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不久,齐齐欢和齐齐乐在夜总会成了当家花旦。但是,福兮祸之所倚,不少有 钱人开始打她们的主意。夜总会老板就给她俩做工作,要她们" 坐台" ,甚至提出 让她们" 出台" ,为一些老板做" 双飞" 。 姐妹俩努力地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最后,她俩被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老总发现, 当人才挖了去,让她俩作总统套房的服务员,工资跟我不相上下。 她们在培训完毕上班的第二个月,就给我报了一个猛料。她们那里今晚有一场 巴华区委书记庞仕杰的寿宴,是按万元标准订的,包的就是她俩服务的总统套房。 这个题材很好,虽说,一直传说有县官借逢年过节和过生日敛财,但找到直接 的第一手材料并不容易。 我想,这稿子写出来十有八九被" 毙" ,不过,或许能发个内参。 巴华区是巴北市的三个核心区之一,巴华区委书记,在巴北也算个举足轻重的 人物,能逮到这样的大鱼并不容易,我应当珍惜这不可多得的题材,不管能不能公 开见报,起码我要对这个题材负责。 于是,我带上暗访设备去了。为确保多角度和近距离拍摄,除了带上我常用的 掌中宝外,我还向电视台的朋友借了一部" 新式武器" 。 这个" 新式武器" 的最大优点是,机器可以隐藏在提包里,而绿豆般大的摄像 头可以别在背带上,拍摄时,极其隐蔽。这玩意对我这样的爷们来说,简直是如虎 添翼。可是,对于一个宾馆服务员来说,却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齐齐欢和齐齐 乐不可能背着个提包服务。再说,即使可以背上,也不能确保拍摄角度和拍摄效果。 但是,齐齐欢和齐齐乐为我在宴会厅里安装偷拍设备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这间总统套房有一个会客厅、一个宴会厅、两个卧室。进门就是会客厅,正对 门的一方摆着一个王者至尊的沙发,其左右手的沙发呈圆弧状布置,总体格局是一 个圆圈。 我把掌中宝固定在餐具柜上,用台布遮掩妥当。然后,把" 新式武器" 装在窗 台边的小花篮中,绿豆眼摄像头别在窗帘上。两台机子的成45度夹角,并有40厘米 的高差。 然后,我气定神闲地在隔壁遥控指挥,不时通过手机让齐齐欢移动小花篮,拍 摄最佳角度。 不到6 点,庞仕杰迈着鸭子步,臃肿的肉体一摇一摆往前滚动,身后,跟着一 个高挑妖娆的年轻女子。 这个女子我认得,是巴北市上届模特赛的冠军黄璐,现在是巴华区接待办的干 事。 庞仕杰把他臃肿的肉体堆上了" 王者沙发" ,整个人陷了进去,像一颗肥胖的 篮球长在一堆白色的猪皮上。 黄璐坐在沙发扶手上,靠着庞仕杰的肩,点燃一枝纤细的烟夹在手上,吸一口, 猛地向圆心吐出一团烟雾。然后,把烟塞进庞仕杰的嘴巴。 庞仕杰猛吸两口,突然向左右挥挥手道,你们进去玩吧,我一个人想想事。 那些人知趣地进去打牌" 斗地主" 了。这几个人,我都认识,分别是区委办公 室正副主任、秘书,到这个区采访免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 黄璐没有动,仍旧坐在扶手上,从庞仕杰的衬衣口袋里摸出几张名片,在庞仕 杰脸上刮来刮去。 庞仕杰有点不耐烦了:别胡闹,你也进去! 黄璐悻悻地进了里间。 祝寿的人陆续到了,区财政局局长林金山,一进门就奉上一个厚厚的砖头般的 信封,谗笑着:恭祝庞大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信封这样厚,我估计里面至少装着两万元以上的现金。 不到五分钟,公安局局长郑和平进来了,同样,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捧到庞仕杰 面前:恭祝庞老大吉祥平安! 随后,又有十多人进来。毕竟这个区是巴北市的核心区,打交道多,所以,这 些人,我大都认识,他们分别是人事局、国土局、交通局、建设局、教育局等部门 的掌门人,均是一边媚态十足地献上贺寿红包,一边献上祝福辞。而庞仕杰总是一 边说句" 莫意思" ,一边把红包往怀里揣。 客人差不多到了两桌后,庞仕杰独自去卧室脱了外衣,卸下" 包袱" ,出来招 呼开席。 庞仕杰环视众人一圈,端起飞天茅台酒:今晚,不讲性别,不论职务,大家都 是兄弟姊妹。我们一起喝酒呢,图个高兴。