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砰! 潇湘楼自认坚固的门板就这么被一只大脚踹上,连同门闩应声倒地,变成两 块毫无作用的木板。 “啊啊——地牛翻身吶!”房里像鸡拔毛似的尖叫出自平日一抿倩笑众人迷 醉的白宁樱桃小口,睡得正香甜的她被这巨响吓得将自己卷在锦被中发抖。 老天爷保佑!教这地牛乖乖滚回牛窝里睡,老天保佑…… “给我起来!”一口气压不下来的陆麒从西厢房出来后,头一件事就是想找 人出气。 想到的头一个人就是还在被窝中打滚,做着香甜美梦的白宁,哪管得了她是 潇湘楼当家花魁、更别提考量自己大剌剌闯进女子闺房的举动合不合时宜。 陆家大爷不爽,什么见鬼的世道伦常、礼仪规范到他面前都是个屁! “说!若琪是哪个姑娘?长什么样子!住哪间房!我要找她!”他要看看让 莫昭尘放在心里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可恶!竟然口口声声念的还是那女子的 名字! 若崎?白宁混沌似浆的脑子因为这名字顿时清醒,一头凌乱长发蒙住了大半 脸孔,“你怎么知道崎弟?” 崎弟?“你在说什么啊!我要找的是潇湘楼一个叫若琪的姑娘!” 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被一头莽撞地牛震醒的白宁以手顺发,边道:“潇湘 楼没有叫若琪的姑娘,只曾经有个叫若崎的少年。” 少年?陆麒不信地瞅着她。 唉,还是有没长进的地方哪!只要事关昭尘,他的表现就像个傻子似的。 “若崎,白若崎,崎岖的崎字。他是我同胞亲弟弟,昭尘把他的事跟你说了?” 有可能吗。她怀疑,实在太了解莫昭尘对自己的事三缄其口的性格。 “难道莫昭尘口中直嚷的若崎是男人?” “我弟弟还会是个女的?”这傻子。“你怎么知道他?” “他在哪?我要狠狠揍他一顿!”可恶!“不打死他我不甘心!”竟然跟他 抢人! “下阴曹地府找去。” 一句话,轻而易举浇熄陆麒进门时的怒气,变得张口结舌。“他、他死了?” “死了快八年。”白宁补说道。“昭尘没跟你说?” “他作梦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这个名字。”陆麒说着,神色惨淡得彷佛 大夫说他得了不治之症似的绝望,颓然坐上就近的木凳。“连梦里都没有我……” 现下好了,他的敌手是个连面都见不着的死人,怎么打?怎么抢?根本一点胜算 也无,惨败到姥姥家,啧! “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白宁对面前一张绝望的悲惨表情翻了白眼。 “跟昭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想什么没人知道。” “就是没人知道才让人恼火!”拳头搥上木桌,一想起莫昭尘凡事藏在心里 的闷葫芦性格就火大:“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竟然也不让我知道!我是他什么人, 连我都不说!” “你是他什么人呐?”白宁拿风凉话刺他的罩门。“他干嘛告诉你他在想什 么?” “我是——”陆麒哑口无言,不甘心地抿嘴承认:“我什么都不是。” “呵呵……”表情真是千变万化啊,这张脸是怎么回事?怎么有本事说一句 话换一种表情,看都看不腻。 “崎弟是为了保护昭尘而死——”将尘封许久的陈年往事告诉他应该可以吧, 崎弟?白宁心中默问,半晌,发现自己被一双炽热目光锁死,彷佛在威胁她再卖 关子就劈了你!呵,脾气真大。“我们姐弟和昭尘是在人贩市集上一起被老鸨买 进青楼的,买我是为了替青楼赚银子,买昭尘是为做小厮,崎弟因为长得既高且 壮,便安排他为护院——对我们三人而言,能在一起不被分开就已经足够,尤其 是崎弟和昭尘,他们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我这个做姐姐的能怎样呢?