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鄂桂墓地,墓前石碑上书:“一等诚谋英勇公鄂桂之墓!”和改月瑶在祭奠鄂 桂。 小红在烧着祭奠用的黄烧纸,特制的烧纸沤出阵阵白烟。小红说:“八舅爷我 们看您来了,您走了以后,这些天月瑶姐姐哭肿了眼睛,人也瘦了,瘦得我好心疼 啊……这些天和大人也是不思茶饭,夜不成寐,人也老啦……八舅爷您听见小红跟 您说话了吗?……” 此情此景,月瑶把酒,伤感地吟道:“纸灰飞做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日 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和珅往坟前倒着酒,接续月瑶的诗句道: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花园亭阁旁,花园虽美,但和珅、月瑶心中有事,眼中也就无景。月瑶愤愤不 平地说:“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我八舅爷一生清廉,他怎么会为了那么一小块金 佛……八舅爷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和珅道:“我绝不能让鄂大人死不瞑目!” 月瑶说:“八舅爷被人诬陷,冤深似海,和公子你要为八舅爷出头……” 和珅说:“鄂大人终生清廉,堪为百官之表率,和珅素来景仰,自从人仕以来, 我一直将鄂大人奉为楷模,我常想,像鄂大人这样一个人,应该流芳百世,名垂青 史,可是,如今,怎么说呢,一个终生不贪的人,最后却毁在贪污的恶名中,抑郁 而死,真是千古奇冤,可惜呀可惜……” 月瑶问:“你言语反常,莫非话中有话?” 和砷说:“鄂大人之死,对我和珅来说也像背上猛击一掌,犹如醍醐灌顶…… 倘若鄂桂大人,真贪了,真拿了,家产无数,良田万顷,吃了,喝了,穿了,戴了, 享受了,自在了,他落下这个结局,大家也暗地里为他说个值字……现在他人都不 在了,去他家看看,他家有何值钱之物?贵为当朝宰辅,只挣下破院一个,烂家具 一堆……鄂桂大人如果有在天之灵,会不会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月瑶说:“虽然落到如此结局,舅爷绝不会后悔的,他一直告诉我们,既然做 人,就要做堂堂正正的好人……” 和拥摇头苦笑,说:“好人,好人,什么是好人?好人何其难当啊。” 月瑶说:“正是难当,才更要做一个好人!” 和拥说:“如果像鄂桂大人这样,做一个好人又有什么意义?鄂大人一世忠廉 耿直,结果怎么样?还敌不过别人泼给他的一盆脏水。要是这样,苦守终生又有什 么用?还不如当初就放弃了!” 月瑶惊诧,说:“和珅,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尽说这样的话,你难道要做一个 贪墨的赃官?” 和珅沉吟片刻,说道:“人在宦海,身不由己,要么伸手大贪,享受荣华富贵 ;要么终身苦寒,不计荣辱得失换取忠良的名声。伸手拿钱财,恐怕被人捉;清贫 终生,又心有不甘。如此两条路,让一个大活人去选,真是难煞天下英雄好汉!谁 不想过好日子,又有谁愿意天天啃窝头嚼咸菜,可是谁又不想留名百世。人生在世, 何其难也,难就难在什么都想有都想占着……” 月瑶说:“这有何难,道理极其简单,做官如同做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和珅诧异,道:“这做官和做女子怎么能是一回事?!风马牛不相及!” 月瑶正色道:“怎么不能比,为人在世,处事总有规矩方圆,不论黎民百姓, 或者大官小吏,事事都应以名节为重!” 