不过,先立个规矩,不会喝酒,前途没 有。一喝就倒,位子难保! " 庞书记,你这规矩可管不了我啊,我是搞房地产的,这总经理职务是我自封 的嘛。" 一个50岁左右,黑脸膛、眯缝眼,眼眶深陷,留着一抹浓黑胡须的汉子 讪笑道。 " 那好,我专门给你几个做生意的人出个政策:市场经济大流通,开放搞活喝 两盅。喝了两盅你就躺,别人吃肉你喝汤!" 庞仕杰又一次威严地将众人扫视一遍:大家可要记住,说了作数,定了算数, 我说的就是政策!好了,女人大点口,男人全进去,干! 两桌人齐刷刷站起来,仰起脖子,全吞了。 庞仕杰兴奋地看着众人:看样子,政令还算畅通。喝酒也是工作呀,是不是? 列宁说,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我看,不会喝酒的人,就不会工作。黄璐, 你是接待办的,能说会道,歌颂歌颂我们这革命工作嘛! 坐在庞仕杰左边的黄璐,随即应道,我就捡一首诗吧: 老子们小酒天天醉, 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 喝得手软脚也软, 喝得记忆大减退。 喝得爱人流眼泪 晚上睡觉背靠背, 一状告到□□会, 书记听了手一挥 能喝不喝也不对, 老子也是天天醉! " 你这明显是小女人心思嘛,哪个来首豪放的!别哄我,我可是中文专业毕业 的,在报纸上发表诗歌时,在座的,好多还穿着开裆裤呢!来首豪放的!" 庞仕杰 粗着嗓门吆喝。 东风吹, 战鼓雷, 今天喝酒谁怕谁! 那黑胡须房产老总赶紧献媚。 " 妙!大家为诗人干一杯。" 庞仕杰看见众人干完酒,又问,还有更好的吗? " 天上无云地下旱,千杯万盏不能算!" " 好,我就说嘛,庞某是培养人才的嘛,真还没辜负我的心意。现在,酒过三 巡了,大家可以自由结对帮扶了!" 黄璐立即端起酒杯来到庞仕杰面前,细声细气地道: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 给领导敬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 众人立即起哄:庞书记,你要跟黄妹妹喝个交杯酒哟。不然,人家一会儿要跳 楼哈! " 你们以为我不敢?" 庞仕杰环视众人道。 " 那就用行动来证明!" 众人齐吆喝。 庞仕杰果然就挽住黄璐的小臂,亲亲热热地把交杯酒喝了下去。 " 这一杯能证明你的气质吗?一杯够吗?" 庞仕杰端着酒杯碰了碰黄璐的额头, 不怀好意地问。 黄璐立即应道: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来几下就几下! " 又来!又来!庞书记,你敢跟黄璐对个嘴不?" 众人声嘶力竭地吆喝着。 黄璐一看,众人有点过火了,立即闪身回到座位上。 " 怎么跑了?" 庞仕杰大笑不止," 你又不是黄花闺女,咋这样怕羞呀?" " 不是我怕羞,是这小妹妹害羞了,你们不觉得人家难堪吗?" 黄璐忙推出正 在为客人斟酒的齐齐欢作挡箭牌。 这吓了我一跳,因为,齐齐欢得护着那装着摄像机的餐具柜。而这时,齐齐乐 又出去给客人拿香烟去了。如果,在桌子上,齐齐欢被拖住了,没准,客人一会自 己去换餐具,就会发现摄像机。 我的心脏剧烈地抽搐着。 我实在没料到他们是这样的酒色之徒! 只见庞仕杰端着一杯酒举到齐齐欢面前: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杯问小 姐,我该喝多少? 齐齐欢一下慌了,忙说:对不起,先生,我不会这个,我们规定不能跟客人这 样! " 谁说的?把你们老总喊来,是老子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你问问在座的, 谁不知道,我说的就是政策!" " 庞大爷,你是心不诚,没打动小姐的芳心嘛。" 黄璐道。 " 好吧,我来句诚恳点的:少小离家老大回,这杯我请小姐陪。" 庞仕杰固执 地把杯子举到齐齐欢的嘴前,用腿绊着她,不让她走。 齐齐欢无奈地问:只这一杯吗? " 表现好的话,就这一杯,父母官说话算话!" 齐齐欢只得接过杯子,努力灌进嘴里,然后,迅速跑到墙角,猛地喷了出去。 " 哈哈哈,到底是黄花女子,就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众人浪笑着。 我不由怒火中烧,想冲进去。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还是忍住了。 好在战火很快重新燃到黄璐身上。 " 小黄啊,你是能喝酒的,今晚跟兄弟们好好喝,来,来,来,再走一圈!" " 我是能喝啊,可是,嘴不能喝了,只这身子还能喝!" 黄璐坐在椅子上,脑 袋摇摇晃晃的,满嘴酒话。 庞仕杰脸沉了一下,顺手把一杯酒倒在黄璐的胸脯上。 " 洗澡啊?舒服!再来啊!" 黄璐迷迷糊糊的哼着。 " 这叫贵妃醉酒,大家来,每人给她一杯!" 庞仕杰的脑袋也摇晃起来。 随即,有几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到黄璐面前,举着杯子,在她眼前晃动 :你真的醉,醉了? 然后,一杯接一杯的茅台酒从黄璐的头上、脖子上、肩上、胸脯上倒了下去。 黄璐哼哼着,湿透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就像没穿一样,宴席上立即多了一对 丰满的乳房和一双浑圆的大腿。 众人又轮流端着酒杯来到庞仕杰面前:" 庞大爷,祝你福如东海!""庞大爷, 祝你寿比南山!" 觥筹交错中,庞仕杰歪倒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那肥胖的身 躯有节奏地抖动着。 那个黑胡须房产老总,左手握着瓶子,右手端着杯子,来到庞仕杰面前:庞书 记,庞书记…... 庞仕杰再也没有反应。 黑胡须房产老总看了看庞书记,又看了看庞书记身边的黄璐,摇晃了两下脑袋 :妈的,就知道吃,吃,吃! 醉态十足的黑胡须房产老总突然有点动怒,举起酒瓶,对着黄璐哗哗哗兜头倒 下一瓶酒。 黄璐的裙裾立即就被茅台酒冲得无影无踪,成了一具完整的裸体。 黑胡须房产老总仿佛受了强刺激,哼哼两声倒了下去。 我实在没料到他们是这样的酒色之徒! 只见庞仕杰端着一杯酒举到齐齐欢面前: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杯问小 姐,我该喝多少? 齐齐欢一下慌了,忙说:对不起,先生,我不会这个,我们规定不能跟客人这 样! " 谁说的?把你们老总喊来,是老子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你问问在座的, 谁不知道,我说的就是政策!" " 庞大爷,你是心不诚,没打动小姐的芳心嘛。" 黄璐道。 " 好吧,我来句诚恳点的:少小离家老大回,这杯我请小姐陪。" 庞仕杰固执 地把杯子举到齐齐欢的嘴前,用腿绊着她,不让她走。 齐齐欢无奈地问:只这一杯吗? " 表现好的话,就这一杯,父母官说话算话!" 齐齐欢只得接过杯子,努力灌进嘴里,然后,迅速跑到墙角,猛地喷了出去。 " 哈哈哈,到底是黄花女子,就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众人浪笑着。 我不由怒火中烧,想冲进去。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还是忍住了。 好在战火很快重新燃到黄璐身上。 " 小黄啊,你是能喝酒的,今晚跟兄弟们好好喝,来,来,来,再走一圈!" " 我是能喝啊,可是,嘴不能喝了,只这身子还能喝!" 黄璐坐在椅子上,脑 袋摇摇晃晃的,满嘴酒话。 庞仕杰脸沉了一下,顺手把一杯酒倒在黄璐的胸脯上。 " 洗澡啊?舒服!再来啊!" 黄璐迷迷糊糊的哼着。 " 这叫贵妃醉酒,大家来,每人给她一杯!" 庞仕杰的脑袋也摇晃起来。 随即,有几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到黄璐面前,举着杯子,在她眼前晃动 :你真的醉,醉了? 然后,一杯接一杯的茅台酒从黄璐的头上、脖子上、肩上、胸脯上倒了下去。 黄璐哼哼着,湿透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就像没穿一样,宴席上立即多了一对 丰满的乳房和一双浑圆的大腿。 众人又轮流端着酒杯来到庞仕杰面前:" 庞大爷,祝你福如东海!""庞大爷, 祝你寿比南山!" 觥筹交错中,庞仕杰歪倒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那肥胖的身 躯有节奏地抖动着。 那个黑胡须房产老总,左手握着瓶子,右手端着杯子,来到庞仕杰面前:庞书 记,庞书记…... 庞仕杰再也没有反应。 黑胡须房产老总看了看庞书记,又看了看庞书记身边的黄璐,摇晃了两下脑袋 :妈的,就知道吃,吃,吃! 醉态十足的黑胡须房产老总突然有点动怒,举起酒瓶,对着黄璐哗哗哗兜头倒 下一瓶酒。 黄璐的裙裾立即就被茅台酒冲得无影无踪,成了一具完整的裸体。 