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来来来,今儿个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咱就来说说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冷 血杀手的事儿。”说书的高声一个吆喝,茶店里的客人莫不引领而望。 可不是吗?他莫老头行走江湖数十载,什么江湖事没见过没听过的!这一代 新人换旧人,代代皆有才人出的江湖,没他这个老江湖四处打混动嘴,哪能让这 票子平民老百姓知道江湖新鲜事。 “来来来,听得出神得给点螂让小老头儿我混口饭吃,好再说这江湖新鲜事 让各位官官不单饱了口福,也饱了耳福。小老儿我行走江湖数十载,啥事没见过, 这我走过的桥可比各位吃过的盐还多得多,再说……” “甭再说了,您老每回说书就爱拉拉杂杂这么一段,大伙儿都倒背如流了。” “就是说嘛。”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莫老头安抚性急的年轻人。“要知道小老儿我怎么 在这江湖上行走数十年还不出事,全靠三个字。” “三个字?”头一回听说,年轻人面露兴趣。“哪三个字?” “慢、准、快。” “慢、准、快?”快字能理解,这慢准是啥回事?“你倒是说清楚。” “呵,这走路要慢,看人要准,逃命要快啊!” “你这不是有说跟没说一样!”啐,唬弄他们呀! “唉,这可是大学问啊,想想,走路慢,沿途可听到多少暗言私语,这看人 要准,要不怎看得出小辈杂出的江湖哪个可以当将来的大侠、当咱们今儿个的话 题?说到这逃命要快,一旦被发现在偷听,不逃还等着人家刀子砍下来啊!” “有理、有理……” “那您就快说说这冷血杀手的事儿啊!” “说,这不就要说了嘛。”年轻人真是性急。“我就来说说这索命阎罗,这 称号在杀手这行业里已流传有三、四年了吧,不过在这近一年里可真是给他彻头 彻尾响亮到了极点啊!” “怎么个响亮法?”不服气的声音似是从手执铁剑的少年快士口中迸出。 “你倒是说个清楚。” 莫老头手刀作势划过喉咙。“见血封喉,没失手过。” “你怎么知道。” “哼,这天下还有我莫老头不知道的事吗?”皱皱苍老的鼻头,莫老头傲气 哼声:“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年朝中无缘无故死掉的几位大臣吧,工部尚书、户 部员外郎、刑部主事大人,你们还真以为他们是得急病死的?” “难、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就说老百姓单纯。“急病能一夜呜呼致命吗?而且三位高 官的死状全都一样,喉咙被开了个盆儿大似的口,怎么能不死?” “那……” “没错,全是索命阎罗出的手。见血封喉,那可是他的独门本事。干净利落 的手法,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啧啧,那几个高官就算有成千上万的侍卫也难逃 阎罗索命啊!” “可这接连着几名高官被杀,朝廷难道就没有因应之道?这些个官可是咱们 老少百姓都知道的好官哩!” “好官?哈哈……”笑死他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好官,小老儿我哪管得了 朝廷的消息,比起朝廷,江湖岂不是更有趣?才子佳人、英雄美人,这些个风花 雪月,何其精采,这是朝廷比得上的吗?” “说的是、说的是。” “甭岔开话题了。”臭小子,让他老头儿连事儿都说不完。“再说到这索命 阎罗,杀人不分好坏,不辨百姓高官,只要有钱就杀。旁人定以为他是杀得兴起, 天性好杀吧?” “难道不是吗?”底下一片议论纷纷。 “才不是哩,这后头可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说到这件事,就不能不提提一 年前当家离奇死亡易主的四川唐门了。” “这、这又干唐门啥事?” “啧啧!就说你这小子见少识寡哩。这唐门有个宝——阎罗令,在江湖上闯 过的朋友都听过吧? 阎罗令可是天下第一剧毒啊!