和珅无可奈何,说:“莫忘了,古人可是有言在先,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 后千载名……你睁开眼睛看看,鄂大人名节倒是有的,克勤克俭,诚惶诚恐,苦守 终生,结果,含冤而死;那些贪官污吏,尽管死后被千夫所指,可人家活着的时候 是什么景象,呼风唤雨,享尽人间风光……” 月瑶说:“和珅,你言谈之中对贪官污吏羡慕之至,莫非你要和这帮小人为伍 吗?!” 和珅一时心急,道:“月瑶千万莫往歪处想……我只想对你说点心里话而已。 你生什么气呀!” 月瑶说:“你既然立志要做贪官,那咱们一刀两断!” 说完,月瑶急趋而去。和珅先是一愣,既而连忙追赶,口中唤着:“月瑶,月 瑶,我不是那意思,你等等……你听我说嘛!” 在花园一角,和珅追上月瑶。月瑶赌气地说:“你以后不要再找我!”和珅委 屈地说:“哎呀,大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做贪官了!” 月瑶说:“你说了那么多,不就一个意思,贪官比直臣活得好!…… 和珅说:“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我跟你都不能说实话吗?你看看,哪个贪官的 日子过得不比鄂大人好,不比你我好……否则,谁还去贪?” 月瑶瞪了和珅一眼,说:“你是不是说八舅爷不识时务?” 和珅连忙表白,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说过了,我绝不会让八舅 爷死不瞑目!” 这时,刘全跑来,喊道:“老爷,老爷……”和珅话头被打断,不高兴地说: “有话快说,我这儿还有事呢!”刘全说:“朱珪朱大人、王杰王大人,在书房等 着老爷您去说话哪!”和珅说:“你好好伺候着他们,就说我马上过去。”刘全得 了和珅的话,并不急着走,好笑地望着和珅、月瑶,似乎已经看透了他俩在闹别扭。 和珅本欲给月瑶说点近乎话,缓解一下气氛,一低头,突然瞥见刘全坏笑地看着自 己,和珅很恼火,训斥刘全,道:“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回话。” 刘全坏笑着走了。看见周围设了人,和珅这才放低身段,对月瑶说:“你生这 么大的气,干吗?我不过就是说了点实话,我再掏心窝子给你说几句真话,以后, 和珅把自己全交给你了,和珅为你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月瑶被和拥逗乐了,说:“谁让你干那些悬乎事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还 想不想当新郎?” 和珅高兴起来,说:“好啊,我正等着这一天哪,快说个准日子!” 月瑶这时又拿起架子,说:“这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全看你了……” 和珅说:“又嫌弃我这驴肉胡同了!” 月瑶说:“我不是嫌你这儿寒酸,是不想当驴肉胡同的新媳妇!” 和珅叹气,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很高,我难道不希望门庭若市吗?” 和府书房里,王杰和朱娃一边等待和珅,一边争论着。王杰情绪十分激动,说 :“鄂大人这件事,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我们如果让这件事不了了之,那就是纵 容包庇,养痈为患,以后我们怎么还有脸站在朝堂上……” 朱珪沉吟道:“说法终究是要讨的,不过,做事情一定要有理有据……如果我 们给皇上说鄂大人是受诬陷的,那就得弄明白究竟是谁在后面下的手,否则,皇上 要是问起来,咱怎么答呀!答不上来,反而让皇上怪罪咱们给他出难题!” 王杰说:“怎么答,道理明摆着,这事情就是李侍尧在后面支使的。” 朱珪摇头,说:“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这时,和珅进门抱拳道:“抱歉啊抱歉,让二位大人久等了。”