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谷拓仁突然一闹,沙穆和谷绝音出游的兴致尽失,尤其是沙穆,他不只一次 骂自己,早知道出门一趟会遇上那家伙,他不如继续待在淡水和绝音在海边散步捡 贝壳好了。 吉普车在鲜少人知的山路途中停顿,沙穆示意她下车。 “哇!好美。”谷绝音被这一片灯海眩惑了眼,满眼尽是星罗棋布的灯光,数 目比天上看到的星星还多,整片亮晃晃的,好漂亮!沙穆下了车,将出门时准备好 的外套顺道带下车,走到她身边替她披上。“山上风大。” “谢谢。”谷绝音感激他的体贴。 沙穆不接话,静静待在她身边望着眼下的一片灯景。山风吹来,拂过他一头黑 发,流露出狂放不羁的惆悦。 放眼看去,夜晚城市的景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被他的侧面所取代,谷绝音忍 不住暗叹: 沙大哥真的很好看,她好羡慕他的女朋友,唉!“怎么了?”听见叹气 的声音,沙穆撇过脸,正面看向她。“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你别太紧张了。沙大哥,难得上山看看风景,不要板着一张脸,应该 开心点才对。”她注意到他的脸色隐隐约约有点凝重。 “我是很开心啊!”那是在还没遇上那个谷拓仁之前。 “可是——” “不说了。”他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起了另一个话头:“怎么样,这里的 风景很好吧?” “嗯。”谷绝音配合地点头,“我还没吹过山风呢!”“那就尽情吹个够本!” 沙穆眨眨眼,轻轻揽过她,拉近彼此的距离。“难得来一趟就好好事受一下。”好 香!那股香皂味在经过一整天在城市之行后还是乖乖地留在她身上,淡淡地发出清 香,虽混杂着药味,但就是这一股味道让他深受吸引。香皂的味道点出她的清纯, 药味衬出她的辱弱,两者都深深吸引着他。 “当然。”这一趟出游的机会这么珍贵,她怎么能不好好享受一下。 “我好早好早就想看看这种景色了,不瞒你说,好久好久以前在梦里,我曾经 梦到自己在一片灯海上空飞着,低头一直看着那片灯海,想要看清楚灯光下面是什 么东西,很幼稚,对不对?但是我觉得那时候好快乐好快乐,没有病痛也没有寂寞 的感觉,身边四周有风儿绕着打转,虽然是梦,但是我却觉得心里头快乐极了,没 有负担的感觉真的很棒。那时候我正在加护病房里靠着人工呼吸器维持生命,梦醒 之后人虽变得健康了一点,但是为了养病,出院后就跟着福伯来到淡水住,没想到 一住就是九年……”拉了拉衣领,她舍去美景看向他。 沙穆只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答腔。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定下来了,想不到你会突然出现,而且竟是以那种方 式……当时真的是吓坏我了; 不过幸好把你救了回来,要不然我当真会一辈子出不 了那个海湾。”顿了下,她又说:“那个海湾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嗯。”沙穆点点头,那里的确漂亮,但却比不上此刻正在说话的她漂亮,她 一双眼闪着熠熠的光芒,耀眼极了。 “我也觉得那里好漂亮,福伯很用心在维护那里的环境,你知道的,福伯年轻 的时候是个船员,他爱极了海,可是——”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待在那里九年的我,一直看的都是海,陪着我的除了福伯就是吉利,感觉上就是 孤单了些,虽然说是为了养病,但是……实在是好孤单喔。” 沙穆了解地点点头,伸手抚摸她的后脑勺。“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子成长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是太委屈了,但是福伯有他的苦衷,这怪不得他。“福伯有 他的理由,不要怪他。” “我怎么会怪他呢?