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十九流氓(2) 兵兵妈吃饭的时候就不时地闻到一股清香,她问兵兵哪儿来的。 兵兵放下饭碗认真嗅了会儿摇了摇头说:" 没有香味啊?" 转而又说:" 香, 香,我闻到了。" 兵兵丢下饭碗四处寻找香源,一直找到何静安房间的写字台上,看到花盆里 一串绽开的兰花,兵兵认定香气就是这儿飘出的,可是鼻子凑上去,却闻不到一 丝香气,正疑惑着。 何静安吃罢晚饭从厨房过来问:" 找什么呀?" 兵兵说:" 怪得很,吃饭时闻到一股从没有闻过的香气,我想一定是这兰花 香,可我凑近了又闻不到香。" 何静安呵呵地笑道:" 似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 心处。这就是兰花的个性。" " 这花真好玩,你想闻时它却不香,你不闻时它却飘来阵阵香气,就像故意 跟人捉迷藏似的。" 前者何静安吟咏的是曹组的《卜算子·兰》下阙,这会儿他又吟咏了崔涂的 《幽兰》诗:" 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自无君子佩,未是国香衰……" 可怜 的何静安长期隐藏在心底深处对现状不满的情绪只能借助古人的诗词在一个并不 完全明了的小孩面前宣泄,哪怕是丁点儿他也感到快意。 兵兵越来越厌恶外面的喧嚣,虽然他对诗词还不全懂,但他喜欢这儿文化氛 围,他索性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兵兵妈喊道:" 兵兵,你还有口饭快来划掉。" 兵兵划了饭复坐下说:" 何爷爷你肚子里学问真多。" 何静安这时已坐在藤椅上,边吸着烟,边慢慢地摇着蒲扇,说:" 这些学问 都是我慢慢地跟着兰花学的。" 兵兵兴趣更浓,两眼直朝何静安眨巴。 何静安慢慢地说道:" 三七年十二月,在日本鬼子进城前几天,我们准备离 开时家父也没忘记把兰花带走。当时家里有二十来盆,都是名贵的稀有品种,家 父挑了几盆叫佣人拔出兰花,抖去土,用牛皮纸裹着放进皮箱。三八年三月日本 鬼子安民后我们回来,听看门的老佣人讲,日本鬼子搜不到想要的东西,气得嗷 嗷叫,要用刺刀挑他,这时正好一鬼子军官进来,看见院子走廊上的兰花问是什 么品种,老佣人答不上来,只告诉鬼子是从清代传下来的,主人视它为命根子。 那鬼子军官裂开嘴笑了,下令把兰花统统搬走了。就这样老佣人的命才得以从鬼 子的刺刀下逃了出来。后来那军官上门要资助,看见重新栽好的兰花,又要统统 搬走。协商的结果是家父帮忙在商界筹款,任务完成了,赎回这些兰花。可是等 银子如数送到后,鬼子变卦了,最后只要回这盆叫四季素的剑兰。家父因此在商 界落得个汉奸的骂名。对此家父并不在意,而对那些祖传下来的,有的已存世不 多的名贵兰花落入鬼子手中深感惋惜。从此郁郁寡欢,常常跺脚对天长叹,不久 就一病不起……" 何静安在说这些时心在流泪,但他不愿意令孩子感染伤情,说 得很平静。 兵兵听得很专注,手下意识地把玩着桌上的胰岛素针剂盒。 何静安瞧见,这是今天下午老太婆从医院取回的药,应当放入水表箱冷藏, 否则要变质的。他忙站起身拿过药盒说:" 你不要离开,我去去就来。" 在厨房里面老式大碗橱旁何静安缓缓地蹲下身子,把水泥做的水表箱子的盖 子慢慢地挪开,把针剂放了下去,然后轻轻地盖上盖,再缓缓地直起身,当他慢 慢地转过身时,他呆住了。 厨房的院子里在月光的映照下,一个赤条条,白晃晃,曲线优美的身影出现 在眼前。有人已经脱光衣服洗起澡来。这怎么办呢?他喊不能喊,走不能走,唯 一的办法就是等待。他只好依着大碗橱慢慢地再次蹲下身子。 那身影盘好长发,往身上泼了一阵水,细细地擦起肥皂,还把腿轮换地跷到 石墩上擦洗着。 大自然造就的异性相吸的本能,此时在何静安的体内却丝毫没有反应,大自 然造就的对美的嗜爱,此时在何静安眼里也不见丝毫的贪婪。何静安焦急地等待 着,浑身开始冒汗,他耐受着蚊子的叮咬,闷热的煎熬,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而且他认为每一次那身影弯下腰朝他撅起的美白的屁股对他都是一次莫大的羞辱, 他不得不用闭眼的方法来减少屁股对他的灼伤。时间此时像蜗牛一样,但他的焦 虑随着蜗牛每爬行一步还是得到了些许缓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