知道 他们的事也只能从旁照顾,把昭尘当作弟弟看待,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去,但是 好景不常,昭尘愈长愈俊秀,教一个常出入青楼的老爷给看上了,想收他做娈童。” “哪个混帐这么大胆子!”陆麒抡起拳,杀气腾腾。“我一拳轰了他!” “那老家伙早死了。”白宁离开床板,纤指戳上他脑门。“就在买下昭尘那 一夜,被崎弟一剑送下黄泉。可是崎弟这么做也引来巡夜的护院,当时的昭尘会 的功夫不过皮毛,我们三人逃离青楼原以为从此可以安稳度日的时候,不料身后 还是有人追了上来,一剑刺向昭尘,而崎弟——”一阵哽咽让她说不下去,往事 重提最伤人,但她宁可伤自己,也不愿是从昭尘口中说出,免得他因重提往事再 一次内疚难过。 “为了护他以身挡剑。”陆麒替他接下去,想起了当年莫昭尘舍身为他挡剑 的情景。 “没错。” “所以莫昭尘对他念念不忘?” “这辈子不可能忘。”白宁抹去眼角的泪,凝重俯视他。“这样的昭尘,你 还要吗?他不可能忘记为他而死的若崎。” 原来是这缘故。恍然大悟的陆麒莫名其妙咧开嘴直笑。“如果他敢忘,我绝 不会要他。” “为什么?” “我爱的莫昭尘不是忘恩负义的冷血家伙。” 白宁倏地红了脸。 “你脸红个什么劲?”怪女人!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爱不爱的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爱就爱,有什么不能说的!”啧!就说嘛!娘儿们就只会在意这等小事。 陆麒站起身,唇边勾起笑。“哼哼,虽然老看你不顺眼,但是我欣赏你弟弟,他 叫……白若崎是吧?” “陆麒?”他的反应让白宁困惑。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陆麒只有佩服的份。”满心的嫉妒愤怒因为明 白事情始末解了纠结,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与感谢。“再者,如果没有他,莫昭尘 哪能活到现在,更别说当年能在泉州买下我,冲着这点,我陆麒还要谢他!” 谢他?“呵……崎弟地下有如一定会很高兴。” “总之,他忘不了才好,我就要心里帖记白若崎的他,白若崎没给的我给, 来不及做的我做——总之,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这话是对崎弟说的?” “要不然我在你面前说干嘛?”他又不知道白若崎的坟在哪。“告诉你弟弟, 有我在他可以安心待在他的阴曹地府,用不着上来。” “啊?呵!呵呵……”白宁捧腹低笑,夸张地笑弯腰。 “有什么好笑的,啧!”果然是个怪女人。陆麒抿紧唇不悦地瞪着她。 弯腰的白宁笑着笑着,鼻头没来由一阵泛酸。 糟糕!竟然被这小子逗出泪,真是的……暗中拭去泪,白宁不认为陆麒这小 子会懂得怜香惜玉送上一巾方帕,她敢说,这小子要是看见她这模样一定会狂笑 调侃。 “喂,笑够了没?” 拭去泪水,白宁站直身。“这话你自己跟崎弟说去。” “我又不知道他的坟在哪?” “我告诉你不就得了。”白宁眨眨眼,朝他勾勾手指。“难道你不想知道?” 好奇心被勾起的陆麒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靠上前去。 照着白宁说的路走,穿过一片竹林走到尽头处,果然看见一坯坟土,以及先 他一步来到坟前对着墓碑自言自语的莫昭尘。 一时好奇,他并没有出声,悄悄接近,直到能隐约听见声音的距离为止。 “陆麒以为你是潇湘楼的姑娘呵……真像个笨蛋是不?”像在抱怨,也像跟 往生的死者撒娇,只有在这墓前,莫昭尘才允许自己露出真性情。 笑脸迎人的面具之下,他莫昭尘不过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呐。 说他是笨蛋?躲在一旁偷听的陆麒不满地抿紧唇。 “本想解释的,偏偏他来去就像阵风,我话还没说完他人就走了,拦不住… …若崎,他不像你呵,没有你的沉稳内敛,直来直往像头没脑子的山猪……” 山猪?