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三十筹码 三十筹码 赛素花从小米子那回来后,一想到批判会上张一二说的话和燕子没给周志达 长脸的事心里就感到惶惶的,觉得该让周志达尝到嫩藕的滋味了,否则把周志达 得罪了,万一事情闹大,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刘大馍那头怎么办?把 刘大馍得罪了更不好办。想到这,她决定先把燕子和刘大馍儿子的事敲定,团住 了刘大馍还愁周志达犯呛吗? 以前赛素花去刘大馍家都是晚饭后,回回都是刘大馍的儿子上班没能见上, 这回她改成下午,心想准能见上面。快到刘大馍的家了,她老远就瞧见刘大馍家 门口围着密密匝匝的人,好生奇怪,赶紧钻进人窝里要看个究竟。 隔着窗玻璃,赛素花看见,一个小伙子一手挥舞菜刀,一手圈着李心洁的颈 子,嚷着:" 你们都有老婆,为什么我没有?" " 这小伙子是谁?" 其实赛素花心里已经猜出来,但她希望自己是错觉。 有人回她:" 是那女的儿子。" 赛素花这会儿心里彻底凉了,刘大馍的儿子是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问道:" 怎么得的这病?" 没人理她,她又问。 有人说:" 这家人也是的,得了这病,赶紧找一个结婚,病不就好了吗?" 刚才说赶紧结婚病就会好的人,挤到了门口,还要使劲往里挤,门口人不让 过,那人嚷着:" 我有治这病的方子。" 正在劝儿子放下菜刀的刘大馍转过身问:" 刚才是谁讲有治病的方子的?" 那人嚷道:" 赶紧找一个结婚,准好。" 刘大馍一脸的苦笑,说:" 他20岁还没到了。" 那人又嚷道:" 管他多大岁数,治病要紧。" 李心洁突然呻吟起来。 刘大馍忙转过身去,欲上前,儿子向他舞起菜刀,刘大馍退了回来,劝道: " 叫个什么,你不要这样对你妈,赶紧把你妈放了。你要谁,爸帮你找。" 儿子喊道:" 谁也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砍了。" 说着那刀真的朝李心洁的头 上比划起来。吓得刘大馍又赶紧后退了几步。 这时有几个公安人员的身影,从里面房间闪现,做好了从背后制服儿子的准 备,他们向刘大馍使了个眼色。 儿子把菜刀放到八仙桌上,手指在墙上比划着。 这是个机会,几个公安人员瞅准从背后一拥而上,把儿子掼倒在地,用麻绳 捆了个结实。 这时李心洁一面揉着脖子的疼一面不停地喊着:" 行了,行了,不要捆得太 紧。" 刘大馍松下气来说:" 麻烦你们直接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回家的路上,赛素花感到脊背发出一阵阵凉气,直透心窝。虽然燕子不是亲 生骨肉,但也不能做将来生不完气的事。思来想去,眼下还是先牢牢地拴住周志 达再说吧。 今儿晚饭,赛素花特为添了道燕子喜欢吃的菜——红烧肉。 燕子美美地享受后,主动地洗起碗筷。 赛素花满房间地找东西剔牙,最后用缝衣针剔出一簇肉丝,她重新放进嘴里 嚼着,见燕子收拾好碗筷要离开,忙喊住,说:" 又忙着上哪?我说过多次了, 叫你别再跟那个来福来往了,你就是不听,把妈惹火了,你以为妈真的不会撵你 走啊。告诉你,你无义,妈就无情。" 平白无故地遭这火,燕子很委屈,说:" 妈,我多咱说要出去的。" 赛素花也觉得过敏了,换成温和的语调说:" 妈这辈子为你可操碎了心。这 刘主任家确实很殷实,只可惜那儿子不争气。我想用你先钓着刘主任把你的工作 解决,可又担心,沾上了丢不掉。有句老话嫁瘫子也不嫁精神病。明知是精神病, 硬把女儿嫁过去,那人不骂鬼还要骂的。那周志达模样好,工作也好,时常还照 应着我们家,只是心眼太多,我又担心将来你吃不住他。妈就你一个宝贝女儿, 再怎么我也要让你嫁个好人家,将来我也能跟着享享福。