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铁大夫,我要的药到了没?”一个目黄脸黯的瘦汉问。他身后还有几个相 同的病者,神色无奈。 “应该今天就会到了。”铁大夫甚感歉意。 这几天,城里突然多了许多不明原因肢体抽搐的病患,有大夫发现用蔓荆子 汤效果卓着,可是蔓荆子这一味药向来少用,尽管住使药材是常用的菊花、薄荷, 这个药方就是配不出来。曾勉强用另一个药方代替,但效用远远不及,往往要消 耗十倍以上的药量,连带其他药材也不够用了。 “来了!来了!四少亲自送货来了。”站在店门口引颈企望的学徒振奋的迎 进嗣衣主仆二人。 先处理完急着拿药的病患,铁大夫才有机会向嗣衣道谢。 “其实并不是特别难缠的病,不过病人实在太多,药量就不足以应付了。” 又涌进一批拿药的人潮,嗣衣让射干去帮忙,自己则坐下来稍事休息,考虑 待会儿是否要照往常一样,在这儿借住一宿。 “岂有此理!”红叶一踏进回春药铺便忍不住怒斥出口。 “红叶姑娘,怎么了?”一旁忙着磨药的学徒不敢怠慢飘香馆的美女大厨, 百忙中拨空间了声。 “有人吃了飘香馆的东西后上吐下泻,闹得我没法子,只好暂时歇一天。” 没想到旭日大哥一语成忏,今天真的做不成生意。“夫人在吗?” “夫人在后头,有什么事?” “这是旭日大哥要交给夫人的东西。”红叶扬了扬手中包里,目光随意扫了 下四周。“今天人怎么这么多……”仿佛瞧见了什么难以割舍的事物,红叶的眼 光一时移不开去。 学徒已让铁大夫差着到后头找夫人去了,因此没人注意到向来眼高于顶,对 男人总是不假辞色的红叶姑娘竟然看着一个男人陷入失神状态。 他两手交握于身前,端坐在椅上,神情淡漠的注视着眼前众人的一举一动, 仿佛没有什么事物值得他注意,但强烈的存在感却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他,更别提 他有张比旭日大哥还要俊上几分的脸庞…… “可惜了……”现在她已经有了旭日大哥,再好的男人也比不上旭日大哥在 她心目中的地位,顶多只能拿来欣赏。 嗣衣原本不带情绪的眸光淡淡的抹上一层兴味,对眼前女子的多变表情感到 有趣。她看起来一副为着某事扼腕的惋惜样,嘴里直念着“可惜”,就不知是为 何事懊恼。 红叶一时看得入神,没留心出入的人,一个刚拿了药的大汉猛一个旋身,擦 撞到她的右手臂。 “啊!”在意会到刚刚松手放了什么时,红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包里落地, 惊叫出声。 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只觉眼前一花,包里落地前一刻,突然反方向抛高了去,外里的布结没有 系紧,中途便松脱了,露出里头的送子观音像。 如同方才眼睁睁的看着包里落地,现在她也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送子观音像飞 上天去。等她想到东西终会坠下,已经有人先一步在旁接着。 抓下蓝色的布块,便见送子观音底座朝下的坠落,嗣衣不敢置信的瞠视底座 上的象形雕纹,直到将雕像握在手中,仍丝毫无法掩饰眼中的惊讶。 “多谢公子。” “这雕像从哪来的?” 虽然男子的嗓意如她想象的低沉而充满魅力,但红叶却有点着恼,因为他似 乎无意要将雕像还给她,还以吓人的表情逼问她问题,刚才令她极度欣赏的优雅 形象转瞬间荡然无存。 认定嗣衣是金玉其外的无赖,红叶不打算给好脸色,对嗣衣的问题闷不吭声; 没有恶言相向是看在他替她将雕像抢救回来的分上。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后悔了, 那目光有如芒刺在背令她坐立不安。也许只要回答了问题,一切就会没事,但她 心底却又不肯轻易屈服。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 一旁捣着药的射干拉长了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雕像?四少房里是有一个小木屋,但除此之外,他倒不知道四少对木头这么 有兴趣。 射干一边递药,一边收钱,还抽空贼头贼脑的观察他家四少破天荒的纠缠姑 娘。 “红叶,还让你跑这么一趟,真不好意思。”铁夫人本以为旭日会顺路给她 送来,没想到却是红叶专程跑了一趟。铁夫人的适时出现让红叶暗自庆幸,她趁 机与铁夫人谈说了几句便托词离去,自始至终都不敢再看嗣衣一眼。 “怎么?四少喜欢这样的姑娘?”铁夫人看见嗣衣盯视红叶的奇异眼光,心 里便往那方面猜想。“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认识红叶的人都知道她此生 是非旭日不嫁。 “那可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知道这尊送子观音像出自何人手中。” 那个旭日东升的图样,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西少也对雕刻有兴趣?那你一定得上旭日斋瞧瞧……“ “旭日斋?” 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嗣衣会打断她的话,铁夫人迟了半晌才回说:“嗯, 你不常来,所以不知道,旭日——就是旭日斋的师傅——在城里可是大大有名的 人物,就好像四少是……” 旭日?! 旭日与晨曦,加上犹如其人商标的文图刻印,他几乎可以确定了。 今晨的梦可是预见他的好运?他实在没有耐性再呆坐屋中,于是深感抱歉的 再次打断铁夫人的话,问明了旭日斋的所在位置,便走出了回春药铺。 旭日?四少何时认识这么一个人物?一旁观察许久的射干好奇的问着身旁的 药铺伙计。 “什么!是个男人!”他难得看到四少这么积极的找一个人,那么热切…… 好吧,也许还算不上热切,但以四少的个性来说,那样的眼神实在很不寻常。 上回三少不是说四少是个慢郎中吗,这会儿四少却有点儿急惊风的样子了, 嗯,值得研究。射干躲到角落捣药材,顺便打着飞鸽传书的草稿。 骏马驮负两人出了东门,直到靠近一处湖畔才缓下速度。 “司徒,这儿就行了。”双手勾住略高于头的树枝,旭日一扭腰,便离开马 背而稳坐其上。 光看司徒毅策马驰骋的高速,就该知他这次的任务结果约莫是不合意了。 其实严格说来,也只是不合司徒毅老兄自己的意罢了,依他追捕钦犯的顽强 程度,即使是当场授首伏诛,也符合那四天官们的要求!偏偏他觉得让犯人接受 律法的制裁才是正道,只要没能生擒,便要恼上许久。 知道无法动摇他的信念,旭日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去安慰他,只静静的看他牵 着马匹走近水边。 “刚刚那三个人什么来路?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出手伤人。”要不是怕自己 盛怒之下误伤无辜,他早跳下马教训那几个敢动他兄弟的家伙了。 “不晓得。”旭日从枝干跃下,拍了拍摺绉的衣服。本来以为要损失一块衣 料的,没想到竟然可以毫发无损。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际,暗器诡异的脱出了应有的轨道,让他得以避开。他若 有所思的回想大街上的每一幕,却没有结论。 “不晓得?!喂,怎么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人家?” 司徒毅不以为旭日的个性会让人家莫名其妙寻衅,更不相信他会不理会,甚至不 知道旁人对他的算计。 “司徒,你的嗓门真大。”旭日作势捂耳。他真怕了这人的大嗓门。“现在 不晓得并不表示我迟一点不会知道。”“怎么,有怀疑的对象?” “嗯。”只是他衷心期望事情不会朝他猜测的方向进行。话说回来,那三个 人的打扮及行径是纯粹草莽作风,的确不像。旭日脑中又打了个转,瞥及司徒毅 一脸倦容,又改口:“我现在得赶回旭日斋,你先回去覆命吧,明天可以来找我 喝酒,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块儿了。”司徒还有要事在身,他可不会自私的希望 司徒回京,连家也不回就来找他叙旧。 自私? 怪哉!他竟无端想起今晨的梦。 一定是刚刚路上那两个人身上的药草味触动他的记忆。对了,那人的身高挺 高的,自己虽只有一般身高,但也少见高自己近一个头的人。