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充满魔性的诱惑着人讲出心里话的夜晚过去,清早起床,谁也没提昨晚的支字片语。 他依然霸道地来闹醒我,还要索吻一百个,作为他昨天冲冷水澡冲到打喷嚏的赔偿。我 只给了他一巴掌,加两个字:“活该!” 吃了早饭,推开门,蓝天白云,天气晴朗。“昨晚不是下雨了吗?”怎么一点都看 不出来? “本来就没下,你自己心里想着而已。”他在后面叽里咕噜的,以为我听不见。 “那你干吗不说?”忿忿地瞪他。 “嘁!傻了吧?有便宜占谁不占啊?”他好像在说什么天下至理,抬头挺胸,理直 气壮的。 跌打酒很见效,今天的身手比昨天那是好太多了,直接一肘子过去。 回到家里已经中午了,正好可以跟沈雨浓吃个午饭,下午就回学校去。连请了两天 假,老班那边也要小心应付啊。 开了门,家里冷冷清清的,看看时间,已经是放学了啊。而且玲姨也不在?奇怪! 忽然听到抽屉开关的声音,还有一些细微的响动。王烨把我往他身后一推,轻声轻 脚地走到我房间的门边,我顺手抄过门边的扫帚跟在他后面。 门是敞开的,他往门边一站,朝里面雷霆万钧地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啊!” 我赶紧进去。“玲姨?” “你们干什么啊?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责怪地瞪王烨。 “我们还以为有小偷,差点被你吓死了呢!” “你干吗啊,玲姨?小雨呢?” 她翻箱倒柜的,我的书桌上是一团混乱。她听到我问话才想起来,赶紧过来一把抓 住我的手:“你回来得正好,烟轻。我还在找你的班级和寝室号,你们不装个电话真不 方便!” “干吗?” “小雨的老师来电话说小雨出了点事,让家长去一趟。你妈不在家,你爸又出差去 了,我去不行,让你李阿姨去又不太合适……”李阿姨是跟我爸再婚的那个。 “出什么事了?”她光这也扯得老长,我急得抓住她。 “好像是……”她看了眼我额头的创可贴,有些迟疑,“打架。” 沈雨浓的班主任我认识,是我以前的数学老师,特别严厉,连夏天我们衬衣里面不 穿背心都要管。撞到他手上那叫一倒霉! “陈老师好。”我一进门就特恭谨地叫了声,陪上一脸灿烂的笑。 “沈烟轻?你怎么来了?”这么久没见,他还是一眼认出我来,扯着高高的调子叫 我,那口气叫我听着心里一宽。随着我的眼神一扫旁边杵着的沈雨浓,露了个笑容: “为你弟吧?” “恩。我爸妈都不在家,只好我来。陈老师,这是……” “你自己看看。沈雨浓能干得很,以一敌二呀!”他也知道我们家情况特殊,没多 大意见,笑着摇摇头,拿过茶杯去冲水。 我打量他那一身的狼狈。衣服头发给扯得脏兮兮乱糟糟的,嘴角青了一块,有几道 抓痕。还好乱归乱,没见红。旁边站的只有一个,一样难看。想来另一个已经给家长领 走了。我不动声色地扫他一眼,那他还特挑衅地回瞪我。哼!没见过市面的小孩!两个 打一个,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啊呵呵,陈老师。”门边一阵高分贝的笑声,一打扮时髦中年妇女走进来,“不 好意思,我回家晚了,听我那口子说才知道小浩又给您添麻烦了。” 趁着陈老师慢悠悠地跟她交代情况,我走到沈雨浓面前:“你越来越出息了啊!毕 业班了还跟人打架!功课太轻松了是不是?如果记过上了档案,还有哪个重点高中敢要 你?你动手之前先动动脑子好不好?” 他原本耷拉的脑袋,当下就急起来要跟我争辩:“哥,我是实在忍不住了!他说… …” “哎呀,我们小浩可不是会打架的野孩子!这一定是有人挑衅!”那女人的大嗓门 盖过全场的声音,我烦躁地一回头,正好跟她冷笑着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也冷冷“哼” 了一声。 “陈老师,沈雨浓他向来很乖,从不惹事,就知道安安分分地看书学习,所以我妈 和我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我想不会是他先找人打架的。” “咦?这话可好笑了。”那女人扯着嗓子叫起来,“难道我们小浩就喜欢找人打架 了不成?” 陈老师伸手拦住她那高音量:“刚才我问他们,只有张晓辉先承认错误,这两个都 不肯说。所以我让张晓辉先走了。现在你们两个,谁先说?” 我看着沈雨浓,他盯着脚尖,就是不开口。 那个妈妈不停杵杵自己儿子:“小浩,快说说怎么回事。干吗打架啊?