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不能来了。” 震惊的消息,直冲艾晓璇的脑门。 她毫无意识听着阙龙人解释,因为身处美国的傲风出事,所以好不容易处理 完公事的唐傲雨,直接从法国赶来教堂的途中转飞光门。 她和阙龙门,孰轻孰重一较可知。 问题是,雨他……怎么可以狠得下心这样对她?!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呀!他不明白这一天,对一个女人的意义吗? 她没奢想过婚后能够成为雨生活中的重心,要他花比往常多的时间陪她,然 而她以为至少在今天,她会是他眼中惟一的主角,没有任何人能代替。 难道……让她做一天美梦也是奢求吗?如果她连今天都无法拥有他,怎么还 能够寄望未来。她突然觉醒了,在雨的心中——艾晓璇的存在是多么渺小。 渺小到,就算他的生命中没有她也无所谓是不? “璇儿……”艾母担心地望着一脸绝望的女儿。虽然也觉得雨不该,不过考 虑到雨的身份,她也不好多说话。 对于女婿,艾母和艾家人都是既爱又敬的。 看见众人眼中的同情,无法忽略唐癸那幸灾乐祸、嘲笑她活该的眼神,艾晓 璇无意识地摇着头,一步步往后退,心也一寸寸跌人深渊。 谁来救救她……天哪,她的心好痛,痛得快要令她窒息了。 不是她的错,为何她得承受这些? 她可以说服自己雨不是故意的,他是迫于无奈才会这么做,若是有其他选择, 他绝不会在此时此刻弃她于不顾,让她独自去面对所有人同情的目光。或许她该 包容、体谅雨有他不得已的责任负身,然而她的心里明白,这一切的想法只是自 欺欺人罢了。 这些年来,雨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她。 期待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结果是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换来一场无以 伦比的心碎。她从没告诉过雨,她有多在乎,但她以为他比谁都明白。 十二年来,从童稚的崇拜到仰慕到眷恋,雨该知道——她有多爱他! 他知道她在等待今天。却亲手毁了它…… “璇儿!你要去哪——” “璇儿,你回来——” 伤心的泪再也止不住,听不见父母的呼喊,她撩起婚纱裙摆就冲出了教堂。 她无法继续面对外人审视和评论的残酷眼光。 回来?她该回到哪儿去呢……她已经出嫁了呀! 筑起十二年的梦崩塌,她受不了被同情,也不要被同情。 美国 光门 当新婚妻子穿着一袭引人注目的婚纱,一对美眸燃着熊熊火焰,像复仇天使 出现在面前时,唐傲雨着实有些讶异。 想想,他不过前脚刚踏进美国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后脚也踏上这片土地。 喷喷,多有效率的“逼婚”方式对不?他没出现,她天涯海角找了来。打量 着美丽却带着火气而来的新婚妻子,黑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芒,他的嘴角勾勒起微 笑。 “晓瑾,你来找我的吗?”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像是没发现她眼底的愤懑。 瞧见不远处的人,他自然立即明白,她能那么迅速飞抵美国的原因。 “不找你,我会是来观光的吗?”艾晓璇僵了僵,看着他清俊的笑脸,有种 深深的无力感。一如以往,她拿他的笑容没辙…… 问题是,在婚礼上放她鸽子——他怎么能够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他带笑 的打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嫁纱,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她在做什么?一怒之下,竟然穿着这身婚纱从日本的教堂冲到美国。 难怪一路上老有人以诧异的眼神瞥她,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一副新娘装扮。在 别人眼中,她八成活像个逃婚新娘,引起一堆可笑的猜想。 谁会知道事实正好相反,她是被放鸽子的那一个。 唐傲雨微挑起眉,走近她身边调侃:“你还真遵守夫唱妇随的古训呢。”不 是吗?她追夫的脚步确实跟来了美国。 他倒没想她的反弹会这么大,会有这么——可爱的反应。 在唐傲雨的印象里,纵使每隔一段时间上艾家晃个几分钟,他对她的印象仍 不深刻。她永远温温顾顾,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第二句。就因为这样, 他常忘了她的存在,她仿佛也不曾去在乎。 比照前例的话,这次的事她照理会逆来顺受。 