符合这个条件的人, 他这辈子只认识一个。 但那人不会出现在这种繁华城市。 司徒毅笑咧了嘴。“就等你这句话。”说实话,追捕生涯最让他感到痛苦的 部分,就是没时间喝酒,没酒友是更大的问题。 思及飘香馆的各式佳肴,司徒毅咽下已经分泌过多的唾液,赶紧牵着马匹掉 头返回城里。 旭日慢条斯理的走着,走进东门口,走过回春药铺前,再慢慢走向隔一条街 的旭日斋。谁也看不出稍早之前,在城的另一头,他是让人激烈追逐砍杀的对象。 “咦?那不是旭日吗,四少怕是要扑了空。”回春药铺的伙计瞧见经过店门 前的身影,正要踏出门去打个招呼,一个浑身黑色衣着的老妇却迎面撞上来。 “小哥儿,真对不住,人老了,脚步就不稳了。” “您老没摔着吧?”耶,他明明看旭日慢吞吞的走着,怎么才一下子就不见 人影了?伙计扶着上门的客人,不忘打招呼:“您口音陌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 。”老妇危颤颤的递出一张药单。“我听说神农山庄的四少爷进城,料 想今天一定拿得到药。” 菜单上写的是几味治腹泻的药材,不特别珍贵,这两天却严重缺货。 “您消息真灵通,四少的确刚进城。您等会儿,我给您配药去。” 旭日斋只与回春药铺隔了一条街,但他却从未听闻过,或者该说他从不曾想 过,会在这种地方找到人吧。 若是按照当初那张地图,现在她应该是在西域某个小城里。还是她已经找到 了她要的东西,所以提前结束旅程? 旭日斋的伙计松德送出一个客人,一阵鞠躬哈腰后,瞧见伫立一旁的嗣衣。 “公子要买雕刻吗?”见嗣衣虽相貌出众,但穿的衣服布料平常,身上也没 有什么疮钱的配饰,不像是有闲钱买雕刻的人,却偏偏站在他们店门回,他是基 于做生意顾客至上的不二法则,才勉强问问。 “我来找人。” “找什么人?”旭日斋里只有老爹一名、师傅一名、伙计一名,他要找哪一 个? “旭日。” 他想也是。“那你可得等等了,照理说,他现在应该还在往来茶栈。”一天 到晚都有人找旭日,刚刚红叶才来过呢,待会儿宰相的大公子要来,他可没有时 间管闲事。 也不开口询问嗣衣要否入内等候,松德径自进门。 茶栈?仿佛得到了什么印证,嗣衣嘴角浮现淡淡笑痕。 如果再让他遇上她的话……忆起今晨的梦,嗣衣的笑意凝结在嘴边。 被打断的梦境在现实中有了延续下去的机会,他该怎么做呢? “旭日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红叶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旭日斋附近徘徊。 家里没人,去往来茶栈又扑空,她只好到旭日斋来守株待兔。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红叶迎上正朝旭日斋而来的旭日,急切的想要他去讨 回公道。 街上人来人往的,旭日拉过红叶,两人站到一旁说话。“怎么了?”这个时 候见到红叶,他隐约觉得不妙。怎么搞的,好像最近事情特别多。 “你听我说……”红叶仔细说明来龙去脉。“……总之,那人可恶极了!” 她决定以后将那些胡乱栽赃的人列为飘香馆的拒绝往来户。 “我知道了,今天休息一天就算了,明天照常营业。”真是“波未平一波又 起,看来最近有得忙了。 旭日又嘱咐了一番,才送走红叶,一回身,准备要朝旭日斋走去,目光自然 的落在旭日斋前—— 时当正午,采买的人潮早已散去,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那个挺拔的身影毫无 阻碍的映入他眼瞳。 诡异的麻痹感从头面往四肢延伸,瞬间夺去他的行动能力,速度之迅快,恍 如雷击。 登时,身旁人车声响进不了耳里,所有的影像也都视而不见,向来机敏的脑 中此时一片空白。 如果有缘的话…… 梦里的喃喃自语陡地清晰了起来,轰隆隆的敲着旭日——也就是曲曦——的 脑袋。 肩膀遭人撞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大街上发起呆,还大咧咧的站在街道中 央,像个傻瓜似的。 当她走在砂石纷飞的瀚漠上,浸在冷彻心骨的河水中,抑或是徜徉在无垠星 空下,所有曾经存在她生命中的恩恩怨怨都不复在,惟一逗留在她心中的过往, 就是眼前这个身影。 