王杰一见,上 前就抓住他,说:“和大人,你来得正好,和我们一起去面见圣上!”和珅一惊, 朱珪不理会养撞的王杰,自己喝着茶。 王杰对和珅说:“你跟我去觐见圣上,替鄂桂大人讨一个青白!揭穿幕后指使 的人……” 和珅问:“这么说你要弹劾李侍尧了?” 五杰道:“正是如此,李侍尧他勾结苏凌阿等人,诬陷栽赃鄂桂鄂大人,鄂大 人一世功名,毁于一旦,这样的恶人,怎容他逍遥自在!” 和珅说:“咱们弹劾李侍尧,倒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事情要想周全,皇上 如果让咱们拿证据,证据何在!” 五杰道:“还用什么证据,李侍尧的险恶用心,人人皆知朱珪沉默片刻,这才 发话:”你知,我知,和大人知,可是皇上不知……“ 王杰说:“咱可以把事情说给皇上听啊。” 朱珪说:“弹劾当朝一等大臣,乃是官场的大忌。没有证据,很容易被人反咬 一口,结果吃亏的很可能是自己。况且还会给皇上留下小题大做、惹是生非的恶名, 殊为不当。” 王杰说:“照你这么说,咱们就束手无策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去祸害忠 良……” 朱珪说:“方法总是有的,但是急躁万万不行。” 和珅在屋里踱步,思考着,道:“二位大人,对付李侍尧,和珅早想好一个主 意。李侍尧带兵打仗出身,吃软不吃硬,你面对面跟他斗,肯定要吃亏,所以,要 讲策略,进二必须退三。” 朱珪心有同感,说:“有道理。” 王杰质问和珅,道:“绕了半天,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和珅微微一笑,说:“二位大人,不必多虑,只要信赖和珅,和珅会有办法套 住李侍尧的。” 青莲正在院中习武练剑。突然,大门被撞开。青莲一惊,愣在那里。一群大内 侍卫冲入,为首者站在高处,一指青莲,道:“拿下!”几个侍卫恶虎似的扑过来, 拿着木枷锁链就往青莲身上砸。青莲挣扎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犯了什 么罪?”大内侍卫不理会青莲,叫道:“抄!” 几个侍卫窜入屋中。侍卫们翻箱倒柜,乱抄青莲的家当。青莲已经被木枷、铁 链锁住,仍然质问:“你们说我私通反臣,证据何在,证据呢?” 大内侍卫不屑地回答:“皇上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还要什么证据!” 一侍卫从屋中跑出,呈上龙牌黄腰带:“将军,已经找到!” 侍卫首领微微一笑,说:“传皇上口谕,犯妇青莲听旨!” 青莲艰难地跪下,说:“青莲在!” 侍卫首领说:“犯妇青莲私自勾通反臣詹岱,罪不容赦,从即日起夺去龙牌、 黄带子,交宗人府关押,听候发落!”侍卫首领宣读完毕,将龙牌、黄带子抓在手 中,就要离开。青莲大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侍卫首领大喝一声: “带走!” 南书房外,李侍尧带着公文,急步来到门前,甩袖、整装。跪倒,说:“臣李 侍尧求见皇上!”当值太监见状,当时宣皇上口谕:“皇上有旨,李侍尧南书房说 话。”李侍尧叩谢,说:“臣遵旨。” 南书房内,和珅正和乾隆说话,乾隆说:“和珅,听了你的话,朕倒犯糊涂了 ……” 和珅连忙请罪,说:“和珅让主子费心了,和珅该死!”乾隆用手势打断和珅, 说:“平日你和李侍尧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得死去活来,今天,怎么倒替李侍尧 说起好话来了?莫非你们,啊……”乾隆疑虑地看着和珅. 和珅神情严肃,道: “皇上,和珅所言,全是为大清国着想,绝无半点私心杂念。” 此时李侍尧已走近南书房内隔门,里面和珅和乾隆谈话的声音传来。和珅说: “李侍尧是一位难得的战将,南征北战,骁勇果敢,危难之时,确能独当一面,在 两广总督任上,政绩突出,把那些做生意的洋鬼子都给赶到海上去了,肃清海疆, 功德无量……”李侍尧听见这些关于自己的话,不禁放慢了脚步。 