呵,若不是她有此刻的反应;他差点想不出自己为何要娶她。 那一年,他不过是想看看别人的爆笑反应,所以随口说说。因为没有特别不 妥的问题产生,没想到他这个“随口说说”一说就说了十几年,直到出现一场婚 礼。随口戏言要是成真,他等于是看着“未婚妻”长大。 “你……”无奈地叹口气,她在婚礼上被放鸽子的怒气,转眼间已烟消云散, 只是不得不问:“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就算婚约是他定下的,经过那么多年,他对她早巳没兴趣也极有可能。或许 就像唐癸的感觉,雨亦认为她这些年的表现令人失望,仍不足以成为他的妻子。 也许傲风出事只是他躲开婚礼的借口。 退回自己建起的壳子里,她在教堂所受的难堪,被强迫的胃酸化解。 “傻瓜。”用指头轻敲她的额头,如往常宠溺地轻斥,唐傲雨不置可否。 呵呵,小丫头啥时变这么聪明了,实在了不得。他的确是想不出该娶她的理 由,当下不管傲风的意愿,就拿他当落跑的借口。 这点,从不觉得“老实”是美德的唐傲雨,当然不会让追来兴师问罪的晓璇 知道。大家不都说,善意的谎言是有必要的是不是?哈。 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和她耗上十二年的婚事,再去找个“新乐趣”;不 过现在不同了,她让他感到有趣极了。 他一个简单的动作,温暖了艾晓璇的心。 经过这么多年,她仍完全无法捉摸雨的思维和逻辑走向。若非如此,她不会 轻易原谅他的任意非为,还再度为他此刻的笑脸心折。 因为太不了解雨,她真的相信他的话是她所想的意思。想到自己追来美国, 是多么不智的举动,她霎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好怕他会讨厌她。 “本来等忙完,我就会全速赶回去。”看她无措地站在那里,实在真有几分 可爱,他忍不住补上一句说明。睁眼说瞎话是他的看家本领。 “等你赶回去,婚礼都结束了。”她叹口气,悄声咕哝。 “别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抬手摸摸她的脸,他微笑地安抚:“就当婚 礼改期吧。我会再给你一场美丽的婚礼,这样好吗?” 要不要这个老婆,唐傲雨决定再观察一阵子。 望着他清俊的笑脸,她红着脸点了头,一切在他的预料之内。 她能说不好吗?艾晓璇注定栽在唐傲雨的手里。 “你不会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并非责备的语气,对艾晓璇本身也没有太多同情的成分在,傲云的询问,纯 粹是就事论事,完全出自于——他的好奇。 目睹艾晓璇一扫阴霾,带着笑意跟下人离开。先去换下那身新娘嫁纱,他不 得不佩服雨拐人的本事。不爱负责任,果然是得要有一些本领才行。 “说起过分,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擅自作主带晓璇寻夫的理由?”唐傲雨 当然明白,傲云并不是在为艾晓璇抱不平。 他并没有生气,只为转移焦点问问罢了。 傲云贼贼的目光一转,耸耸肩:“那天赶去参加你的大婚、刚好被冲出教堂 的她迎面撞上,看她哭得乱可怜一把,情非得已喽。”是呀,大伙都知道,他见 不得女人哭嘛!情非得已,多好的理由。 九龙里头,并非只有雨懂得明哲保身的脱身之道。 傲云死也不可能会说,自己凑巧堵住冲出教堂的艾晓璇,问清楚前因后果之 后——是他问她要不要来找雨,他自愿专机护送她一程。说了,难免雨会“感激 过度”,那会废了他一番为善不欲人知的美意。 “就当是如此吧!”唐傲雨诡谲一笑,倒没多加追问。 说到底,他根本没回答傲云的问题,是谁道高一尺明在眼前。傲云不是不懂, 只是不愿玩火自焚,招惹太多后遗症,只好任由雨占上风啦! 日本东京 黑门 听着属下的报告,雨的表情匪夷所思。 “被绑了?”他再确定一次,省得兴奋太早。带着艾晓璇回到日本,亲自送 她回到艾家不到十个小时,她就被人掳走?谁都知道,艾晓璇是他的未婚妻,是 谁有胆绑他唐傲雨的人,他的确非常非常好奇。 他得去认识认识一下。 “据艾家的说法,的确是如此没错。”带回消息的管冲,神情始终不变。他 白小跟在唐傲雨的身边,早习惯老大周遭的事件不断。 要是唐傲雨能够过平静的生活,管冲铁定是最讶异的人。 “喔,既然如此——”确定答案的唐傲雨转着黑眸,笑问:“调查出是谁那 么爱我了吗?”不爱他,怎么可能那么担心他的生活没消遣,怕他无聊死呢。 他正愁没趣事解闷。 看出老大的兴奋莫名,管冲叹口气。 爱?只有老大才会认为对方绑他的未婚妻,是一种爱他的表现。 这种思考逻辑,一般人哪可能轻易理解。 凭阙龙门的消息网,及向来惊人的办事效率。就算管冲不回答,庸傲雨也能 确定所有的线索此刻已在阙龙门的掌握之中。 问问,只是给管冲多点说话的机会,让他分享同乐。 嫁给他之前就波折不断,她怀疑婚后是否能不多灾多难。 