偷听的人双眉不悦地挑得老高。他说他是山猪,还是那种没脑子的? 唔……真想冲出去封住那张可恶的嘴。陆麒气得牙痒痒的想道。 “我羡慕他呵……戴着这张笑脸做送往迎来的生意这么多年确实是很累人, 尔虞我诈、互斗心机,与同行、官府打交道真的是件累人的事,可又不得不做, 谁教我已经一脚踏进黄河泥抽不开身,偏他不明白;说到底,他没你聪明,又蠢 又呆、肠子又直、脾性暴烈、凡事不经大脑……” 这么说他未免太过分了吧?难道他浑身上下没一点好?陆麒气呼呼想道,前 脚已经踏出去想捂住那张没一句好话的嘴,不知怎的,又难得地忍了下来。 “或许就是希望他这样,才将他交托给田兄照顾吧!”是他的私心,即使想 将他推得远远的,也是为了使他保有这样质朴的性情,而将他交给性情豪爽、不 懂拐弯抹角的友人照料。“海上的生活单纯,不至于弄浊他单纯的心性,如果让 他继续待在潇湘楼,我担心他学会尔虞我诈的心机,也担心自己会影响他,毕竟 同样是男儿身,这份感情——” 听不下去了!“你莫昭尘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吗?”“你!”倏地转身看见 来人,说没被吓到是骗人的。“什么时候来的?”白宁把若崎的事告诉他了? 真是多事,他暗想。 “你说的话我全听见了。”笨蛋、山猪、没长脑子——唉。“我在你眼里就 只有那些词儿能形容?” “我……”都听见了?莫昭尘转了转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 “这么贬低我难道不用说句抱歉?” “是你要偷听,怪得了谁。” “呵!倒耍起赖来了。”陆麒煞有其事的哼了声。 “你不是已经离开潇湘楼了?” “谁说要离开了?”陆麒越过他,放下带来的酒,从怀里拿出两只杯,注满 醇酒。 一杯放在坟前,一杯执在手中。 “你在做什么?” 陆麒没有理他,盘腿坐在地上,不改粗鲁地向眼前冰冷的墓碑打一声招呼: “你就是白若崎?” 除了适巧的一阵风吹来,冰冷的墓碑并没有回应他的招呼。 “不吭声就当你是。”陆麒自顾自说道。 站在旁边的莫昭尘翻了白眼。这个笨蛋…… 须臾,陆麒突然抬起执杯的手向墓碑一掬。 “这一杯,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完,他仰首饮完自己手中的酒,再将坟前 那杯洒在黄土上,重新在杯中注入酒。 “第二杯,谢你当年舍命护他。”语毕,他重复先前的举动,再为彼此注满 第三杯。 “这第三杯——”他顿了口,将目光移向身边人,拉他坐在身边。 “你想做什——” “我要你乖乖待在九泉底下看着!”他抢白,不让身边的人有说话机会, “你白若崎没来得及给他的我给,还没为他做的我做,反正就是一句话,把他交 给我就对了!”说完,就干脆地喝完第三杯。 “你——”听闻他宣告似的话,莫昭尘只有张口结舌,完全没料到他会出这 一着乱无章法的棋。 “就是这样,你不应声就表示我们说好了,今后他的事就交给我来担心。” 第四杯干尽,他看向莫昭尘。“他把你交给我了。” “你这个……疯子……”莫昭尘掩面叹息。若崎要真能应声才叫有鬼,这大 白天的…… “这也是被你逼的。正如你所说,我笨我蠢,就因为这样,才摸不清你心里 在想什么,今后我也不打算摸清楚了,只要你不把心里的话挑明说,我就照我的 意思去做。” “你——霸道!”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不得不。”将他勾上盘起的腿,胸口贴着他的背搂在 怀中,低头埋进他肩颈,轻吐热气,“你说端着一张笑脸做生意很累人,又怎么 知道时时揣测你心思的我其实也不轻松?” “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懂,满脑子以为只要缠着你,日子一久就能知 道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可是——没办法,你人前人 后都一样作假,根本就摸不透你的心思,唯一的一次就是在泉州的花园里。” “泉州的花园里?” “还记得吧?