妈现在白天不是心思, 夜晚也没得好觉睡,真是愁煞了。" " 不是有……" 燕子想说有来福,话到了嘴边停住了。 赛素花立马高了八度:" 有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想的谁。你真是下作坯子。 那十三个拳头高的东西有什么好?要财没财,要貌没貌的。难道你真的想把妈活 活地气死不成?" 燕子没得话说,一扭头回了自己房间。从床头翻出来福给的语录纪念章发愣。 赛素花追过来恶狠狠地说:" 你不要跟妈怄气。妈这都是为你好,你想想妈 是过来人,见识还能没你多吗?你不听妈的话有你苦吃呢。" " 妈,我多咱说不听你的话了。" 这句话让赛素花心里舒畅多了。她调了下嗓音说道:" 你说妈现在活着图的 啥?不就是图你将来过的比我好吗,你将来过的没妈好,妈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 燕子仍在看那纪念章。 " 看那有什么样用?也不能当饭吃。" 赛素花说着把手里手帕展开递了过去, 燕子伸手拿,赛素花缩回手说:" 妈快40的人了,还第一次有这么多的金条。" " 金条!快让我看看。" 赛素花却重新把金条包了起来,说:" 你想想妈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将来 还不都是你的。出嫁的时候给你做项链,戒指什么的,那才风光了。" 燕子不高兴:" 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我才不稀奇了?" " 不稀奇?我不管什么资产阶级无产阶级的,我只晓得平时置家业,乱时置 黄金的老话。你看好了,这些东西将来肯定值钱。" 赛素花沉浸在她想象的幸福之中。 燕子没情绪,说:" 你还有事没事?我要关门睡觉了。" " 今天倒乖巧了,这么早就睡觉了。" " 那我要去出,你同意吗?" " 不行,这么大的姑娘晚上在外跑,街坊会说三道四的。你应该懂了,姑娘 的名声比黄金都重要。比较来比较去,我还是看周公安员好,批斗会上你砸场子, 换个人试试?他肯定不饶。你,他下不了手。对了,我还没问你了,这些日子你 们处得怎么样了?" " 不怎么样,他在居委会碰到我时,像不认识我似的,他不理我,我也就不 理他了。" " 你真呆,你们俩的事' 八' 字还不见一撇,怎好让人传得呜呜啦啦的。其 实他的心,妈是知道的,对你热乎着了,恨不得立刻就得到你的身子了。" 燕子心里想:你何止知道他的心,他的身上还有哪块肉你不晓得?但她却不 敢说出声。 赛素花看燕子对她故意试探的话并没有激烈的反感,进一步说:" 我看这样, 明儿夜里我把他约来。你就同他亲热,把他的心团住。就是将来不和他结婚,我 们家还有好多事要指望他了。" " 妈,这怎么可以,你刚才还说姑娘的名声比黄金还贵的。" " 嘿,你怎么这么笨。坏事人人有,不露是高手。有妈替你担着,你尽管放 心。妈还能让你吃亏?" 赛素花走后,燕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对周志达是什么情感,燕子说不准。 是崇敬,进而敬畏;是羡慕,进而投其所好;还是姑娘的春心萌动,被挑逗后的 难以抑止的向往,好像都有。妈妈的教育已使她对贞节看得不那么重要,但这第 一次不应是周志达,为什么她说不准,反正他结过婚的,不配。她有一种感觉, 这第一次应当给来福。她和来福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街坊。从小她在来福面前就 随心所欲,来福总是随着她,护着她,让着她。她无力正面反抗赛素花的决定, 但她尚有机会把第一次给她认为应当给的人。她弄不清这算不算爱情,但她觉得 这样做心里舒畅也是对妈妈安排的一种反抗。 想到这她那少根筋的脑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