要谁生,要谁死,只要阎罗令在手,这事就易 如反掌,可是怪就怪在这阎罗令在一年多前从唐门离奇消失之后……“莫老头侃 侃而谈,底下听者无不竖耳倾听,全神贯注在又一则的江湖事,无不为里头的精 采刺激神往不已。 末了,大伙儿喔的一声,恍然大悟。 “所以,说是疯了吧!想想也是,失去心爱的佳人怎么能不疯呢?这索命阎 罗失去心上人之后就突然杀性大发,见谁就杀!杀人这滋味,该怎说才好呢?只 要习惯,就杀不停手啦!小老儿我见多了!江湖上打打杀杀所为何来?不就是杀 价了,不杀反而奇怪!” “是啊、说的是。”底下又是一片应和的感叹。 一锭纹银,落在莫老头桌上。 银子!莫老头抬起脸,笑眯眯向送银子到面前的男子道谢:“这位客官,小 老儿在此谢过了。” “老头子。”男子勾起冷硬的唇角斜扬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见莫老头笑脸 迎人,冷言低声道:“我杀人从不见血封喉,而是千刀万剐,招招见骨。” “喝!” 这个人是……莫老头瞠大了眼,目送男子离去。 那个人是——老天爷啊! 不够!再怎么杀都不够! 杀戮的血红腥胆不够抵挡内心幽幽的空洞,用再多的血就是补不满心中空茫 的缺角。 没有知觉啊!再多的痛、再多的刀光剑影都无法唤醒他的知觉,灵魂始终沉 睡在最深的角落,对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无所谓,眼里看去,净是一个个毫无意义 的脸,死也好,活也好,与他无关。 犹如活死人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只为了一句承诺,只为了她的心已化为他身 体的一部分与他同在,所以无法自戕,无法让她的牺牲变成一场空。于是,强迫 自己活着不死,那怕只是一个活死人,一个无知无觉的杀人工具。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宁可当年昏睡后永远不醒,为什么要他尝过情爱 滋味后失去?为什么要他习惯身旁有人需要他守护后又让他回到原点? 恨,好恨! “冷焰!纳命来!” 银光恍若自云霄纵落,从正垂首独行在大街上的冷焰头顶一刀劈下。 锵的一声,刀剑相击。 冷焰退开数步,化开大刀劈来的力道。 “谁?” 一落声,十数道人影立时落入眼前,吓退同样在街上行走的寻常百姓。 “还我师父的命来!”其中一人吼道,带领后头的人攻向冷焰。 左闪右避,冷焰招招从容,不让对方欺近一根寒毛。“你师承何门?” “点苍派何振!” 点苍派?“哼,不过是沽名钓誉,心术不正之辈,你竟如此忠心?可笑。” “师兄弟!上!” “莫非你们从中得到不少好处?”又是假情假义的虚伪之徒么?这江湖近年 贼人辈出,可叹。 刀光剑影流转之间,十来道人影逐渐稀落,十个、九个、八个……到最后竟 剩下不到五个。 不沾血的剑干净得犹如未曾开锋一般,却隐约闪动着令人觉得阴森的寒光, 像极一把永远无法饱足吸血欲望的妖剑,执剑的人就像厉鬼,取人命亦毫不留情。 “快逃!”幸存的人喊出声音,可惜——“逃不了。”阴寒的声音低喃出令 人绝望的语句,三个字语调乍落,再也没有喊逃的声音。 十来人,尽数横尸大街,街上百姓尖叫,引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属于城中 官兵所有。 冷焰淡淡地扫过四周一巡,纵身以轻功跃上一处屋顶,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够!再怎么投于杀戮之中仍然不够。 心底那份空洞、那份疼痛,怎么都无法消除,无法…… 沁风水榭,景色犹似小江南。 只是昨是今非,物换星移,短短一年,沁风水榭日渐寂寥。 筝声依旧,间或伴随笛音如丝缕环绕,依旧是吟风咏月、优间似天上人间, 而其中更添令人羡煞的幸福气息,恍如鸳与鸯,共谱动人情曲。 从筝音中,不难听出奏者沉溺情爱中的圆满愉悦;自笛声中,更易听出深情 吟和的甜蜜。 而这一切听在冷焰耳里,是加倍的讽刺。 今日沁风水榭的一切是她换来的!是牺牲她换来的! 他们夺走了她,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走了她。强迫她成为牺牲品,强迫她—— 该死! 沁风水榭的一切都该死! 筝音乍停,同时止住了笛声。 “怎么?”婉转如黄莺出谷的美妙嗓音透着不解。 “有朋友来访,你先回西厢房。” 碎步轻移顺从地移离莲池中央的凉亭,待人影消失别院之后,亭中独剩的一 人这才开口。 “出来吧。” 一如以往,声落后,人影立刻自空中落下。 冷光一闪,剑锋直指双手抚筝的凤骁阳。 “快说。” “整整一年还不死心,该说佩服还是笑你傻?”食指轻挑一弦,铮声一响, 暗藏的内力已震开指向自己的剑。“冷焰,你该死心才是。” “她的墓在哪里?” “我不知道。”凤骁阳十指轮转,轻易奏出牡丹曲,无视来人腾腾杀气。 “你说过替你杀了你指定的二十个人之后就告诉我,现在,她的墓到底在哪 里?” “我答了,我不知道。”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备,他依旧从容。 “你骗我。”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墓在哪里。”凤骁阳含笑回答,像是浑然未觉对 方的怒火。 “那么今日,你就是第二十一个人!” “冷焰。”挑断一弦回挡冷焰刺来的寒剑,凤骁阳净是满面的春风得意,让 人看了更觉刺眼。“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等?一年了,今天我定要你命!” “唐婉儿剜心之后我就丢给唐青衣处置,你要问她的下落该去问唐青衣而不 是我。” “你神算天机,难道算不出她身葬何处,再者,唐青衣不过是你的奴才,他 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由你指使,这件事你绝对有份。说!你们到底把婉儿葬在哪里?” “我不知道。”凤骁阳依旧云淡风轻回应。 “凤骁阳,事情你已经做得够绝,活生生剜了她的心,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都该够绝了!告诉我,她的墓在哪里?”“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出来!” “你强人所难呢,冷焰。” “不照做就杀了你!” “你,杀得了我吗?”凤骁阳毫不紧张。 杀不了!整整一年,他苦练功夫,屡屡下手就是无法得逞,凤骁阳的武功修 为到什么程度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还是摸不透,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她被葬在何处?” 一年了,想见她,好想见她,哪怕只是一块碑,一块无法回应他情爱的冰冷 石碑。 倏地,咚的一声响起。 “哎呀呀,你怎么跪在地上呢?”凤骁阳含笑的声音混合做作的讶异落在他 头顶。 “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想见你,婉儿,你到底在哪里,少了心的她死 了也不是全尸,这样还不让他见吗?“不要折磨我,不要再折磨我。” “当年我有多痛苦你现在明白吗?” “我的痛比你更甚!”冷焰咬牙。 “都是一样的,冷焰。”情爱伤人,痛楚都是一样,深且重。“那半年,我 不亚于你。” “但如今呢?”冷焰抬头,望进昔日他敬重,而今日他憎恨的俊美容颜。 “一年,而且永远无法抹灭,你还敢说不亚于我?” “你是真恨我了?” “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冷焰呀!”凤骁阳又是笑又是摇头,怜悯地瞅着跪在地上的冷焰。“你怎 么就想不透呢?” 想不透?黑眉皱着不解。 “如你所说,要算出一个人的坟在哪里这种小事我办得到,可是为何总说不 出道唐婉儿的坟在何处,难道你从来不去想这背后所隐含的意思?” “我厌恶被卖关子!” 死性不改。“冷焰,你真是个死脑筋。”凤骁阳咯咯直笑,“我算得出死人 的坟没错,可活人要坟作啥?” 活人?她还活着!冷焰为这消息愣了许久。 “她人在哪里?” “焰!” 以为永远都听不到的呼唤,此时此刻竟如此鲜明,如此清晰犹如在耳畔。 冷焰循声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 是真的吗?他所看见的是真的吗?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存在? “焰!” 