我只是怪自己,福伯被我连累了,花那么长的时间照顾的 病人,尤其又是女孩子,那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困难。” “我能体会。”福怕的难处他可以了解,黑街人人见了又爱又怕的千烨丫头不 也让他们这群太保们大伤脑筋。“但是这并非你的错,先天性的疾病并不是自己找 来的,你也用不着自责。” “不,我并不是自责。”谷绝音苍白的病容有不可忽视的坚毅,“只是对于让 别人因为我而受累这件事我觉得懊恼,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自己照顾自己。” “福伯要是听见了,只怕他会以为你不喜欢他来照顾你。”那老小子的脑筋大 概只能想到这个程度。“到时候他可又有一大堆话要训你了。”轻敲她一记爆栗, 沙穆心里却很高兴她没有福伯想像的那般软弱,对她的欣赏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是呀。”想到每次福伯对自己的训话,她忍不住笑起来,“福伯是个好人。” “对。”这点他不否认,“不过你忘了加上一点,他是个顽固的老好人。” 谷绝音卟哧一笑。“这话可别在福伯面前说,不然你就糟糕了。” 沙穆皮皮地吐了舌。“幸好他不在这里。”若他真的在这里,可真是杀风景兼 破坏气氛。“这种浪漫的地方不是老头子该来的地方。” 浪漫的地方……“是呀,这应该是年轻情侣们来的地方。” “是埃”沙穆环住她的肩,低头贴在她耳边轻语:“像我们这样是不?” “沙大哥。”他怎么开起她的玩笑来了。“不要开这种玩笑。”这种开玩笑开 多了可不好玩。 “我哪是在开玩笑。”他觉得冤枉。“我是再认真也不过了。” “是是是。”谷绝音跟着附和,平日被开的玩笑大多,她老早就学会配合他, 让他因为没意思而放弃逗她的兴致。“你是再认真也不过了。”不过,要是被他的 女朋友听见,看他怎么解释。 “你的表情是不相信我?”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刁钻?“小心我告诉你 女朋友,到时候你就吃不完兜着走。”她要当个好妹妹,让他对她有好印象。 说完她笑着转过身望向夜景,悄悄藏起自己的心,和为了说刚才那一句活必须 承担的痛楚,当她再回过头时,却落人一堵肉墙中,耳边充斥着隐约的心跳声。 “就说你一定会想歪,真是受不了。”他自头至尾说的就是她,怎么她还真的 不知道。天!这丫头真的太纯真了,纯得让他又气又想笑。“从头到尾,我说的女 朋友就是眼前的你埃”什……他说什么?“不相信吧?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相 信,明明知道你还小,但是一颗心就这样掉了下去,爬不起来了,该怎么办呢?没 想到你却这么地懵懂。这么地迟钝,钝得不知道我这么努力让你开心是为了什么。 你发病的时候我有多紧张,你知道吗?我急得差点把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何医生抓来! 结果你竟然不了解我的心。”他故作伤心状。 “沙大哥——”这……这是梦吧!他喜欢的人是她?“你别逗我了……”她的 气息有些不稳。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他正经的时候竟被人当作在玩,他以往的作为是不 是真的应了巽凯说的,太吊儿郎当了。沙穆不禁在心中反省起自己过去的行事作风。 “你再这样喘下去,我们约会的地方得改成医院了。”他担心她的病又会复发。 “我……你……”呼、呼呼——冷静点、冷静点!“你想说什么?”他一句话 就能让她喘得跟什么似的,什么时候他的话成了武器?“是不是还认为我是在开玩 笑?” 得到的回应是她的头不停的点着。 “这样你总信了吧。”头一底,他的唇神准地覆住她苍白干涩的唇。 双唇相接,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唇大得夸张,而她的唇小得可怜——又干又不 丰润,间或还带着苦药味,但无瑕的自然更凌驾于任何感觉之上。是了,他并不要 她的唇如何的红艳丰润,也不要吻起来像舔着棉花糖那样,他只要最自然单纯的她 就好,其他的皆不重要。 咦?什么时候自己竟变成了感情至上、欲望可有可无的家伙了?