那日你靠在我胸口打盹的事。” “记得。” “你绝对不会知道,那日你告诉我你怕吵这事让我有多高兴。” “你……高兴?”就为这点小事? “我当然高兴。”收臂搂紧怀中人,莫昭尘毫不挣扎的顺从让他觉得满足。 “你忘了吗?你说过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我记得,但那不过是件小事,你——” “我想,大概从那天起,自己就对你动了心。”他坦言,脑中想起那日他靠 着他入睡的情景。“只是当时并不懂,不懂那种溢满全身的暖意是所谓的动心。” 厚掌掬起他一撮发摊在两人面前,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撮柔软。“那日 你的发搔得我直想打喷嚏。” 他的动作像挑逗又似无心,让把这举动看在眼里的莫昭尘不知如何反应。 “船离岸的时候——”往事重提的声音将莫昭尘失绪的心神拉回。“我扯开 嗓子喊你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他的问话提醒他那日的记忆,揪痛了心。 “为什么不回头看我?”背对他的白衫身影让他懂了心痛,明白何谓心碎, 才知道他在他心里是何等重要。“你竟然就这么走了,连回头都没有!” “不能回头。”被压在他胸前的头颅冒出蚊蚋似的细微声音:“一回头就会 后悔自己把你送上船,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回头。”死别他尝过,原以为生离的悲 痛再怎么样也不会强过死别,然而,那一日彻底推翻他的以为。 原来,生离和死别一样让人痛彻心扉。 “现在呢?” “什么?” 陆麒将他的手压在自己摊开的掌上。“看看,我的手掌比你的还大,甚至能 一掌扣住你两只手。” “那又如何?” “我已经大到能保护你了不是?所以——倘若此刻旧事重演,你愿不愿意回 头看我?将我留在你身边?” 莫昭尘垂首不语。 “说话啊!”等待最是折磨,莫昭尘迟疑得愈久,陆麒的心就吊得愈高。 等了好半天,还是不见他吭声。 “莫昭尘!” “你不是跟若崎说好了?”头一句话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说是说好了可是你又没有——”闪过的灵光堵住他的话,难掩喜色盯着洁 白的头背。“难道你——”他答应了? 莫昭尘转身,回眸看他。“我现在不是回头了吗?” 啊?陆麒愣了会儿,脑筋好不容易转了过来,恍然大悟。 啊!呵!“哈哈哈……” “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卸下心防任由自己靠上因笑而颤动的肩,说不上这 是什么感受,只是莫名有种将抬高在半空的腿放落在踏实的地上的放心。 也许,他早该这么做才对…… 狂喜中的陆麒没那份小心眼去在意莫昭尘的调侃,也来不及注意躺在怀中的 人闭上眼放心的微笑,狂放的笑声充斥在竹林间,净是得意。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要他当傻子也无所谓吶! “慢着!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他有没有听错?韩昱猛眨眼死盯着大刺刺坐在桌边喝茶的男人。 “我、要、把、船、交、给、你。”一字一字说,够清楚了吧。 他要把船给他? “我不要!”韩昱想也不想就拒绝。“要我成天在海上奔波晒太阳,不如一 刀劈了我!” “是你说的。”陆麒起身,在房里左右张望找东西。 “你找什么?” “刀。” “喝!”韩昱收起扇子缩身一跳脚。“你玩真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来着?”找不到,干脆摊手向他。“拿把刀来。” “别玩了!上岸才不过几天啊!你突然没头没尾就说要把船交给我,天知道 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事非同小可!