被用手铐锁住双手,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艾晓璇不得不在心底叹息。虽说 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然而要嫁的对象不同常人,许多事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包括被绑架。 不行!她该自立自强,不能只是呆等雨来救她。 想到这里,被绑了一天的艾晓璇,突然从冷硬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要命就别乱走动。” 平空冒出的冷冷警告,打断了她的行动。艾晓璇此刻才发现,她的一举一动 都在他人的监视中,仰起头,她本能地往高处找着隐藏式摄影机。 “告诉我!你们到底要什么!”眼神四处梭巡着,她知道对方一定听得到她 的声音,索性放开喉咙大喊。 被人以刺鼻的手帕蒙住口鼻后,她不到半分钟就已晕倒,醒过来双手就已经 被铐住,丢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室里,所以她一直没机会问。 冷凝的空气静下许久,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时,才又冒出声音—— “你迟早会知道,太早问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没好处?是呀!坐以待毙是我的最佳选择是不?”她冷讽,怎么可能就此 不问。被绑的人可是她,岂有悠哉的心情。 “有种就滚出来,别让我以为我是在和一只缩头乌龟说话!”听不见对方的 回应,她没好气地大声刺激。藏头藏尾的,不是缩头乌龟是啥? 这次没有听到回声,她有些沮丧,猜测对方根本当她是疯婆子乱叫,不打算 再理会。几分钟过后,地下室的出口;突然发出刺耳的开启声, 一个全身黑的高大男子,随着声音走入地下室内,一步步逼近艾晓璇,让她 禁不住往后退,退到靠上墙壁才不敢再动。 好大的压迫感…… “你……你是谁?”吞下害怕的口水,她壮起胆子质问。 他那对阴阴冷冷的黑眸,深沉得令人恐惧,行动中亦带着肃杀之气,恍似飞 鹰猎食之利眸。再其次,那张不带表情的脸够阴够冷不说,还有一道自眉心过眼 划至鼻粱的丑陋刀疤,使他的气势更吓人。不过,她终究受过训练,绝不是那种 遇到危机和攻击就会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女人。 身为雨的未婚妻,在非常时刻,她得比任何女人都勇敢坚强才行。 “你不该出言挑衅的。”敢骂他是缩头乌龟,等于是活得不耐烦。 “我呸!”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怒气冲冲地反驳: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天皇老子吗?笑死人——” 她的声音,紧缩在他突然伸过来,钳住她脖子不放的虎口中。 “你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块,手温亦然。 此刻他怀疑,能否留住她小命,让她见到那个人。 突然,她用力扭动脖子,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下一口。 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毫不留情地甩出巨灵之掌,将她瞬间挥到墙的另一角。 她的额头撞上墙壁,渗出红色血丝,嘴里也有咸咸的血腥味。纵使感到头晕目眩, 抬起头后,她仍以倔强的眼神瞪着他,反抗的决心毫不退缩。 “哼,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用手臂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她阴冷地讽 刺:“对付一个双手被绑,没有还击能力的女人!”她不该再激怒一只盛怒中的 狮子,可是她太过激动,顾不了其他了。 一旦豁出去,她的勇气胜过任何人。 沉怒的火气闪过他的黑眸,直直瞪着她数秒,他却旋身踏着重步离去。 当地下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隐去那魁梧的身影,骤然放松的艾晓璇,身体当 场靠墙虚软了下来。天知道那张脸有多恐怖…… 额头如撕裂般的痛楚,以及脸颊上刺痛的辣烧感,一再提醒艾晓璇刚才的举 动有多不智。那个阴沉的男人,极有可能在盛怒之下不顾一切宰了她。 若真如此,她就会因为愚昧的冲动,再也见不到雨了。 这念头让她更害怕…… 当艾晓璇见到唐傲雨,已经是三天之后。 惹恼坏人的下场,是她被断食三天只有水喝。 