可能是因为他是她离开繁华前最后接触的人,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她曾经尝 试这么解释,希望减轻心中那股遗憾的感觉,却徒劳无功。因此,她只有更努力 的走下去,好让当初的放弃值得,没想到这一鼓作气,就只用一半的时间完成预 计三年的行程。 当她一年半前选择回到京城来时,心中着实有点儿志下心,不知是福是祸, 如今看来,该是前者居多。 三年是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她没变,他呢? 他终于找到她了! 就算没见过“旭日”,一旦人出现在面前时,嗣衣自然就认出来了,而且还 从衣着上认出“他”就是早先在他入城时,他曾出手援救的年轻人。看见她和先 前出现在回春药铺的女子说话时,他几乎忍不住心中那股想要上前相认的想望。 他真不该怀疑自己的记忆力的,如果早在听到耳熟的嗓音时就将人拦下来, 便不会有这么多波折了。只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向来不是他的作风,才累得几番 折腾。 嗣衣高人一等的身形犹如鹤立鸡群,他脸上难得漾着笑纹,知道旭日已经看 见他,而且表现出和他早先一样一副不敢置信的愣样。 他回避着内心深处质问自己要如何延续梦境的声音,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 享受重逢的喜悦。 “旭日?”虽然明知不可能误认,嗣衣还是用了询问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确 认。 “我是。”旭日脑子还是乱烘烘,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走近,在嗣衣面前站定。 嗣衣眼睛眨也不眨,深吸一口气,吸进她身上带着木头新刨所独有的淡淡香 味,注意到她双颊比他记忆中更为瘦削,眉眼之间却已不复见当初的疲惫神伤。 那么,她已经找到她要的东西了吗? 心中盘旋的诸多疑问一一被压制住,他选择表达出最初的情绪反应,满怀愉 悦的开口寒暄:“别来无恙。” “哈……当然喽!”旭日豪气的拍着嗣衣的肩膀,单纯的为见到老友而感到 衷心欢喜。 “这里,”嗣衣指指旭日眉际工变成粗眉大眼的公子哥了。但说话的嗓音却 仍是记忆中那般清朗,让他早先在大街上因而失了神。 旭日细长的指抚上眉稍。“先说清楚,你可别泄我的底。” 只有彼此明白要隐瞒的是什么。 松德探头出来看了看,又缩进门去,隐约可以听见他向里头的人说旭日回来 了,可以不用去找人。 “怎么这么久不跟我们联络?大家一直惦着你,每回我出庄,都不忘要我找 找你。”他则一直以为她仍远在异域。“若是坏事,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如果一 切平安,那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淡淡的语气,让嗣衣明白听出她不想为此多做 辩解。 从离开神农山庄以后,她就从未想过会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至少,不想主 动和他们联络。 挥别神农山庄,便犹如与过去的自己划分界线,而关于那一段岁月,她弃之 犹恐不及,又怎会主动去延续。 而他是她想法中惟一的矛盾。 毕竟是曾经相处过的朋友,加上此刻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人之力,她心里便 多舒坦一分。 而且她曾对自己说过:若再遇见他,她就放手去追求他。当初会这么想,是 因为以她的计划,他们绝对没有机会再凑在一起,没想到阴错阳差,他们又兜在 一块了。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呀!她忍不住笑开颜。 隐隐觉得嗣衣有些地方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不一,也许是时间的淬炼吧,以前 可说是冷漠无情的面容如今显得和气许多,也不见他往日随身携带的长剑。不知 他武艺又进展了多少。 