陈老师,我 们小浩老实,您也知道的,平时学习也不错……这个,小浩,说话啊!” 那个小浩看了沈雨浓一眼,头偏到一边,眼睛一翻,就是不说。 很好,江湖义气都学到这里来了! 陈老师也不说话,沉着脸在这两个人身上来回看着,跟探照灯似的。我怕老师吓不 了台,场面更难收拾,咳了一声,冷冷地说:“沈雨浓,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他听着抖了一下,憋了半天,憋红了腮帮子,蚂蚁叫地背书说了句:“陈老师,我 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陈老师的脸色总算缓了缓,那个什么小浩立即接口令似的也来了句,老师我错了下 次不敢了。活似谁撑到最后谁就英雄了。他那样子连我的火气都快挑起来了。 时间也不早了,陈老师没有再追究原因就放人了。反正照他看也不过是小孩子脾气, 一个言语不合就打起来而已。重点班的学生在这方面已经算很好管教的了。 我顺口就帮他请了假,说下午要到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伤。那个女人立即像踩了 炸弹似地跳起来嚷嚷我们小浩也要去,谁知道谁伤更重呢。我懒得理她,牵着沈雨浓先 出了门口,等在门外的王烨跟过来:“没事了吧?” “恩。”我点点头,只觉得沈雨浓的手一直在发抖。 “你挺厉害啊,一个打两个,他们看起来都比你伤。”我知道他心里因为我刚才那 样不高兴,捏捏他的手想开个玩笑。 王烨立即像夸了他似的接过去:“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去去去,我还没说你呢!好的没有,尽教他这种东西,光用暴力能解决问题吗?” “哎,沈烟轻,你可别跟我说你没用这种暴力解决过问题啊!” “哥,你什么都不知道!”沈雨浓突然一把甩开我的手,用从来没有过的音量冲我 吼,“我实在忍他们已经很久了,他们下次再敢那样说,我一定还会把他们揍个半死! 一定会!”他攥着拳头,对我们身后的那个小浩说,“揍得他们不敢胡说八道,看他们 还整天满嘴喷粪!” 那小浩的老妈两手一插腰,茶壶地叫嚣起来:“哎哎,你那什么态度啊?刚刚在里 面还装得乖乖地道歉,一出来就这样了!哦,你以为我不敢跟老师说你威胁同学啊?长 得洋模鬼样的,说话还横得很啊,一看就是家教有问题!什么叫胡说八道?什么叫满嘴 喷粪?我问你!你这个哥哥也要好好管管啊!你弟弟这样很成问题的啊!” 我等她愤慨完,淡淡地说:“是,家母工作繁忙,长年不在家,我的功课也紧,有 时对弟弟疏于照顾。但是我们小雨(我就是故意学着她的口气)从来不会说谎,他说令 公子喷那个了,那就一定是喷了。想必这是特异功能,您也没有见过,所以不妨问问他, 究竟是怎么喷的,如果可以,大可当着我的面再喷一次,让我也见识见识能让我们小雨 动手的东西究竟臭到什么程度!” “啊啊,我说呢,原来是有哥哥撑腰啊,难怪这么嚣张!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 啦!” 还没等她说完,她那个真正嚣张的儿子一口凶横地吵起来;“我呸!有什么不敢说 的?我就是说了沈雨浓是野种,怎么样?他就是个野种!长得跟洋鬼子一样,家长会也 没人来参加!不参加集体活动,就知道看书做习题,跟个怪物一样!大家都知道他是在 学校呆不下去了,想早点毕业才急吼吼地跳级,因为根本没人愿意理他!你说你是他哥, 你们哪点像兄弟啦?他不是你们家捡来的是什么?还死不承认!呸!” “你个混蛋!” 我一把拉住又要冲上去的沈雨浓,给王烨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上来接手过去。我冰 冷地注视着那对母子,努力控制着拳头不要挥出去脏了手。“果然好家教!这么臭不可 闻的东西我们可喷不出来。你赶紧带你儿子到医院看看,他的排泄位置跟正常人的完全 颠倒,小心脏了别人!” 那女人先是被她儿子的一番话说得脸青脸白,被我一阵抢白,更是脸色难看到极点。 “小浩我们走,别跟这些有娘生没娘教的废话,一个个没家教的,就知道在外面打架, 看看以后有什么出息!” 我气得一把拦在那个小浩面前,冷笑着:“骂完人了想走?哪那么容易?!我本来 想告诉你沈雨浓跟我长得不一样是因为我们的爸爸不是同一个人。他的血统极其高贵, 他父亲是挪威王室成员,家族具有上百年的历史。不过跟你说你也不懂,那我就捡你听 得懂的——你刚刚的那番话已经构成污蔑毁谤以及对我们小雨的精神伤害,如果不赔礼 道歉,即使不够年龄我也可以将你告上法庭!