所以当唐傲雨看到她时,她是一副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模样,半点也不足为 奇。原本饿得精神颓靡的她,一看到他那清爽的脸、眼眸里竟然灌入鲜活的生气。 “雨……”她爬起身朝他冲去,乏力的身体却倒入他的怀里。 “晓璇,你看起来……”接住她的身体,他支撑着她身体的力量。 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唐傲雨的心受到冲击,眼底不无震惊。他没想到在他借 “未婚妻被绑”四处作乱、整得对方天昏地暗的当口,她的情况会是如此凄惨。 太过的自信,让他认定对方不会对她产生威胁。 “好狼狈是不?”在他的怀中抬起脸,她对着他苦笑。 唐傲雨也跟着笑了,伸手替她抹掉些脸上的泥粉,倒也不讳言:“是呀,挺 狼狈的。”她的苦中作乐,让他不禁欣赏她几分。 老实说,他原以为她会哭得淅沥哗啦,发泄饱受惊吓的情绪。 她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却更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我知道我现在又脏又丑,根本不能出去见人,你别因此不要我呀。”她很 是委屈地望着他,像是怕被嫌弃的模样又惹笑唐傲雨。 “怎么会呢?”挑起眉,发现她快站不住,唐傲雨便将她打横抱起,对她温 暖笑笑:“我知道我的小未婚妻刷刷洗洗、养完伤之后,肯定还是水当当的小美 女,谁看了都会想跟我抢,哪会舍得不要。” 或许见到她的那一刻,是有些许的内疚,不过被他一脚就踢到角落里了。 当是为她报仇,他也把对方整得够凄惨的。 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红了俏脸,对他的甜言蜜语,她无丝毫招架之力。 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胸口,她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放松,仿佛找到安全的港湾, 再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 她一直都确定,他迟早会救她出去。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遇到这种事。”抱着她朝外头走,唐傲雨 突然在她耳边低喃,像是给她未来的保证。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傻傻地笑起来。 从不怀疑,她足足相信他十二年了,肯定会继续相信下去。 看见她眼底的认真和坚持,唐傲雨心中另有想法。她所凭的信心,自何处而 来?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他就未曾解开这个迷惑过。 她的信任,从六岁起就不曾间断过,够令他奇怪了。 “嗯,适可而止的信任就行了。”朝她眨眨眼,他仿佛在开玩笑。 想说什么,她又把话吞回肚子里。 什么叫作适可而止的信任?他的话是否别有她不懂的涵义呢…… 不管他怎么说,话里是否别有涵义,凭着自小不曾改变的决心,艾晓璇都将 付出全心的信任——只要他还要她、爱她。 “过两天,挑个不错的日子,我们补行上次没成的婚礼,你觉得好吗?”感 受她在怀里的体温和真实感,他突然随兴提起。 所谓不错的日子,自然是太阳够大,天气够怡人的日子啦!黄道吉日?他会 理会这四个字的意义,花半天脑力,傻得去为它伤神才怪。 对唐傲雨来说,婚礼是否盛大隆重,自然也从来不曾重视。 他根本不在意,太仓促的决定是否会造成他人不便。反正婚期定了,要参加 的人就参加,他会放话出去说——想来的就来,他绝对不会勉强人家。不过嘛— —上场婚礼有到的人,这次应该是不会 Lose掉半个。 没办法,大家太想看他当新郎的样子了。 上回,不只放准新娘鸽子,还摆了那么多人一道,其实他是满乐的。就因为 被他摆了一道,唐傲雨有理由相信这回大家会更踊跃参加。 那些人肯定觉得不甘心,会想在婚礼上,顺便找他麻烦、解解闷气就是了。 来吧,他期待得很。 “嗯。”有些讶异,艾晓璇却笑了,在他怀中乖乖点头。 回日本的途中,他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她还以为他想能延多久就延多久。她 不想逼他这个问题,所以也不曾开口询问。 或许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安抚她所受的惊吓,他才会特地选在这种时候, 告诉她这个决定吧!他知道她会有多开心。 不懂唐傲雨的脑中此刻正在兴风作浪的诡异念头,她只觉得感动非常。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