旭日努力让自己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想贪看他容颜的目光太过明显。 要慢慢来,欲速则不达,首先要搞清楚嗣衣是否还是孤家寡人。她对横刀夺 爱这码事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现在叫旭日?那曲曦呢?”多年不见,嗣衣淡漠的漆黑双瞳浮现少许柔光, 注视着眼前的俊秀人儿。 “随你的便吧,现在大概没几个人知道曲曦是谁了。”当初化名是权宜之计, 只是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旭日,老爹要你赶快把丁大公子要的图样准备准备。”松德又探出头来, 催促旭日进屋。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但难得见旭日如此“迫不及待”的与人当街闲话 家常,松德不免好奇心起,偏偏再怎么努力竖起耳朵,也只听到什么“随便”、 “屈膝”之类无关紧要的单词,于是颇感无趣的走了开去。 “你……”身边有人了吗?这样会不会太直接?旭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旁 敲侧击。 “嗯?”一向口舌便给的她也会有支支吾吾的时候?嗣衣发出疑问。 “你来京城送货?”临时想起神农山庄,旭日马上联想到嗣衣出现在此的理 由。“今晚可有地方休息?”都过午了,现在若要赶回神农山庄,有露宿荒郊野 外的可能。 “我还在考虑。”考虑是要留在回春药铺,还是漏夜赶回。 考虑?这人连一点儿小事都要考虑上半天。旭日想起当年他面对那个红脸大 哥时,她怀疑会永无止尽的沉默,原来是所谓的考虑时间。 嗣衣不吭声,只是因为他没有一口气答应人的习惯。 “这样吧,你今晚若没有落脚处,不妨考虑我那儿。”一方面是估计两人皆 有事在身,不如另找时间促膝长谈;另一方面是她忽然想起在她借居神农山庄期 间,嗣衣的居室整齐程度尝令她汗颜许久一事。还有,她曾经一度舍弃不去争取 的…… 哈!没错了,嗣衣一定是老天爷派来帮她消灾解厄的。 嗣衣脸上不动声色,对旭日的建议不置可否。 知道嗣衣不说话并不代表他不愿意,旭日愈想愈心动,嘴上开始鼓吹:“你 不会赶着今天回庄吧?那今晚就一定得找客栈休息,还不如考虑我那儿,再怎么 说,都可以省下一笔开销。”神农山庄虽名动天下,但庄内众人却生活俭朴,将 大部分的金钱投注在义诊上。 所以嗣衣也是能省则省。 嗣衣仍是似笑非笑的听着旭日的怂恿。她活力四射的说话口吻令他联想起铁 夫人,那是他每回来京城总推辞不掉的好意。 打铁趁热似的,旭日连忙指出往自己居所的路线。“我的房间很大,绝对足 够我们两个挤一挤,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再次拍拍嗣衣的肩膀,她的态度热烈, 绝对不容怀疑。 听到这里,嗣衣不禁一愣。两个人住一个房间?这算什么?她可知…… “怎么样?” 嗣衣难得只考虑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做出决定。 “好。” 射干大老远就看到四少笑容可掬的在和人说话,这走近一看。不得了,那是 已经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眼神。 可……对方是个男人啊! “射干,我要多留几天,你先回庄去吧。” “多留几天?”四少不是向来讨厌留在京城的吗? “就说我遇上老朋友了。” 老朋友?四少脸上笑容不减,射干却觉得头皮开始发麻。这下可好,也甭用 飞鸽传书了,那他该怎么跟庄主报告啊? “那季家呢?” “我没答应要去。” 嗣衣的不耐神色让旭日大感惊奇,更让她惊奇的是,嗣衣竟然知道她的疑惑, 主动出言帮她解惑:“我义父打算帮我牵的亲事。” 也就是说,嗣衣还未成亲! 哈!不费吹灰之力便得来如此重大消息,旭日更是眉开眼笑,没有注意到嗣 衣说话的神情稍显急迫,仿佛急于澄清什么似的。 不会吧!难道四少这么多年来的心如止水是因为他有……有断袖之癖吗?仿 佛大祸临头似的,射干脸色忽青忽白。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