黑胡须房产老总仿佛受了强刺激,哼哼两声倒了下去。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县大老爷做寿:百官共演群丑图》拿给总编辑唐人安看。 因为,批评报道必须送给总编辑审稿,这是《巴北都市报》创刊以来的规矩。 唐人安接过稿子扫了一眼,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才停过职呀!巴华区在我市举足轻重,巴华区委 书记,堂堂的县处级领导,我们能这样搞人家吗?再说,我们不能批评县级班子, 你忘了?你怎么幼稚到这种程度?你怎么愚蠢到这个样子?你再这样搞下去,恐怕 跟这新闻行业永别真正就指日可待了!都怪我瞎了眼,怎么用了你这种不识时务的 东西! 唐人安两把将我打印得工工整整的稿子撕得粉碎,从他阔气的老板桌后扔出来。 看着纸屑纷纷扬扬落在他桌前宽阔、锃亮的地板上,我心痛不已,小心翼翼把 它们捡起来,放到他的桌子上拼好,底气十足地说:唐总,我们不能批评同级党委, 应该指的是领导我们的这级党委。作为地级市报纸的《巴北都市报》的行政级别虽 然只是县处级,但是,并不是说,就不能批评县级单位和县处级领导。再说,我认 为,报纸不能批评同级党委,仅表现为一种潜规则。打破这种潜规则靠的是勇气, 而有勇气的报纸,市民是拥护的,这符合报纸人民性的要求,所以,你大可不必如 此动怒! " 混账!什么东西,竟教训我这个老报人来了?你这家伙是狗改不了吃屎!" " 改不了的是你,不是我。" 这句话正要出口,我又吞了下去,尽量缓和地问 :发内参,可以吗? " 不发,不发,就是不发!" 唐人安咆哮着。 回到办公室,我的怒气久久不能平静,便给西南都市报社驻巴北记者站的站长 秦钧剑打了个电话,一吐为快。 他叫我把稿子传过去。看了后,拍案叫绝,立即就传回总部编辑中心。他们地 方新闻部的主编周文驹很快打电话找我核实情况,他说,发这个稿子他也捏着一把 汗,风险太大。一般批评这个级别的干部,他们发的要么是判了刑的,要么是被" 双规" 的。 晚上12点时,周文驹告诉我,稿子送审通过了,上版了。 可是,第二天,我买了《西南都市报》来看,却发现并没有这篇稿子。打电话 一问,原来,大样送到值班副总编那里,被撤下来,改发内参了。 巴华区委书记庞仕杰很快被贬到巴北市最偏僻的县去了。当然,齐齐欢和齐齐 乐紧接着被单位除名,因为,她们得罪了酒店最大的客户。 我在开采前会时,接到她们打来的电话,两人哭哭啼啼的,说好不容易找到这 个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没想到这么快又下岗了。她们虽然没有明显责怪我,但已 经够我难受了。其实,一开始接到她们这个报料,我就想到了对她们工作的影响, 但当时,完全是职业意识占了上风,没有多想对她们造成的后遗症。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让她们回女人部落去吧,可能她们又不愿意。 但她们回去是最好不过的,因为,女人部落的生意已经有起色了,正好人手也比较 紧张,上官还说要到劳务市场去招两三个熟手。 于是,我试探地问她们是否愿意回去。她们说,怕面子上过不去。 这就好办了,毕竟当过团委书记,做思想政治工作是我的强项。我立即给上官 打了电话,说现在女人部落人手不够,我把齐齐欢和齐齐乐叫回来了,她们在大酒 店干过,接受了专业训练,肯定比到劳务市场招的员工强。 上官先是不答应,说先前女人部落困难时她俩当逃兵,她最看不起" 有奶就是 娘" 的那种人。 " 上官,你怎么这么说话?她俩虽在外面上班,可也是投资人呀!你想好了, 她俩能在五星级的大酒店干,在哪找不到工作?我是挖人才回来!诸葛亮还放得下 架子三顾茅庐呢!" 我有点生气。 上官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我又对齐齐欢和齐齐乐说,上官一直等着她 们回去,大家一起创业最好。 就这样,两个女孩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女人部落。 司马虹只有高中文凭,所以,不可能被聘为正式记者,因为,巴北都市报社要 求记者必须有本科以上文凭。 这样,司马虹就只能作为见习记者,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虽没工资,但稿 费还是有的。我有时忙不过来,她也跟着别的记者跑。她对新闻的领悟能力不错, 点子也多,记者部的人都喜欢她。 