“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才会在无意 中寻求帮助。” 小叶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僵了一下,眼光也黯淡了下来,程风从没有看到 这样的她,带有歉意的说:“抱歉。” 小叶摇头,久久才说:“是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人送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况且,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出现。”她静默了一会儿,“现在带 着它,是想提醒我曾经年少无知。” 程风歉意地说:“对不起,勾起你不愉快了回忆了。” “没有,已经过去了。”小叶重新抬起头,眼中的黯然已经消失,重新唤回 了她激昂的斗志。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