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看着眼前狰狞的面孔,黎嘉树满不在乎的微笑,自始至终沉默着。 黑子满脸愤怒的看着那些或幸灾乐祸,或明哲保身的人,小声地问莫音: “音姐,难道树哥真的要……” 莫音疲倦的闭上了眼,轻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嘉树要回来,就 只有走这条路,我们无法阻止他,只好默默地祝福他。”她停了一下,“我累了, 好累好累,真希望能一睡不醒,至少他还会放心去做他的事情。” “音姐……”听到莫音的话。黑子的心中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突然推推 莫音:“你睁眼啊,不能在这里睡着。” 莫音张开眼睛,虚弱的笑笑:“你放心,我还要看到嘉树平平安安得到这个 位子。”她的视线飘向笔挺的站在那里的黎嘉树,脸上带着依恋的笑容。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说就快些办事。”黎嘉树冷冷的开口。 “放肆。”一名元老开口斥责。“你也曾是东华的人,想要重回东华帮需要 怎么做你不知道吗?” 黎嘉树冷笑,伸手解开上衣,随手扔到一旁,走到阴森森的刑柱前,伸手攥 住套环,冷笑道:“那就来吧。” 黑子惊叫道:“树哥!”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黑子的声音还是充满了痛心。东华帮的规矩, 凡是自动离帮者,以叛徒处置,当初莫音掌权还可免黎嘉树受罪,但今时不同往 日,黎嘉树若要回来,必要接受帮中众人的当众鞭刑。黑子忧心的看着在场的百 余人,手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这是要黎嘉树的命呀! 依照帮中的规矩,莫音的地位最高,她是第一个挥鞭子的。帮中长老幸灾乐 祸的看着莫音,在他们的眼里黎嘉树与莫音有私情,此时黎嘉树受刑,对他们来 说也是对莫音至大的污辱。 莫音慢慢的站起来,拼力忍住自己想要颤抖的腿,走到刑柱旁边。黎嘉树转 过头,鼓励的冲她笑笑,莫音含泪点点头,轻声问道:“要不要缚住你?” 黎嘉树笑了一下:“那样反而让他们轻看了我。我挺得住。” “快!快!快!”台下的催促声响起,这些平日里厮杀惯了的人面对即将到 来的血腥场面变得异常的兴奋。 莫音接过了旁边递过来的鞭子,手颤了起来,她看了看黎嘉树,又看了看台 下兴奋的众人,咬牙挥了下去。 “叭”的一声脆响,伴随着的是黎嘉树闷哼的声音,鞭子虽然打在了黎嘉树 身上,但是莫音却觉得这一下是打在她的心上。她冷冷的将鞭子扔在了地上,扭 头走回了座位。 东华帮的规矩,对待背叛者将接受所有帮众的鞭刑,若是能够忍受下来,则 可重新被谅解,黎嘉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但还是决定重新回到这个充满血 腥与罪恶的地方。 众人依次走到台前,鞭子一下一下的接踵而至,黎嘉树紧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这种疼痛并不难忍受,只是刹那就过去了,剩下的是麻木冰冷与无尽的等待,等 待着下一鞭子的落下。身体撕裂的疼痛,却不及心中的痛,他甚至隐隐希望这刑 罚来的再猛烈一些,好让他忘记那些心中的创伤。 但是他是黎嘉树,他从不低头,他绝不弯腰,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 成,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人需要守护。 最初时鞭子落下时,他的眉头还不禁触动,随着走上台的人越来越多,他默 然冷淡的表情已如同落定的尘埃一般寂静,了无声息,瞳孔里失了聚焦,似乎涣 散开,却依旧坚定的站着。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想到的是钟小叶那悲伤却 处处流露着坚强与倔强的表情,想到了莫音被毒品折磨得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惨痛, 仇恨的心是他能够承受这无尽的痛苦的信念。雷青,你欠我的,欠莫音的,欠小 叶的,我会让你一并偿还……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尽的鞭子终于停了下来,黎嘉树努力聚集起涣散的目光, 挺直了脊背,黑子冲了过来,伸手要扶黎嘉树,莫音紧紧攥着的手终于也松了下 来。血从他的脊背上缓缓流下,他的背已经惨不忍睹,就算是黑子着从小混于黑 社会的人也不忍看下去。黎嘉树冷冷的环视了周围。经过了这场酷刑,原本持有 观望态度的人都被黎嘉树冷淡沉静的目光所制,这样的人,这样冷酷的人,才是 能使他们得到更多利益的人。 莫音走了过来,提高了声音:“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原本张扬的众长老一时间到不知该说些什么,莫音扫了他们一眼,笑了: “那好……从今天开始,黎嘉树重新回到我们东华。” 场下一片寂静,莫音停了停,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从今天起,黎嘉树将 代替我,成为我们的当家。” “不可以……”还有人试图阻止。 “不可以?”莫音似笑非笑,“陈叔,今天东华帮还是我莫音当家,我说可 以就是可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你们有谁不赞成的?”她虽然容貌憔悴, 但是此时表情却有一种威严,加上刚刚黎嘉树的行为,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人敢 反对。 自始至终,黎嘉树都努力挺直了腰板,拼尽全力聚集最后一丝涣散的意志, 莫音的余威仍在,他终于接下了东华帮当家的位置,他知道,以后的路会更艰辛, 东华帮中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很多,雷青那里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这些都留在 以后再说。人陆陆续续的离开,黎嘉树看着身边一致支持他的莫音,黑子等人, 虚弱的笑笑,终于眼前一黑,栽尽无边的黑暗中。 