上午开完采前会,我问她有什么线索没有。她说,刚刚接到巴北人民医院的一 个电话,有个妇女要进行肾脏移植,可是因为没钱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挺可怜的, 她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孩和一个五岁多的女孩。丈夫也有病,不能干重活,全家人就 靠她养家了。 " 哎,真可怜呀,要是我不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就捐一只肾给她!" 司马虹 眨巴着眼睛说。 " 真的吗?你有这个胆量?你那愿望,不说我也知道,就是当记者嘛,眼下已 经基本实现了吧,应该可以捐肾了。" " 哎,你这笨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好了,不说这个了,这算件伤心事 吧。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件喜事。" " 快说吧,我要忙开了,不说,你没机会了。" " 在这说,不方便,换个地儿吧。" 说着,司马虹拉我进了电梯。 一进电梯,我就警告她:以后在公共场所,不许跟我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 还以为我们关系不正常呢! " 本来就不正常嘛,我才不怕人看见,看见了也是利大于弊!" 出了电梯,来到报业大厦前面空旷的广场上,司马虹一脸的神秘,蹦蹦跳跳的, 边跳边说,你还没猜出来吗? " 跟你有关吗?" " 对。" " 跟我有关吗?" " 对。" " 是意识形态的吗?" " 靠谱。" " 是物质形态的吗?" " 靠谱。" " 跟新闻有关吗?" " 对。" " 哦,挖着独家重磅新闻了吧?" " 哎,真笨,还是记者部主任,巴北市一枝笔呢。算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说吧。今天,我请客,你挑地儿。" " 看样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吃白不吃,那就去东方风情吧。" 东方风情是报业大厦对面的一个茶餐厅,台北人开的,很精致,服务相当周到。 东方风情门前停着不少小车,从车牌号看有几辆是公务车。司马虹跳将过去照 了相,在车上贴了" 目击论坛丑行曝光通知" 。 我忍不住发笑:真是搞不懂,你们那专跟官员作对的论坛怎么至今还没被关闭? " 我们是合法论坛,凭什么关闭?看不惯的可以不来浏览嘛。真正搞不懂的是 我们,你们报纸怎么连这些都不敢曝光?还不如我们这没有任何后盾的小市民!" 一进门,那个可爱的小胖妹就扬起她那张逗人的笑脸,把我们安排在靠窗的一 张桌子坐下。她知道我这习惯。 东方风情可以说跟女人部落定位于同一个消费群,就连格调也近似。女人部落 以翠绿色为基调,以奶黄色勾边、点缀。而东方风情则以奶黄色为基调,以绿色勾 边、点缀。所不同的是,女人部落摆放的休闲读物都是报纸,而东方风情则主要是 书刊,还不乏大部头。 " 你说,这是谁学谁呀?" 我问司马虹。 " 我看是不谋而合,咱们这个城市缺这样的店嘛,有点头脑的儒商很容易想到 这个风格。再说,这种茶餐厅在大城市已经很多了。你当初那个创意,我看也是从 一些生活杂志剽窃来的嘛。" 司马虹不容置疑地说。 " 你还不说谜底吗,我可是鄙视老卖关子的人啊。" " 你看看这个。" 司马虹拿出一本杂志,翻开放到我面前。 一个粗大的黑标题跃入我的眼帘:《教授夫妻自拍性爱录相失窃记》,作者司 马虹。我知道,这本名为《聊天》的杂志是在全国流行的一本纪实刊物。 " 千字千元啊,稿费一共4600元。" 司马虹望着我,相当得意" 喂,你怎么不 说话?是不相信我这能耐,还是惊呆了?" " 你惹祸了!" 我尽量压低声音," 我告诉过你,这事不要报道。" " 我用的化名啊,故事地点也处理了。你说的不报道,是指报纸,可没说这类 杂志啊。" " 是的,我没有想得这样周到,当然,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上手这样快,能发到 这样的杂志上。" " 我不明白,这怎么惹祸了。" " 教授就要找我们了,要知道,这事,再怎么化名,当事人也是明白的!" 不出所料,第三天,教授就拿着杂志找上门来,说他的妻子看了这期杂志,不 吃不喝了。现在,人影都不见了。给警方报案,对方说,这大海捞针没个准。