第二声呼唤,比起先前更近了些,可是这会是真的吗? 他不相信。凤骁阳骗了他这么多回,这一次定是叫人易容读骗他。 “我可没兴趣玩易容这把戏。”像看出他心中所思,凤骁阳含笑道:“再说, 这对我并没有好处。” “焰!” 第三声呼唤,随之在后的是奔跑着小碎步,忽然蹲跪身子冲入他怀里的软玉 温香,遥远的熟悉感因为怀中被充实填满而逐渐回笼。 是她?真是她吗? 为什么?她不是——“焰!” 第四声呼唤传出,他仍然不相信,怀中的存在是如此真实,可是不能相信, 他无法置信! 以为死去的,以为永远失去的,如今……怎么可能! “焰?”不理她,“焰怎么了?他病了吗?为什么听不见我的声音?凤公子, 您快看看他,他是不是……” 未完结的担忧落进厚实的胸膛,被揉进剧烈起伏的胸膛。 “是你、是你,”是她!真是她!“婉儿、婉儿,我的婉儿。”回来了?竟 然从地府还阳,回到他身边? “是我,是我,确确实实是我。”想着、念着整整一年的怀抱依然紧密,依 然充满占有欲的怀抱,依然是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胸怀。“焰,你一年来过得 好吗?为什么变得这么憔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你这样我看了好难过,好难受。” “婉儿、婉儿……”冷焰口中不断重复低喃她的名字,丝毫没将唐婉儿的话 听进去,只是更收紧了双臂,无法抑止失而复得的震撼,抱住佳人的双手微微颤 抖。 他怕眼前所见只是南柯一梦,所以得紧紧搂着,牢牢抓住,哪怕是梦,他也 要抓紧这一个梦,非抓紧不可! “焰,你抱疼我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腰好像快断了似的,唐婉儿轻拍冷焰 的手臂。“焰,我的腰,疼啊……”话落,腰间的力道松了些,已让她觉得比方 才舒服得多,虽然仍然稍嫌用力。 不放手、再也不放手!“别离开我,就算只是梦,我不醒,你就能一直在身 边。” “不是梦呀。”唐婉儿双手不断安抚他的背,重复轻喃。“是真的,我没死, 我还活着,活着来见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不会离开你,真的。” “真的?” “真的。”托起他的脸,唐婉儿被引出了泪,又哭又笑,“怎么又落泪了呢? 我以为你不会流泪的,那年见你的泪,我好惊讶,现下你怎么存心吓我?”小手 指腹轻柔的抹去他的泪,唐婉儿咧嘴笑得深情?“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别被看 笑话了。” “管他。”重新抱紧她,将脸深深埋进她纤细的肩颈,闻着自她身上隐隐散 发的软热甜香,冷焰只觉双眼烫热。“婉儿、婉儿,我的婉儿……” “我想你,焰,好想、好想。”唐婉儿不断和他说话,知道他仍在恍惚中, 以为她是幻觉,所以她一直拍抚着他、在他耳畔说话,希望他能感觉她真的存在, 而不是幻觉。“焰,我还活着,没有死,看看我,我是真的,不足幻觉、不是游 魂,而是真正活着的唐婉儿。好好看着我,我活着,焰?” “活着……”她说活着? “是的,活着。”唐婉儿抓紧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颊。“热的、暖的,我活着, 不是孤魂,也不是野鬼。我活着,是人啊。”傻冷焰,好傻、好傻,为何迟迟不 相信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呢? 失焦的目光因为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热逐渐回笼,对准近在眼前的容颜,双 手托住她的脸蛋,雪白的银发细丝,同样银血的眉睫,还有一开始便吸引他、将 他灼烧殆尽的火红瞳眸。 “是你、真的是你!”天!上苍!她真的回到他身边。“若是梦,千万别醒, 别醒。” “嘻,焰,这回换你宁可在梦中不醒了。”唐婉儿甜笑着诉说往事,重复他 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不会不见,我不是梦。” 是她!真的是她!“婉儿!”