这种转变恐怕 他自己是最吃惊的人了。但保护谷绝音的念头比起拥有她的冲动还强烈,甚至只要 这么个双唇相贴就能满足他的心灵,这么个拥抱就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 的男人。 沙穆不敢进一步的进占她的口舌,怕骇着她,也怕克制不住自己爆发的情感。 他移开唇,入眼的是紧闭双眼的俏佳人。“绝音”轻拍她脸颊,却没有任何反 应。 “绝音?”再一次试探性呼唤,还是一样的结果。 想起她的体弱多病,他心惊胆战地伸出食指探向她的鼻息——还有气!那么是 ……天!她竟然昏倒了。 沙穆又好气又好笑地俯看倒在他怀中的人,老天!谁来告诉他要怎么故才能让 她不会昏倒,而他又能倾注所有热情吻她个尽兴,这下可麻烦了!她做了个梦,梦 见沙大哥说他把池当作女朋友看待。 在那个梦里——沙大哥吻了她!那个吻好甜好甜,沙大哥的嘴唇好热好热!当 他的唇碰上她的时候,她看见好多七彩的颜色,好漂亮!她也闻到淡淡的香味,混 着青草和阳光,还有风的香味,让她开心得想笑、想大呼万岁!但是,梦是会醒的, 醒来以后她就只能是个乖巧的小妹妹而已。她不想张开眼睛,但是不睁开眼睛就见 不到沙大哥了,所以……“唔……”嘤咛了声,她强迫自己离开难得的绮梦世界, 张开眼睛好一阵子才让眼睛适应了光线。“沙大哥。”惊呼一声,出现在床边的人 教她不敢置信。 他竟握住她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她捏捏自己的腿——会痛,不是幻觉!“沙 大哥,你真的对我太好了。”好到让她感动得想流泪,好到让她……来不及和他保 持距离。“这样子要我怎么把你当大哥看待,我一直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爱上你,你 这样我……”她不能爱上他的,她一次又一次这么对自己说着: 他只是将他当妹妹 看,他的女朋友是个再健康也不过的正常人,谷绝音,你不能爱上他的。但心里虽 然这么想,可是一颗心却不听使唤地奔向他,她该怎么办碍…盯着他俊逸的侧脸, 她舍不得移开目光,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深深地吸引自己呢?她努力想, 拼命想,怎么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一旦感情的音律扬起就怎么也收不回。 止不住了,好难受!她的心……好痛……惨白着脸,谷绝音难掩痛楚地抚着心口, 像被人紧紧捏住心脏的痛,强烈得教她溢出泪来,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因为怕吵醒 沙穆,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一直到疼痛减缓。 就这么一次好不好?她向自己的心灵妥协,就这么一次,让她能亲近他,只要 一下下就好,不会太久的。 低下苍白的脸,她让自己的面颊轻轻地滑过沙穆黑亮的发梢,她不贪心,只要 这样就可以了。男人的头发真的比女孩子要来得粗硬吗?那他算不算是特例,因为 他的头发好柔软,滑过脸颊的感觉好舒服。 闭上眼,她想像着有一天他留长头发的样子,可以的话她好想看哦!房门晰呀 一声的打开,福伯的脸探了进来;谷绝音惊觉地直起身。 “小姐。”看见沙穆还趴在床边睡,福怕好心地降低声音。“你醒了吗?”谷 绝音点了下头,招手示意福伯进来。“帮我把沙大哥扶上床休息好吗?我的床借他 睡一下,昨天给他添麻烦了。”她记得自己昨天不知怎的就昏倒了,一定给他添了 很多麻烦,再一次,她为自己的体弱多病连累别人而懊恼。 福伯粗手粗脚地将沙穆丢上床。自己这么丢他还能睡得这么沉,上辈子一定是 猪!谷绝音被福伯的动作给逗得露出笑容。“让沙大哥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吧!” “小姐,你直接把他丢在地上就好了,干嘛还让他睡在你的床上,这个……”“好 了啦,福伯,沙大哥昨天带我出去玩也是很辛苦的,你就不要再说了啦。” 谷绝音笑着推福伯出去,自己则跟在他身后。 只是福伯仍不停的嘀咕着。 