擦了 一把泪,他又说,先前,学校的人都以为他俩真丢的学术资料,现在都知道,是他 们自拍的性爱录像,都说两口子莫名堂,不正经,简直有辱斯文。 " 大学教授也是人嘛,这事不正好说明你们热爱生活吗?" 我不平地说。 " 可是,他们像你们这样想吗?我们学校,文人相轻本来就很严重,这下子让 人逮到话柄了。眼下,我正申报的一个课题可能也就流产了啊。这倒没什么,我是 担忧老婆啊,她究竟上哪去了呢?没有她,我可是真的没法活呀!你们不知道,我 有多爱她。你们不了解我的过去。年轻时,我也是风流成性,做了不少荒唐事,谈 的对象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个加强排吧,说是谈恋爱,其实,也就是打着幌子,玩 弄女孩子呀,根本就没想过结婚。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她,就再也不对别的女孩 子感兴趣了,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她,是大自然专门赐给 我的。可是,她那时候对我没意思,也许,她知道我的风流韵事,知道我是个花花 公子。你们知道我追她追得多苦吗?在第一次向她发出信号的那个晚上之前,我已 经两个多月没睡着觉了。我请她出来看电影,她不应邀。我又给她写情书,她没反 应。后来,我等在她宿舍门口送花,她不接,还让门卫来赶我走……" 这个为人师表的大男人竟哭起来了。 我等他流着泪把故事讲完,也许,这样,他会好受些。我虽然没结婚,但我能 理解失去爱人的感觉。正如,几个月前,我失去楚立雪一样,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女人部落回旋着《约定》的旋律: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 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 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 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 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 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 才能忘了情路艰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 …… 教授喘息一阵,平静下来,我就转到了正题。我是知道的,这时候,教授找我 们,不仅仅是哭诉,更重要的是,他要我们对他妻子失踪负责。于是,我说," 富 教授,虽然我们在法律上对此可以不承担明确的责任,但从道义上,我们会负责到 底的,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谁叫我是记者呢?放心吧,我们会动员一切力量来找你 妻子的!" " 可不要再报道了啊,别刺激她了!" 教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 放心吧,我们不会再抠这个伤疤了。" 我把一杯咖啡递到他手上," 我想, 她不会出什么大事,可能一时想不开,出去散散心,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所以, 你不要太着急。" 嘴上虽这样说,但我心里比教授还急。 要是他老婆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怎么也无法向教授交待,没准,教授为此一蹶 不振。而司马虹呢,说不定就长期背上这个心理包袱,一辈子得不到解脱。 虽说是记者,但遇上这种事,也没有多高明的办法。但是,我有一个很有震撼 力的主题--拯救教授夫妻。于是,我一面通过公安局的领导催促警方加大寻人力度。 一面通过市长热线办公室协调有关方面帮助。 市长热线很买我的帐,不到一小时就下了督办通知。因为,当初,这条热线开 通,就是我建议的。而且,我极尽犬马之劳,全程为其鼓与呼,还亲自为其设计了 市长热线网站的方案,并一直担任该网站市民论坛的版主,网名叫" 布衣大使" 。 当然,在这个网站上,我没有少挨骂。 回到公寓,我登上市长热线网站发了个寻人帖子。