还有你,”我指向他那气得发抖的老妈, “我妈妈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长年在外奔忙,就是为了让发展中国家的孩子,包 括我们,包括你儿子有更好更优良的条件学习。她虽然没有时间教我们,但我们依然很 为她骄傲,你刚才的话已经严重地伤害了我们的感情,请道歉!否则法院的传票一定是 两份,一张给你一张作为监护人代替你儿子出庭。” “谁、谁理你啊!就听你空口白牙,唬谁啊?”那女人的气势明显地矮了一截, “现在法院忙得很,谁会管你这种闲事?” “不信就试试,我妈是学法律的,她也很快回来了,到时你们就等着看看法院管不 管。” “就算上了法院,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说了?证人,还是录音?嘁!” “证人——”我指向王烨。 她不屑地一哼:“都是一伙的!谁信啊?” “还有我。”陈老师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她吓得脸都白了。 “陈、陈老师,我以为……您还没走啊?” “还没呢,听到这边很热闹,过来看看。正巧都听到了。”他笑呵呵的,十足老奸 巨滑的行头。 “陈老师,您听到了也好,您也来给我们做做证,我们口气不好,刚才他们口气就 好了吗?” 陈老师看了我一眼,还是笑:“挺好啊,沈烟轻说的头头是道,也没有口出秽言, 而且有理有据,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那意思就是站在我们这边啦。我不禁笑起来,陈老师,不枉我初中四年从不拖欠您 的作业啊! 那女人脸色发白,很无助地咬了咬唇,突然一拍儿子的头,骂道:“都是你这个不 长进的东西,小小年纪就会骂人,我看以后也不懂得孝顺父母,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走!” “道歉——”我们三个同时出声。想混过去?没那么容易! 那女人越发气得,硬按着儿子的头让他说了声比蚊子叫还小声的“对不起”,继续 骂骂咧咧地走了。连跟陈老师都没打招呼告别。 我看那小孩也硬气,被老妈硬拽着也不忘回头瞪我们一眼,心想这是个麻烦。 陈老师回头看一眼沈雨浓,又笑着:“挪威王室成员,我很荣幸啊!” 我大笑起来:“老师您就别逗了,我唬他们就差不多。您别当回事。” “沈烟轻,我早没瞧出来,你还真是挺狡猾的啊。”他都没我高了,还伸长手一拍 我脑袋,“好了,时间都不早了,早点回家吃午饭吧。那一身的伤,沈雨浓,还有你, 沈烟轻,挺辉煌的啊,都回家好好上药。明天上课别耽误了。”说完,笑呵呵地道别走 了。 王烨早就松开了沈雨浓,他一把凑过来:“哥,你刚才说得真过瘾!看他们吓的, 呵。” “你那同学是个麻烦,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可告诉你,他下次再这样嘴贱,还揍! 揍到他不敢再胡说!……不行,这样对你也不好……王烨,”我眼角瞟向他,他好整以 暇地弯着唇等我求他,哼,休想!“可是你的说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啊。” “好了,我知道了。”他笑出来,懒洋洋地搔搔脑袋,打了个大大哈欠,“小事一 桩!我们快回去吧,我已经饿得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了。” 下午王烨去办事,我跟沈雨浓在家各自上药。 “哥,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依不饶地要从我身上找回点他挨骂的平衡。 我无奈地把原委跟他一讲,他秀挺的眉顿时纠成一团。“那你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他家?” “怎么可能?我连我们家都不敢回,还不是他去借了朋友的房子,凑和了一晚。” 我言简意赅,他也没怎么深究,只是依然皱着眉。 “哥,”没一会,他又冒出新问题,“王烨有女朋友吧?” “呃,有吧。我听说还不止一个的样子。” “哦。” “你问这干吗?” “没。就看到他好象很闲,每次你回来都在你旁边晃来晃去。有女朋友干吗不去陪 女朋友啊?你又不是他女朋友!哼。” 