南书房御书案前,和珅继续说:“李侍尧今日过错,乃一时糊涂……”乾隆问 :“话说了这么多,和珅,你让朕如何该处置李侍尧呢?”和珅答道:“皇上应该 重新起用李侍尧,委以重任。” 乾隆听到这句话,顿时感慨起来,说:“朕最近也常想,当年朕亲剿准噶尔, 久攻不下,眼看寒冬将至,数十万大军,摆在戈壁滩上,何以为生,战事万万不能 再拖……当时,朕在帐前高喊,何人愿为先锋!朕连呼三声,满帐将帅,竟无人能 应,最后,是李侍尧站了出来,朗声道臣愿往!他当即领五千精兵冲向敌阵。血战 之后,五千人,他只领回来五个,但是我大清军队却乘胜击溃了准噶尔叛军……朕 们心自问,如果不是李侍尧一马当先,西北匪祸何日能平?” 和珅说:“这都是皇上的英明!皇上知人善任。” 乾隆说:“朕和康熙爷相比,算是个太平皇帝,如果不是这些能征善战的大将 们左征右伐,江山何以如此太平……所以,对李侍尧当年的战功,朕是铭记在心, 刻刻难忘;对其今日所为,朕是痛心不已。李侍尧这个人啊,让朕十分为难,弃之 不忍,用之操心。” 和拥说:“无论如何,李侍尧对皇上还是忠心耿耿的。” 李侍尧在南书房内隔门里听了这些话,确实有些感动,他扑通跪倒,声音颤抖 地说:“臣李侍尧叩见皇上!” 听见李侍尧的声音,乾隆、和珅一愣。乾隆随即说:“进来吧。”李侍尧进来 给乾隆请安,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隆说:“李侍尧,你来得正是时候,和珅正为你求情哪!” 和拥说:“皇上,和珅不是为李侍尧李大人一人求情,和珅是为大清国的江山 社稷求情。李大人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这样的人材,乃上天所赐,皇上不能丢弃 不用!” 李侍尧说:“李侍尧乃是戴罪之身,一切听候皇上发落!” 乾隆笑了,说:“那好,朕先出个题考考你,这是朕让和珅起草的养廉银章程, 你看看,这养廉银,到底是行得还是行不得!” 乾隆拿出和砷起草的养廉银章程,征求李侍尧的意见。李侍尧投桃报李,仔细 地阅读,实际上他没看完就拍手叫好,说:“皇上,和大人呈的这个折子好啊!” 乾隆说:“有什么好,朕倒愿意听听!” 李侍尧说:“万岁爷体谅百官生活之苦,酌情增加百官的收人,当然会激励大 小官员,格尽职守,报效朝廷!” 乾隆点头赞许,说:“加薪加俸,当然是堵塞漏洞的方法。” 和珅点评说:“与其让官员们偷偷摸摸地拿,不如皇上正大光明地给。皇上已 经恩典了,看谁还敢私吞乱拿。” 李侍尧指戳着章程说:“既然皇上有意增加官员的年俸用以养廉,臣有个主意, 请万岁爷圣裁!” 乾隆说:“既然是好主意,就但讲无妨。” 李侍尧说:“臣以为,这养廉银不宜由国库开支!” 乾隆问:“那让朕拿什么给各位官员?” 李侍尧回答:“养廉银应从民间筹措!” 乾隆问:“如何筹措?” 李侍尧道:“皇上可以下旨,允许地方官吏在自己的辖地适当增加一定的岁银, 这些岁银征到以后,不用人库,直接加人官员的岁俸之中!” 乾隆思考着,问:“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以为征收额度以多少为宜?” 李侍尧回答:“这要依各地实际收人情况而定!” 和珅看出乾隆有意采纳李侍尧的建议,抢着说:“皇上,养廉银如在各处就地 征收,又由当地定,千万不能超过老百姓的承受能力,千万不能因为养廉银增加了 老百姓的负担!” 李侍尧附和说:“对,对,和大人说得有理,如果实行养廉银措施不当,虽然 官员多拿了俸银,百姓因而怨声载道,国泰民不安,那恐怕就不是皇上本意了!” 乾隆说:“黎民百姓乃百官的衣食父母,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朕何尝不关注 百姓的感受。这样吧,养廉银可以由民间筹措,额度也可以由各地自定,但是,朝 廷一定要监管严控,朕要派出钦差到各地考察督促,严禁那些宵小坏人利用机会私 征乱收!” 