待他们的声音远去后,沙穆忽而睁开眼,支手撑头侧脸看着门板。 绝音这丫头是在做什么啊?说是想亲近他却又不像,说是不接受他嘛,刚刚又 为什么要如此靠近他? 这女人心……真是难懂! * * * 照片中一对相拥的男女相衬得令人称羡,男的俊逸尔雅、女的柔弱稚气——无 一不契合、无一不和谐、无一不显示出这对男女的浓情蜜意,一切尽在不言中。他 们彼此凝视的服神足以说明一切,仿佛口头上的爱呀情呀是如此地廉价,他们彼此 间流露出的那份深情才是最有价值的宝物。 谷拓仁狠狠地将相片撕成两半——对撕,再对撕……直到照片成了碎纸,还不 忘用力捏揉在掌心。 该死的沙穆!他对绝音是下了什么蛊,要不怎会让她宁愿不认他这个亲哥哥。 投入他的怀抱,反倒躲进他的胸口! 这个沙穆究竟是什么人物?周明花那么多工夫,找了不少门路也查不到他的来 历,除了沙穆这个名字以外,一切等于是零!他来自何处、做什么工作,有什么背 景——全然一无所知!“无论如何……”谷拓仁拿起桌上的木制相框,对着照片上 的人立誓:“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忽地,内线电话声响起。(谷先生,汉江的汪董正在会客室等您)线上秘书用平 稳的声音如是说。 放下照片,谷拓仁立刻整了整衣服朝大门走去。 * * * 优美的旋律是很动人没错,但是遇上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也对音乐没兴趣的人, 就算弹的是贝多芬著名的“月光曲”,对这个人来说也比不上弹首民谣还来得亲切, “对牛弹琴”这句成语正好可以用来形容这种人。 沙穆碰巧就是那个没含乐细胞又没兴趣的牛。 “你还要继续弹下去吗?”好不容易等到一直曲子完结,他忍不住问出口。 “弹琴真有这么好玩,让你舍不得休息?”“我喜欢弹琴,可以忘掉很多事。” “比方说。” 双手离开琴键,谷绝音挪动所坐的位置,转而面向身后的他。“比方说那位突 然出现在我面前,自称是我哥哥的人。”她本来是不想提的,但最近几天接二连三 地梦见一些不停重复的画面——一层又一层的薄纱。交叠的人体、教人恶心的蠕动, 这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腾。和以前不同的是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其中一个人,是上次拦 住他们的陌生男子,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感到害怕,也不知 道为什么一个短暂的见面会让她把他和梦里的人结合在一起,当时那个陌生人热切 的模样好像他真的认识她……“哪个男人——”这……她问了个很难的问题,沙穆 不知该如何告告诉她。“该怎么说,他是——”“我的哥哥?”难道那个人说的是 真的?“他真的是我的哥哥?” “不是。”想也不想,沙穆立即否决她的臆测,“相信我,他绝对不是!”这 是谎话,但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还一副认识我的样子,他的表情很热切,不 像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沙大哥,我想知道事实。” “绝音……”他也不忍心拒绝她,他认为她有知道的权利,但是福伯那边…… 当初他要求福伯告诉他的时候,曾经向他保证过,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是绝对不会告 诉绝音的。“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不是好时机。” 谷绝音哼了声,他和福伯的说辞完全一模一样。“你和福伯都有事瞒我,为什 么要瞒我?为什么你们总是瞒着我好多事?”多日来的郁闷搞得她几近崩溃,找不 到地方发泄,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没有办法让他们安心,没有能力让他们不 要因为她的孱弱而隐瞒她的事!“绝音。”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抓狂?