我差点被口水呛住,顺顺气,这小孩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晚上王烨又过来,我买了蛋糕,这个生日拖了三天,总算完整地过完了。沈雨浓也 好久没吃冰淇淋蛋糕了,开心地吃了一大块。大家说说笑笑,王烨又会说笑话,逗得大 家不行。 沈雨浓是第一次听他那些笑话,不如我有免疫力,被他逗得笑倒在地毯上,咯咯咯 地笑得直叫肚子疼,我看着他笑成那样,也笑得东倒西歪的,怀疑好不容易结痂的嘴角 又裂开了。 他好不容易笑停下来,重新爬回桌子,绿眼珠子一转,毫无预警地从蛋糕上挖起一 大块奶油就往王烨脸上扔去。王烨猝不及防,距离又近,奶油一点没浪费,全砸他脸上 了。他当即伸手一抹,依样画葫芦就要反击。沈雨浓早逃到三山四海之外了,他穷追过 去,两个人闹成一团。好好的一个蛋糕就这样被糟蹋了。玲姨看完电视从她房间出来, 几乎没尖叫着晕过去。 两人被勒令去清洗,我这个幸免于难的还被拖去当收拾残局的苦力。 闹完了,王烨回家,我和沈雨浓洗洗就睡了。 “哥,”他熄了灯之后开始叫唤。 我忙了一天,累得不行,勉强哼出个鼻音给他:“恩?” “我睡你旁边好不好?免得你睡着了压到伤口,我给你看着。” 我懒得说那不给我压到不就给你挤到那不一样吗?只又“嗯”了一声,他开心地立 即跳下床爬上来。 他真的长高了。我被他挤到几乎贴上墙壁的时候在想,明天要不要叫玲姨买张大点 的床啊?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第二天我的伤口还是被压(或者挤?)得重新裂开了,只好又去医院上了药,继续 请了两天假。沈雨浓自然是高兴我在家陪他,每天快活得像吃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我们再没提起过他打架的事。但这件事让我发现,那个只会在我面前撒娇的弟弟其 实已经变得勇敢而坚强了,不再畏惧任何流言,也不随便因为那些企图伤害他的人流泪。 他敢于面对敌视的目光,敢于挥舞拳头来捍卫他的尊严。他聪明而勤奋,学习并不轻松, 也从不掩饰他必须全力以赴的事实。优异的成绩让他保有他的骄傲,健康的心态让他独 立且自信。 有天晚上,我看着他笑得红润的脸颊说:“哎,人家书里都说那种长相特别,又没 爸或没妈的孩子不是对社会报复心都特强吗?看谁都不顺眼,特反叛,特喜欢跟人对着 干,还一天到晚用那种特冰冷的目光看待周围的人和事,巨没同情心巨容易走上人生岔 路……” “哥,你说的那是心理不正常的。”他笑起来,碧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玻璃一样流 转出光华。 “我瞧你才特像心理不正常的,人家那叫酷。”我忍不住扯着他的头发丝,也笑起 来。 “那是因为我有你啊。我才不想酷成那样呢。”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恬静地笑着,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特幸福地靠进我的怀里,说:“没爸有什么关系?我有你就够了。” 从此新疆人老爸从我们的口头永远消失了。我衷心地感谢那个从未存在过的人把他 的心保护了这么久。 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又睡在了一起。开始他找出各种理由,试探地恳求地望着 我,后来我也不说话了,上床后只管往床里靠,留出一半的地方,他立即一个踏步爬上 来,我总说他终于进化了,从猪变成了猴子。他也不反驳,满足地笑着,紧紧地依着我。 床真的太小了,这很危险。 最后的解决方法其实很简单——把两张床并到一起。 而且,这个拼装的床也没用多久,因为很快,沈雨浓就上了D 高。 等伤口都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回到学校,迎接我的又是刘锐的鬼气新闻报道。 内容相当悚动,听得我半个小时后还回不过神来。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忍耐, 直到中午放学才冲出校门给王烨打了电话。 王烨听得狂笑不已,说这回可省了他的心了。 话说那日有人看到我被不良少年押走告之了王烨和大美之后,事情的发展真可谓 “花开两处,各表一枝”。一边厢我被某老大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又被王烨英雄救英雄, 一边厢那位富有同情心的同学回去后虽然怕得半死再三思量后还是跑到我们班向同志们 报告了这一重大险情。 