和珅、李侍尧齐呼:“皇上圣明!” 乾隆哈哈一笑,说:“朕也要谢你们辅佐有功……又看到你们捐弃前嫌,一心 为江山社稷,朕打心眼里高兴。李侍尧,刚才和珅向朕保荐你,朕就准了他的奏折, 李侍尧听旨,即日起你就补鄂桂的缺,任军机大臣领兵部尚书!” 李侍尧一愣,连忙跪倒致谢:“谢主龙恩!” 乾隆说:“朕今天是难得的心情畅快,来,二位爱卿,随朕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吟诗做对!” 乾隆领着和珅、李侍尧出了南书房。乾隆看着朗朗晴日,说:“天气渐热,又 该是收割的季节,和珅,你回去拟一道圣旨,传令各地平抑粮价,切莫因为谷贱伤 农。” 和珅点头,说:“奴才谨记在心,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力……”这时,大侍卫疾 人,跪拜乾隆,说:“奉皇上旨意,已夺回青莲的龙牌和黄带子。”和珅大惊,李 侍尧微微一笑。 乾隆拿起黄带子和龙牌,对李侍尧说:“李侍尧,你立了一大功啊……你举报 青莲一事,朕已经派人查实……”听乾隆这么一说,和珅恨恨地看着李侍尧,李侍 尧倒是十分得意。 乾隆继续说:“青莲无视王法,私下仍同詹岱密切往来,罪不容赦,朕已经下 旨夺了她的龙牌和黄带子,人也押到了宗人府,这下一步,你们说青莲该如何处置?” 和珅正要说话。李侍尧抢着回答,道:“按大清律令,应该发配她到宁古塔予披甲 人为奴。”乾隆一愣,但随即说道:“既然有律令在前,这事,李侍尧你去办吧!” 李侍尧说:“臣这就差人押她上路!” 乾隆说:“詹岱发往伊犁,青莲发配宁古塔,一个西北、一个东北,关山万里, 朕的用意已经很明白。李侍尧,你另外修书给伊犁将军和宁古塔将军,让他们向詹 岱、青莲讲明,如再私下来往、互相勾通,朕定杀不赦!” 李侍尧说:“臣遵旨!”这时,和珅突然跪倒,称道:“皇上……”乾隆问: “和珅,你这是何意?”和珅说:“皇上,奴才愿为青莲求情。”乾隆沉默不语。 李侍尧叫道:“詹岱企图刺杀当今皇上,那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万岁爷法外开 恩,只是将他流放……现在青莲又同他私下勾通,欲对皇上不利,和珅你为这等人 求情,是何居心?” 和珅说:“青莲同詹岱来往,乃是亲情感召。” 乾隆说:“和珅,你如此恳切,言之凿凿,你敢确保青莲对朕无害!” 和珅说:“和珅以为青莲万万不会对皇上不利。” 乾隆发话,道:“既然你如此为青莲说话……好,青莲不用发配宁古塔……” 和珅说:“皇上圣明!青莲救驾有功,皇上功过分明,恩泽仁厚,此举不仅取 信青莲也取信天下。” 李侍尧说:“皇上……” 乾隆说:“朕意已决,将青莲发配和珅家为奴,和珅须严加看管,一旦发现青 莲对朕图谋不轨,和珅也罪同犯上作乱,杀无赦!” 和珅目瞪口呆,说:“皇上,这,这……” 李侍尧说:“和大人,这麻烦可是您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啊。” 乾隆顿喝:“和珅你还不谢恩!” 李侍尧兴奋地走出宫门,连向和珅道谢:“和大人在皇上面前为侍尧进言,李 某这里谢了。”和珅因为青莲的事,正丧气,说:“我给你付来这么好缺儿,您打 个千就算完了……” 李侍尧说:“既然和大人有意,改日我亲自到府上致谢。” 和珅摆手说:“和珅出身低微,今日能得到皇上赏识,殊为不易。李大人到我 府上,您行贿,我受贿,都是罪不容赦,传到万岁爷耳朵里,还以为你我私下勾通 哪!” 李侍尧笑起来,说:“你果然是抬轿子出身,胆子太小。当官怎比抬轿子,抬 轿子要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当官讲什么,当官讲的是剑走偏锋,顺水行船……” 和珅被李侍尧说得无法回话。李侍尧说:“如果和大人忌讳礼尚往来,那就莫怪李 某无礼了!告辞!” 和珅家客厅里,和珅正在脱帽更衣,说:“快给我弄壶茶来,一肚子烦心事, 口干舌燥……”这时,刘全跑进来,说:“老爷,您回来得正好,还有一档子事正 等着您哪!” 