“沙大哥。” 她再不说就会被他的眼神打败,再也说不出任何严厉的话,她知道自己不想说的, 但她无法克制自己勃发的怒意。 “我真的就这么虚弱吗,非得要你们放在瓶子里小心翼翼地呵护,宝贝着,生 怕一不小心就折了枝,断了叶吗?我是个人啊!我有感觉的,你们对我再好,我的 病也不会有任何起色,不要再这么对我了!你们再怎么呵护我,我的病还是不可能 会好的!你们的好对我而言会是多么大的负荷你知道吗?我好怕好怕,却不是怕死, 而是怕我的死对你们造痛苦、怕我的死辜负了你们苦心的照顾,我怕的是你们对我 好只是徒劳无功埃”“绝音。”沙穆紧紧的将她纳入怀中。 “小姐。”听见房里谷绝音大吼大叫的福伯,连忙打开门探头进来。“小子, 你——”“福伯。”沙穆打断他的话,以眼神请求着。“让我跟她说。” “不准欺负她。”福伯以唇形告诫。 揽在谷绝音背后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房内再度只剩他们两人。沙穆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那副伪装的皮相就让外人 去看,此时此刻。他只想让她看清他的内在,他真正不做作的一面。 “正因为知道敌不过死神,所以才拼了命地珍惜看见你开心的每一天,我相信 福伯和我想的绝对一样。”这头长发恐怕是她全身上下最看得比生命光泽的地方, 永远是这么的乌黑柔亮,具备了丝绸般的触感,教人爱不释手。 “你会死,这我和福伯都知道,但是在这世界上哪个人不会死?只不过是时间 早晚的问题而已; 你担心我们会因为你的死难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为了不让你担 心,我会活得更好,因为我会带着和你有过的记忆话下去,这些回忆足够陪我度过 来来的日子, 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身体不动,心脏不跳,就伤心难过得活不下去; 相信我,我不会!更何况,你还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又哭又笑的,未来的事情谁也说 不准的,也许我比你早离开这个世界也说不定。”以他的工作性质来说这也不无可 能。他将垂到她耳际的长发拢至耳后,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清楚他眼中的坚定。 “沙……” “用不着担心这么多?”压下头,他的唇贴在她的唇角,细细低吟: “把握每 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开心点,我只要看见你笑就很快乐了,嗯?”抬起泪湿的脸, 她泪汪汪的眼对上他的。“沙大哥,我……”她刚才的无理取闹,他为什么不骂她 呢?千万个抱歉,硬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笑一个。”他双手拇指滑过她眼下,轻轻拭去两滴清泪,唉,她身体已经够 瘦弱的了还这么爱哭,真是伤脑筋。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爱哭,至少他之前并没有看见她那哭过,是什么时候开始 的,他想想……是今天早上吧,她贴在他头顶上不出声只流眼泪。 “现在笑……有点难看。”突然要她把悲伤难过的情绪收起来,换上开心的表 情;这好难,她做不来。 “等一下再笑好吗?” “也好。”他回答得很干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想这需要你来帮帮我。” 笑可以等一下再说,可这问题愈早解决愈好。 帮他?谷绝音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么需要她的帮忙?“什么问题?”她 询问的声音无可抑制地带着些许的激动。 眨眨眼,沙穆一脸正经地告诉她: “想想看,要怎样才能在我吻你的时候不至 于让你昏倒? ”霎时,她的一张俏脸涨得飞红。