我们班的同学情谊说起来真是铁铮铮光亮亮唯天地可鉴,虽然只是午休时间,还在 教室里自习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立马就回宿舍通知了班里的男生。文科班虽然男生人数不 如女生,但全部加起来也有三十几个。一群人等浩浩荡荡就照着知情者画的地图开路杀 了过来。正是群情激愤的当口,半道上给闻讯赶来的班主任和老保拦住了。 韦老师详细问了情况,也很担心,看了看队伍,说去当然是要去,但除了一班的同 学,其他班的同学请不要跟来。我们班的同学责任我抗,要是学校处分下来别班同学的 的责任我没法负得周全。你们要帮忙可以,尽快打电话通知警方。我们班同学也不要激 动,不知道现场状况怎样,凡事还是要小心,安全第一。主要目的是阻吓不法份子的嚣 张气焰并把被欺凌的同学安全解救出来。 其实那批人手里都拽着家伙,木棍和铁桶,都是吃苦耐劳的农家孩子,肌肉结实, 气势恢弘,这仗势就算去上演街头火拼都未必吃亏。就这样,韦老师和老保带队尘土飞 扬地碾出门去。 营救部队行进到党校小巷口的时候,碰到了大美。当时我被王烨刚拖上小巴不久, 她脑子还在被我的惨相吓得和被王烨吼得乱哄哄的那个震荡里,老师问起,就糊里糊涂 把那个案发现场一指,等大部队压过扬起的烟尘徐徐落下,才想起来大叫:“哎呀,老 师,已经打完了!” 结果可想而知。 警车又一次集结在我们校门口,这回是收押团伙犯罪份子。 文科班老师同学携手作战,将校外肆虐的黑暗势力一网打尽的小道消息一个下午就 传遍了校园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韦老师极力解释的“我们没干什么,一到那里就看到 ……”也被淹没在夸赞的滚滚洪流中。你想啊,三十几个人把六个人轻易摆平,这实在 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连校长都鬼笑着拍着他的肩说:“韦老师,干得好啊!” 其实在营救队伍出校门的时候校长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也微微地笑着撂了句话下来 :“也让他们知道我们D 高虽然都是农民的孩子,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D 高一直在为去年寒假发生的惨案耿耿于怀,这是每个D 高人心头的一根刺!虽然 周围环境复杂,但被人明目张胆地闯入学校杀人,这在校史上也是从未有过的。作为校 长,他的愤怒和压力完全可以想象。可是因为地域关系,两边警方都爱管不管的,事情 一年多了还没有个结果,当初被抓起来的几个也因为年龄不够不是主犯只被处以轻罚。 这口气就这样梗在胸口,舒又舒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这次同学组织民间援救团,人 数多,又有老师和持枪的老保跟着,他还是放心的。主要是如果这次知情不救万一再出 人命,再高的升学率都抗不住了。 当然象征性的处罚还是要的,韦老师和老保被批了一顿,文科班被全校通报批评, 除了这些形式上的意思意思一下,其他更实质的就没了。这完全不阻碍96(1) 班成为全 校闪光的一点,人人敬佩的目光每多投过来一分褒奖的话语多说一句,当时在场的人嘴 巴就更紧了一层。没有人不想当英雄,再说当时就算那些小混混没躺在地上,这么多人 一过去,他们也只有躺得更平的份,结果是一样的,谁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有救同学的雄心义胆就够了。 其实我听刘锐讲完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是因为感动得不行了!虽然不知道如果王烨没 赶来,我撑不撑得到他们这个进程慢吞吞的队伍来的那一刻,但知道同学和老师明晓得 有危险还愿意来救,心里唯一的感受就是感动好感动太感动了感动得想跳起来大叫“啊 啊啊没让大家救成真是太遗憾了不如我们再重新来一次吧!!!” 我问刘锐:“哎,好像漏了什么吧?我这个重要人物关键线索的失踪难道就没有引 起应有的恐慌?” 她低着声音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大美当时就在旁边,告诉他们你已经被朋友救 走了。