一艘船哩!还有上头近百人的兄弟! “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要留在厦门。” 留在厦门?“为什么?” “你知道我到厦门为的是找人吧?” “知道啊,难不成——你找到了?” “嗯。” “那带上船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做吗?“不过多双碗筷的小事,用不着 你抛下整船的兄弟吧!” “你也应该知道我对出海的事并没有多大兴趣,当初要不是该死的老田说我 没有自己的船就不准我回去,我不会去抢下那般船还惹来你这个麻烦。” 说他是麻烦——太过分了吧!“喂喂,老兄,当我的面说我是麻烦不觉得伤 人?” “你真的是麻烦一个。” “知道我是麻烦一个还放心把船交给我?” “以毒攻毒,以麻烦对付麻烦,我倒觉得很好啊。” 看来是说真格的了,但韩昱还是不甘心地再问:“你真的要留在这?” “嗯。”陆麒坚定地点头,毫不留恋。 “为什么?” “我要找的人就在这,所以我要待在这里。” “不顾咱们船上兄弟作何感想?” “我心意已决。”虽然一起出生入死不少回,不能说没有交情,但孰轻孰重 还是要有所取舍。 “早料到会有这结果。”韩昱低声咕哝在嘴边:“还好有事先准备……” “你在嘀咕些什么?”听不真切的陆麒扬声问,一脸狐疑地瞅着他。 “没、没什么!”韩昱连忙摇头。“我什么话都没说!” “反正今后船上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你得先问问兄弟们的意见。”韩昱试图挽留,说着说着就走到门边。 陆麒不疑有他,交代道:“等你回船上去再跟他们说就成。” “你何不亲口对他们说。” “我不打算去见他们怎么亲口——”疑问尚未说出口,韩昱突然打开门,外 头一排红着眼瞅住他的黑壮男子,个个咬着唇,一张脸揪得跟包子似的。 “头儿不要咱们了?” “头子要抛下咱们兄弟……” “头儿要咱们自生自灭……” 哀怨近乎哽咽到要哭出来的声音让陆麒听得浑身打哆嗦。“你、你们——怎 么在这里?” “是我心血来潮,请他们一块来玩玩的呵。” “韩昱!”这家伙—— “头儿……” “头子……” “不要叫了!”眼前一大票男人掉眼泪的景象看得陆麒头皮发麻。“男人掉 眼泪说出去还能见人吗?别忘了你们是海寇哩!啐,杀人都不眨下眼睛的家伙还 敢给我掉眼泪!” “谁教头儿不要咱们了,呜……” 要把他们连船交给表面上是书生样,实则没良心又冷血的韩昱,还不如把他 们丢进海里喂鱼去。 “要是让韩昱当头儿,咱们跟离死期不远有啥差别,呜……” “没错、没错。” 为了免去这麻烦事缠上身,现下这时候被说成恶人他心甘情愿,“为了这票 兄弟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别把这差事交给我。” “就是、就是……” 为了日后生计,众人不惜冒死应声。 “韩昱!”这家伙——“我不管!不是下船不当贼就是上船归韩昱管,总之, 别来烦我!” “头儿!” “头子……” 声声呼唤,步步逼近,只见数排档在门口的黑脸汉子一条心挤进房,唯一的 心愿就是将他们的头儿带回船上去。 “别、别过来!”陆麒急叫着步步退。 该死!哪里有路可以逃? “韩昱!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不卑鄙就不是我韩昱了。” 当副手事少又不必晒太阳,傻瓜才会不干哩。 “你——”陆麒一掌推开他,不惜牺牲英雄本色,跳窗去也。 好个落荒而逃! “头儿!” 啊啊!怎么跳窗了!想不到头子会作出这忒孬的事的黑脸汉子个个愣在原地, 相互张望。 这时,凉凉的闲言如冷风扫过—— “追不上的话,我韩昱可就当定你们的头儿啰!” 啊!这怎行! 众人如遭雷击醒,纷纷一边惨叫一边前仆后继冲出门追去。 “头儿——别丢下咱们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