冷焰失控狂吼,重新将怀中人儿牢牢紧拥。 “不放手,任谁来我都不放手!一生一世不放!” “我也是,不放手,一直一直抱着你。”唐婉儿满足地倚进他怀中,承诺着: “焰,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一直都是。” 埋在唐婉儿肩颈的眼又是一波热烫,久久无法成言。 “焰?”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低哑的声音混和一抹哽咽。“婉儿,我也是、我也是……” 感激,这份从未有过的情绪,在此刻,充塞在冷焰心里。 他是索命阎罗,本该无情无绪,却动了情,牵了绪,有了爱。 手中紧搂的女子,便是他的一切,一切。 “来得正是时候,要再迟个一炷香的时间,恐怕世上就痛失我凤骁阳这个英 才了。”凤骁阳深知退身时机,轻巧离开了凉亭,朝正缓缓步上曲桥的男子走去 边笑道,直到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后才停下。 “无所谓痛失,你死,我便能接管你的一切,包括她。”停在曲桥上的唐青 衣同样和气回应,若忽略方才所说的内容,两人看来的确像是寒暄。 只可惜,唇枪舌剑似乎无法避免。 “听你说的,好像我是个祸害似的。” “你的确是,武林的动荡不安是你一人在暗中翻覆,就你这幕后作手安之若 素,无事一身轻。” “你怎么这样说呢。”凤骁阳苦笑。“我可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 “那倒未必。”唐青衣眯眼微笑,调侃语气中夹带利刃。 “看来你这唐门当家做得挺不顺意,才会出口就夹枪带棍的,但得提醒你, 可别把我凤骁阳当作发泄怒气的对象呀。” “岂敢。”唐青衣说得十足有礼,双手抱拳作揖,倒还真像回事。 “这一年来着实辛苦唐兄。” “好说,若你能以手中女子交换,唐某也忙得心甘情愿。” “呵呵呵……”笑声乍落,凤骁阳瞬间翻脸无情。“休想。” “果然一提及她,兄台就忘了何谓假面具,无法再云淡风轻。” “换作是你,亦然。” “凤骁阳。”唐青衣眯起眼,笑犹在唇角,却达不到眸里,让俊挺的五官看 来暗藏阴险。“你用婉儿拖住我,让我不得不让唐门自江湖消失一年,以专心致 力为婉儿清除体内余毒,这笔帐,我定会与你算。” “论算,凤某未曾遭逢敌手,唐兄尽管来试。” “你知我所指为何。”唐青衣双掌比出一段比一尺有余的长度。“你至少欠 我这么多。” 凤骁阳瞄了眼,哈哈大笑。“呵,一年后唐门重出江湖,可这江湖少了多少 虚伪不实的名门正派,而且都是你唐门的绊脚石,为你清除绊脚石这功劳好歹也 得记着。” “那是冷焰所为,与你无关。” “唉,幕后的人是我哩。” “不算。” “唐青衣,你可真无赖,想要当上唐门之主就得先学会耍赖是吗?” 唐青衣闻言拂袖,双手反剪腰背。 凤骁阳及时摊扇,挥去唐青衣挥袖时迎面打来的无色无味的粉末。“啧啧, 这随便施毒的习惯可不好哪。” “我是唐门当家可不是?”唐青衣笑得很贼。 “说得好,但……” “凤骁阳!” 凉亭内爆出震天价响的吼声,想当然耳来自冷焰。 “呵,看来兄台得先解决那桩事啊。” “麻烦哪!”凤骁阳合扇,以扇柄轻敲额角,失笑轻喃。 “等你得空,再到西厢房来找。”唐青衣在凤骁阳出手阻止自己前,以轻功 退至曲桥外,大笑着往西厢房而行。 小人!凤骁阳目送唐青衣的背影,回头便是一剑杀来。 “听我解释。” “不用多言!”喜悦过后神智回笼的冷焰,除了欣喜若狂的激昂外,另一种 情绪则是气愤难当。 整整一年,他被蒙在鼓里任由凤骁阳戏要了一年,平白无故痛苦了一年。 这笔帐他不讨回来怎么咽得下!“看剑!” “我可以解释。” “不听!” “你恩将仇报。” “你从未施恩于我!” “唐姑娘,你好歹说说话啊!”前有虎执剑而来,后有狼遁进西厢房,凤骁 阳首次尝到这腹背受敌的滋味。 “这个……凤公子。”唐婉儿为难地站在凉亭内大声回应:“我也觉得您实 在太过分,所以……” “你们不愧是一对!”忘恩负义也一起来。“冷焰,你很清楚自己胜不过我!” “胜败一回事,出气便成!” “你……” 沁风水榭,景色仍旧恍若小江南。 今日,格斗声掺入幽然闲适的绝好景致。 突兀,却有着一丝热闹人气。 —本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