这些天没进来,论坛里骂我 的帖子不少。 一名叫" 巴北愤青" 的网友发帖报料:上月省委书记到巴北检查工作,要到养 鸭百万只的某养鸭乡考察。 可那个乡的业绩主要是吹出来的,没有那么多鸭子。当官的只好到附近几个乡 镇借,从村民家里搜了几万只,拉来投进田里。为了防止混淆,给每只鸭都吊了个 脚牌,标明张三家的,还是李四家的。可是,鸭子在水里大都把脚牌蹬掉了。归还 老乡鸭子时可就犯了难,乡亲们都说认不出自家的鸭子了,拒不认领。可能,老乡 们是见不得当官的做假。 怎么办呢?为了迅速平息事态,当官的只得出高价收购这批鸭子。可是,收购 后却又难以及时处理出去。没几天,这些鸭子就患了瘟病,大批死去,政府损失60 多万元。 " 这件事,《巴北都市报》有种就报出来!" 这则报料引起上百人跟帖。 我说,这事市上早就打呼了:不介入,不报道! 此话一出,遭到在线网友围攻,他们用了尽可能恶毒的话,骂《巴北都市报》 的记者都是地道的马屁精。 读着帖子,我心烦气躁,打开窗子透气,听见那卖卤鸡蛋的老头还在街边唱顺 口溜: 世人都晓" 后门" 好, 这条路子走惯了。 不管事情有多难, 最后全都办成了。 世人都晓宴会好, " 四菜一汤" 吃肥了。 你请我来我请你, 反正公家报销了。 世人都晓扯皮好, 不费力气不费脑。 扯上三年和五载, 问题全都不见了。 世人都晓当官好, 坐车住房收红包。 出了问题别害怕, 摘下帽子没事了。 两个星期来,教授总是每天打电话问他妻子的下落。我不能不让他得到安慰, 便每天下午约他来女人部落喝茶、吃饭。我明白,此时此刻,跟他一起聊聊天,能 为他分担痛苦。 这天,教授走后,我问起齐齐欢和齐齐乐的情况,很少在女人部落看见她们。 田垄女说,上官派她们学车去了。 我连忙打电话给上官:搞什么名堂啊,是不是处得不好,想法把她俩晾在一边 呀,饭庄不是没有车吗?这些安排是不是也跟我打个招呼呀? " 你一天这么忙,哪好意思打扰你呀!别担心,咱们姐妹几个在一起很愉快, 我是重用她们呢,别人想学还不成,现在,不会开车真的很不方便。" 上官说得很 快,身边是汽车发动的噪音," 这不,我正在这里给她们加油呢,两个美女学得可 认真了。" " 学车真的这么要紧?做事要善于先解决主要矛盾嘛,眼下饭庄这么多事情要 做,你们哪有精力学开车呀?" 我不以为然。 " 这样官僚可不是你的作风哟,你知道眼下什么是我们的主要矛盾吗?你在饭 庄来这么多次,大都是发发指示就走了,或者,围着那几个会撒娇的丫头转,几时 认真关心我们这些老大姐了?不清楚的事就先问问嘛,我现在忙,回来再说吧!" 我张着嘴正要说话,她却把电话摁断了,听起来有几分生气。 这时候,田垄女跑过来讲,现在周围好几个单位在女人部落订外卖,人工跑腿 忙不过来了。做汽车贸易的江安集团经常在这个地方请客,也经常叫外卖,欠下了 两万多元的账,上官就提出,可以用轿车抵欠款,他们很爽快就同意了。 " 两万多元的车恐怕不太好吧?" 我有点担心。 " 这车的市价是三万八千多元,抵了以后,我们还差他们一万多元,以他们今 后的消费金额冲抵。我去看过,这车还是挺漂亮的。" " 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是该给我讲一下的!" " 我们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有些事也要敢自己拿主意,不要老依赖你。" 上 官说。 " 哦,看来,还真会为我分忧。这段时间,饭庄的财务状况怎样?" " 现在基本走上正轨了,还有6 万元的货款欠着,不过,不要紧,资金循环正 常,欠新账,还老账,平衡着走就行。照目前的经营状况,要不了一个季度,就可 以把欠款还上,最多再过半年,我们就可以分成了。明年,我们只等坐收红利。" 田垄女已经陶醉在丰收的喜悦中了。 可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穿梭,生怕掉进别人布 下的陷阱。 我喝了杯果汁,拍了拍发烫的脸,"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神经质,竟然只 敢相信失败不敢相信成功了!" 田垄女给我递了条湿毛巾来," 擦把脸,歇歇吧。" 说着,她用手摸摸我的额 头," 还好,没发烧。" 还是结了婚了女人体贴人啊。看看表,快12点了,我准备回去,突然,手机响 了,是唐总打来的,叫我赶快到他办公室去。 这么晚叫我去,有什么事呢?我寻思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