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凭什么讨厌小姐?小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淡声道。 “只是因为这样子?” “要不然?” “你……”顿了顿,米乃禄终究还是说出口。“那个玉堂春只是和我家有往来 的商家之子,我跟他顶多算是点头之交。” “小姐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冷哼。 “我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他是我未来的夫婿。”米乃禄很认真地说:“我跟他是八字没一撇,他 要怎么说,我没得置喙,可是实际上,我根本没那心思。” “是吗?可我瞧小姐和他聊得挺开心,你还夸他精神奕奕,整个人非常意气风 发啊。”话一出口,他猛地顿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像是……不满?! “哎呀,他夸我,我总得夸回去,不是吗?” “是这样?”他斜睨她一眼,庆幸她生性单纯,没察觉他的异样。 “对呀,不然还能有什么?”她蹙眉反问。 福至望着她没心眼的神情,心情登时大好,方才的不悦瞬间消失得连渣都不见。 “小姐头上的帽子真特别。”他适时转了个话题。 “福至,你真是太识货了!”听见他夸自己的兔耳帽,她马上揪起帽子两边的 织带,得意的说:“我跟你说喔,这个兔耳帽,放眼京城只有我才有。”还有分各 种大小。 “喔?” “因为这是我娘替我缝制的。”她笑着,面色却有些悲伤。“这布料可是南方 才有的缎棉织,织时会呈现鹤的形状。” “喔?”他细看那银白的布料,上头的织纹确实极为特别。 “我娘是南方人,嫁到北方京城,发现京城比南方惠州要冷得多,于是替我裁 制一顶兔耳帽,圆形的顶塞着蚕丝和棉,以带系住包着头,底下垂散的纱条贴在颈 上,两边的兔耳遮着耳朵,就怕我着凉。” “所以,这是南方特有的帽子?”他问,心里则开始盘算,这种兔耳帽应该可 以在京城的闺女之间引领一阵风潮才对,将来必定是一桩好买卖。 “不,这是我娘特地为我设计的。”她笑。“南方又不冷,兔耳帽能有什么功 用?” “原来如此。”他不再多问,只因在米府他从未看见过她母亲,想来该是早已 不在。 “记得我小的时候,爹要是得闲,便会带我和娘回惠州省亲,那时正好是三月, 惠州穆城是一整片的杏花花海,有红白黄,美得令我好震撼。”她说时,眸中流露 出怀念,倏地又变得黯淡。“可是,八岁那年我娘去世之后,我就不曾再到过穆城 了。” “那还不简单,要老爷在府里种植几棵杏树不就得了?”从南方移植几棵杏树, 应该不难才是。 “有啊,我房前有两棵杏树,你不知道吗?”她笑睇着他。“不过移栽多年从 没见杏树开花,后来我才知道,南方的杏树在北方是不开花的。” “为什么?” 米乃禄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猜呢?” 他也回以一笑,不过是不怀好意的笑。“猜到了有什么赏?” “哇,还要赏啊?”她哇哇叫。 “那当然。”他勾深了唇角弯度。 这真是奇妙的感受,一见到她笑,他便会不自主地跟着笑,彷佛有一股强大的 渲染力感染了他。 “好啊,你要是猜得到,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 “对。”她回得毫不犹豫。 福至不禁失笑。她肯定没想过如此没心眼的承诺,要是遇上一个狮子大开口的 人,她会被吃得尸骨无存。 不过,正因为这般没心眼,她才会如此讨喜,又或许是因为有米老爷那般真性 情的爹,才能养出她这少根筋又讨喜的性子。 “好吧,等我猜到的那天,你可千万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君子一言……”她娇喊,想要和他击掌。 “……你不是君子。”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握上她的手,惊觉她的肤触柔腻 似水,也难怪玉堂春那登徒子会紧抓着她不肯放。 “那、那就……千金一言!” “驷马难追!”他微使力,将她拉向自己,却没料到她居然不设防地被他扯进 怀里,当那软嫩的躯体偎入胸膛时,瞬间好似有什么嵌住了他心底的残缺,教他整 个圆满了起来。 “喂、喂,你这是在干什么?!”跟在后头的米丽见状,立刻冲上前,硬是将 主子从他怀里扯离。“喂,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的。” 当米乃禄被拉离的瞬间,空虚感顿时再次充斥福至心中,教他不悦地眯起眼, 正欲开口之际,却听不远处有人拔尖高喊——“喂,马车怎能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 他回头探去,果真见到一辆马车疾速朝自己的方向冲来。 “福至!” 耳边听见米乃禄紧张的声音,下一刻,丰腴的身子已经向前将他推离了几尺远, 跌坐在地,正好和马车擦身而过,待他回过神,马车早已扬长而去。 一旁店铺的客人和伙计全都跑出来,关心的围在他们身边。 “福至,你没事吧?” 他垂眼瞅着怀里的小人儿,见她一脸紧张,甚至惊慌地检查他全身上下,彷佛 将他搁在心上、仿佛这世间唯有他才是最重要的,他莫名的感到满足。 “福至,你在笑什么?” “……小姐,你的力气真大。”他心情甚佳的出言调侃。 他的身形虽比一般男人瘦削,但就重量来说,也该比她沉一些,她怎能如此简 单地将他推开几尺远? 米乃禄闻言,不禁有点赧然,可还没开口,一旁围观的人便抢先替她说话。 “可不是吗?米家千金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比一般男人要大上许多,有一回 师娘要腌菜,她还替师娘搬了百斤重的顶石呢。” “……兰家姐妹、花家千金……”米乃禄闻声抬眼,惊呼,“你们怎么会在这 里?” 唉,干么把她的底都抖出来?她也不是自愿力气大,就天生的嘛…… “年节将近,天候已经转冷,我和丝妹妹到春锦堂买雪帔。”兰玢细眉细眼加 上薄唇,巴掌大的小脸涂有白粉,配上柳叶身段,在京城里被奉为第一美人,然而 她看着米乃禄的眼神却极不安好心。 “喔,原来如此。” “米家千金,这男人是谁呢?”兰玢的妹妹兰璃和她姐姐一个样,标准的柳叶 美人,两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姐妹花。 “他是教导我商事的夫子福至。”米乃禄赶忙起身介绍,也一并拉起他。“福 至,这两位是兰家姐妹,而旁边这位是花丝,三位都是我在贞德坊的同侪。” “贞德坊?”他微扬起眉。 “那并非是正统的学堂,而是让一些官家千金和商家千金学习礼仪的妇坊。” 米乃禄解释,确定他真的不是唤日城的人,要不他既然能记得商事,也该记得京城 有名的贞德坊才对。 “喔。”他轻点头,礼貌性地朝三位千金淡淡一笑。 霎时,她们全红了脸,被他那双桃花眼迷得丢了三魂没了七魄。 花丝率先忍遏不住。“既然是夫子,不知道愿不愿意到花家教导我?” 兰玢见状,忙喊,“不,先到我家吧!” “是啊是啊,到我家教导咱们。”兰璃随即应和姐姐。 “少来,明明是我先开口的!” 三位千金顿时吵成一团,让米乃禄很错愕,正要开口打圆场,便听福至淡漠地 拒绝。 “抱歉,我是小姐的专属夫子,不受外聘。” “她一个月给多少薪饷?我给双倍!”花丝闻言,毫不客气地开价。 “我给三倍。”兰璃立刻加码。 京城的风气较为开放,就算不是女子未来的夫婿,也能与其同进同出,而她们 争相抢要福至的理由很简单,带个显眼的男人在身边,就像戴了件名家首饰,可以 满足虚荣心。 而她们不能忍受如此亮眼的男人,竟出现在米乃禄身旁。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