因为背后的伤口,黎嘉树一直睡得很不安稳,即使在睡梦中也下意识的皱着 眉头,但是倔强的他自始至终都不肯漏出一丝软弱。 莫音坐在他的床前,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黎嘉树的脸,他们从相识到今天, 莫音一直都没有能够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心中有 那个女孩,不是没有嫉妒过,但是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只是这一天也许她是看 不到了。 黎嘉树还在沉睡着,不经意间触动了下伤口,细不可闻的闷哼了一下,莫音 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滑过他的眉毛,鼻子,嘴巴……是多么的舍不得 他呀。身体渐渐觉得发冷,不可抑制的轻颤起来,莫音知道,无尽的折磨又开始 了。她恋恋不舍的看看床上的黎嘉树,这个时候她真的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下来。 她的身子缩成一团,冷汗从额头流下,渐渐失去了意识,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散, 但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深刻住一样,一定不能发出声音,一定不能认输,一定 不能成嘉树的负担…… “音姐!”推门进来的黑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黎嘉树在床上睡得很沉, 眉头轻皱,莫音倒在地上,身体使劲地蜷成一团,嘴唇紧紧地咬着,原本秀丽的 嘴唇此时已经被咬得惨不忍睹,但她还是紧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黑子将莫音抱了出去,关上房门,焦急的问道:“音姐,你怎么样?你怎么 样?” 莫音已经失去了往日了冷静,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黑子急忙从衣袋里 掏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的拆开,莫音看到,一把抢了过去,贪婪的吸了起来。 看到莫音这副样子,黑子难过得转过了头去,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已经被这该 死的毒品折磨成这个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莫音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看到莫音恢复了正常,黑子小心 翼翼的看着她,接下来的话却不知怎样说出口。 “说吧。”莫音静静的开口。 “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他们说……他们说着毒品的来源已经完全被青狐帮 所控制,私下贩卖就是和他们过不去。”黑子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哦。”莫音神色平静的应了一声。 “音姐……怎么办?”黑子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出来,“虽然吸毒不好,可是 这种你不用,可是要了你的命啊。雷青这个畜牲,竟然用这样歹毒的毒品来害音 姐你。” “你说什么?”虽然虚弱,但是愤怒,吃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黎嘉树不知 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站在了门口。 “你们在说什么呢?”黎嘉树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柔和的轻轻的问,像是 在问自己心爱的恋人,可是莫音的身子却轻轻颤了一下,这样柔和的声音呀,她 却在这声音中听出了深深地不信,无奈与痛苦。他忍受了这么多,一口气憋下来 就是为了像雷青报复。现在雷青断了她的出路,黎嘉树必然会受到影响,雷青一 定会拿她威胁他的,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嘉树……”莫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他似的。 黎嘉树缓缓走了过来,脸色苍白而虚弱,他慢慢坐下,因为触动了伤口眉头 轻轻皱了一下,莫音伸手想要扶住他,被他避开。他轻轻地问:“音姐,你究竟 还有多少事情是在瞒着我?” “我……”莫音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平日里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如今剩下 的只是憔悴的容颜。 黑子看到两人间的神情,一向大条的他也知道黎嘉树的无奈与痛苦。他看到 黎嘉树的目光转到自己的方向,为难的看看莫音,这才开口道:“这种毒是德国 的queen 最新研发出来的,在这里只有青狐帮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可以弄到货源。” “是吗?”黎嘉树轻轻的问道,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任何人都从其中听 到深深的凉意…… 新接手的日子艰难重重,黎嘉树每天都在艰难的顶起一片天空。他每天都很 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思考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的心里如今只有一件事,对付雷青, 保住莫音。至于钟小叶,至于以后,只要她幸福,就可以了。而他,注定要沉在 最为黑暗的沼泽。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