有人问起我们也说你被打伤送到医院去了,他们都以为因为有我们你才能从虎口 到了医院,你可别多嘴出去解释啊。我们班现在可风光了,我去食堂,大师傅知道我是 96文科的都多给大半勺酱牛肉呢。” 她挥舞着拳头在我面前晃晃。现在崇武风气日重连弱女子都敢因为半勺酱牛肉威胁 我了,摇头! 这次抓获的这六个人里因为囊括了那位老大,上次的16少年杀人事件总算结案了。 同时还有多项三校间发生的抢劫勒索偷窃等等恶性事件一并等到了落实,我们班刚被通 报批评完又在全校大会上被严厉表扬了一次,有“见义勇为”的奖章奖状颁下,实在很 风光很风光。 在这么这么的风光里,期中考过去,期末考过去,高三课程全部上完,万般不舍地 过完最后一个轻松的暑假,迎来了高三。 地狱般的日子,通常都用于形容这一年或者对某些人来说比这更长的时间。对我们 而言,则确切到1995年9 月——1996年6 月。十个月里分分钟都是在高考复习苦药锅里 煎熬。 在经过了一个学期同学们特别关爱的目光后(就是那种人见人露“啊,他就是那个 被害人”的目光),新学年伊始,大家看向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不过对于这个我 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不就是我弟来了吗?嗨! 沈雨浓以上L 高的绝对分数进了我们学校,外表这种老话题都腻到不想说了,更让 人关心的是他14岁上高中的“幼龄”。 他的开学典礼依然是我妈务必会出席的重要仪式。一一跟老师领导们打过招呼,我 带着他布置寝室的时候,她才知道我高一时她错过了什么。 “小烟,小心点儿头……” “小雨,换件衣服,那儿灰尘多……” “哎哟,那抹布多脏啊,用纸巾用纸巾……” …… 我们一起回头:“妈,你让你那金嗓子休息休息行不行?” 我妈一把年纪了还装纯情,一脸委屈地:“你们怎么这样?我以前刚到英国的时候 也是靠自己一个人动手的啊,可不是不会瞎搀和。” “好,那这个蚊帐你来。” “不要。人家今天才换的衣服。” “#%$*! ” 陪他们参观校园,又见到大美和刘锐。刚跟人打完招呼分手,我妈立刻三八地问我 :“哎,小烟,我看那个女生对你好像很不错啊?是不是……啊?” 我可不敢以为她指的是刘锐,很无奈:“妈,她和我只是普通同学啦,你别瞎猜。 功课这么忙,谁有什么闲工夫想别的啊。” “哪是瞎猜,她那个态度很明显嘛。”她很不满意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受到 置疑。 “她对谁都是这样的。”这是实话。大美虽然跟谁都走得不很近,但交际手腕特别 有一套,跟谁都能笑呵呵地聊上半天。是天生做公关的料。 “我就觉得对你特别好。” 你才见过她一次!女人真固执,我没力气跟她争了。反正她就是想凑热闹。 “你不信?我当面去问问她。” “妈——”我吓得一把拉住她,她想害死我啊?没见我们这块都快成焦点了?“人 家喜欢的是王烨!”小声地对着她吼,真是受不了了! “王烨?她还认识王烨?”不知怎么回事,人人都有意见的王烨我妈反而特别有好 感,一见面就让人多照顾我,我脸红都脸红不过来。 “怎么这么没眼光?”愣了一下,她又说了,“我儿子这么优秀,怎么会喜欢到王 烨去?”她的意思倒不是在说王烨不好,而是近水楼台都不要,非要来个远距离暗恋。 奇怪! “妈——”我都快败给她了,求求你快停止你那无谓的想象吧! “妈,当然是哥不喜欢她啦。那么普通的女人,哼!”一直没出声的沈雨浓终于开 口了,不过根本不像是要来给我解围的。一张嘴就一股杀气腾腾而来。 “小雨,眼光很高哦。”我妈终于找到新研究对象,诡异地笑起来。“那么漂亮还 普通?那你喜欢的女孩子还不得飞天遁地啊?呵呵呵,来,跟妈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 的女孩子?” 他被问得不知道怎么答,嘴唇抿了抿,眼光慢慢扫过我,头扭到一边,声音很轻: “……什么什么样?我喜欢就行了。” 我妈眨眨眼睛,学着他那声量,头扭到我这边来:“这就是到叛逆期了?” 我的心随着他的眼睛晃过,像慢停了数秒,又快速地跳起来。“妈,你这么问题太 早啦!他才14,当然学习最重要。” “小烟,你讲话越来越像老头子了!” “本来就是嘛。” “就是什么?你也不过18,装什么老成?” 有你这样的妈,我不老成行吗?这哪儿是装啊?早就未老先衰了我!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