原来,他真的吻了她! * * * 由于涨潮的缘故,今夜的浪很是汹涌,一起一伏都带着声响,前个浪一撤,后 个浪就跟上交接,连个空隙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这般的浪潮像是杀气腾腾的两军对 阵厮杀,让谷绝音一夜无眠。 而另一个让她失眠的原因,是在她二楼的演奏室里呼呼大睡的沙穆。 那个梦是真的!他下午的话印证了这个事实。 怎么办?她的双手贴在心口,这么快的心跳频率可以吗?不会千万危险吗?但 是,她她真的好高兴!高兴的同时却又矛盾地感到一丝难过。她能够陪他很久很久 吗?不会先他而去吗?他一直是自由的,她这样会不会拖累了他?喀的一声,门板 那头传来奇怪的声响。 半卧在床上的谷绝音收回望向窗边的视线,盯着门板,感受门即将被开启。她 等着看进来的大会是谁,心里一直没有任何紧张的感受,好像早知道进来的人不会 对她怎样似的。 “沙大哥,这么晚还没睡啊!” 灯一亮,眼前果然是挂着笑容的沙穆。 “你还没睡埃”啧,夜袭失败。 “你进来我房间做什么?”为了防范她的病有什么突发状况,她的房门向来是 不上锁的。 “没事、没事。”搔搔后脑勺,他大刺刺地坐到她床上去。“只不过夜袭失败 而已。” “夜袭失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要多想了。”唉,女孩子家自己身上香喷喷就算了,怎么连 这房间也能弄得香喷喷的。简直就是存心忧乱他的心绪嘛!谷绝音屈起双腿,让他 能舒服的躺在她床上。她侧着脸看他,“沙大哥,你下午说的话是真的吗?”由正 卧改成侧躺的姿势,沙穆笑说:“我很少说假话。” “那就是偶尔会说罗。” “你这丫头。”他怎么样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沙穆直起上半身与她平 视;倏地,他拉过她,嘴唇刷过她的唇,怕她又昏倒所以不敢再深入。“真是服了 你,哪来的疑心病埃”“开玩笑的嘛。”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她能做个这样幸福的 美梦,已经够了。“这么晚还没睡,不累吗?今天下午被福伯拉去劳动不辛苦啊?” “谁说不辛苦的!”又是搬木板又是敲敲打打的。是人都会累,而且这整个工作几 乎都是他在做,那老头只是在一旁动嘴巴而已。“我累得腰酸背痛。” 他的模替真的像是有这回事似的,让她同情心大起。“是手臂酸吗?”说话时, 她两手已经在他右臂上捏揉。“这样可以吗?”沙穆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幸福的 男人大概就像他这样了!“碍…对!就是那里,用力点,很好。”闭上眼,他静静 享受着被心爱的人服侍的感觉,内心觉得再充实也不过了。 屋外海潮的声音一波波袭来,屋里时有时无的谈笑声,交织出温馨的景象,这 般的浪漫,这般的温暖、这般的——喀嚓!一道细微的声音传进沙穆耳里。 “怎么了?”见他突然皱起眉头,谷绝音关心的问道:“我弄痛你了吗?” 沙穆抬起手,暗示她不要出声。他确定自己听见了,这一段日子以来他总以为 是自己多心才会听见一些有的没有的杂音,但是这一次——屋外的海浪声就已经够 吵的了,他还听得见这不寻常的声音,这证明不是他多心; 再加上遇到谷拓仁…… 明明福伯告诉他说有九年的时间没让谷拓仁和绝音见面,那他又如何认得出她呢? 莫非……“沙大哥?”“没事。”他扬起手,要她放低声音,自己则起身朝回廊的 落地窗移动。 “往哪里躲。”他大喝一声,而几乎是同时,落地窗门一开,他伸手向暗处一 抓,一团黑影影滚进谷绝音房里。 “埃”谷绝音吓得惊叫一声。 “说。”连喘气的时间也不给,沙穆一出手便紧紧掐往来者的咽喉。“是谁派 你来的?”他敢说谷拓二是唯一人眩“沙大哥。”对于黑影的出现,谷绝音吓傻了 眼。“他是……”“绝音,先到我的房间去。”他不要让她知道太多,至少现在还 不是时候。 “记得不要吵醒福伯。” “可是……” “乖乖听话。” “是。”不得已,她只好离开,在出房门之前仍不忘叮咛:“你要小心点。” “我知道。”他勉强露出一笑,该小心的是这个侵入者。 等谷绝音退出房门后,沙穆才露出真正残酷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