和珅问:“又给我添堵?!什么事你不会自己去办?”刘全回答:“不成,爷, 这事还非得您出面。宗人府说了,皇上叮嘱过,这人非得当面交到您手中,还得您 亲手签字画押。” 和砷说:“你别以为这是皇上对我思宠有加,这是皇上他给我脖子上上套哪!” 和珅说着话走出家门,一抬头,虽有准备,仍然露出吃惊的样子。 青莲身戴木枷锁链,跪在院中。和珅加快脚步来到青莲面前,扶起青莲。青莲 欲迎还拒地说:“大人,青莲是有罪之人,切莫污了大人的双手!”这时,宗人府 的差役说:“和大人,这公文还请您签字画押。皇上让我们传他的口谕,要你严加 看管,以后犯妇要是再有作奸犯科之事,和大人您可是要担待的!” 和珅说:“刘全,二位差官辛苦了,打赏!” 刘全给两位差役打赏,说:“这是我们爷的一点心意……” 两差役诚惶诚恐起来,说:“和大人,您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差役走了,和珅为青莲开卸木枷,刘全在旁边帮忙。和珅看着青莲磨出血迹的 双腕,痛心地说:“青莲,让你受苦了!” 青莲说:“比起发配伊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就为这,青莲还要谢过和大 人……” 青莲说着要跪。和珅连忙搀扶,说:“使不得,使不得。和拥只是不忍姑娘在 冰天雪地、大漠戈壁中受罪!” 青莲说:“是青莲连累了和大人……” 和珅说:“姑娘要好自为之啊,伊犁那方面,万万不可再私自来往,和珅这颗 项上人头,现在就握在姑娘手中!” 青莲说:“青莲自己的生死可以不顾,和大人的性命万万不敢拖累!” 和珅说:“听了青莲这话,和珅热血沸腾啊。刘全,快差几个丫环,给青莲小 姐沐浴更衣……”刘全应声而去。 “和大人,青莲本是发配和府为奴,您不必如此客气……青莲被人伺候,传到 宗人府,再传到皇上那里,恐怕对大人不利。”青莲说。 和珅说:“皇上既然把你交给我处置,我就有了便宜行事的权力,你就是我的 座上客,但是你记住一点,千万别惹是生非。惹了事,和拥性命不保,也就没人在 皇上那儿替你说话了!” “青莲谨记在心!”青莲说。 宫门外,众大臣聚集在一起,等候上朝。李侍尧站在朝臣中,洋洋得意,傲视 众人。 有人向李侍尧套着近乎,说:“李中堂……中堂好……”王杰、朱珪、和珅正 在一边争议不止。 王杰质问和珅,道:“和砷,你在皇上面前开脱李侍尧,给李侍尧求官,这不 是助纣为虐,与贼为友吗?” 和珅说:“王杰你这样说话有点不讲道理,事情还没有个结果,怎见得我就是 帮了李侍尧?” 王杰说:“你给李侍尧讨来军机大臣的位子,让这样的奸人位居中枢,还不是 帮他?” 朱珪听着他俩吵架,沉思,不言语。和珅辩解:“事情要从长计议,和珅是忠 是奸,日久自现。” 五杰说:“久,多久,我看你早晚得和李侍尧成为一丘之貉!”王杰拂袖而去, 朱珪狐疑地望着和珅,这才说话:“和珅,你是不是想要李侍尧的命!”和珅正欲 回答,值班太监传令道:“皇上有旨,请各位大臣上朝议事!” 众大臣来到乾清宫内,乾隆环视各位大臣,然后发话道:“和珅给朕上了一个 折子,提议实行‘养廉银’,今天,朕想听听各位大臣的意见,此事究竟可行还是 不可行?”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乾隆也是一愣,说道:“既然你反对,就说个道理吧!” 王杰说:“养廉银口子一开,后患无穷,恐怕为好利之徒贪污受贿大开方便之 门!” 李侍尧此时出奏,说:“皇上,王杰所言乃是危言耸听,各级官员既得皇上所 赐养廉银,自当励精图治,报答皇恩,怎会再起贪意,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王杰说:“李侍尧大人所言乃是一厢情愿!” 李侍尧说:“王杰乃是给我大清官员脸上抹黑,莫非我大清官员个个都是贪墨 好利之徒?” 向来深藏不露的朱珪,此时不得不站出来,禀道:“皇上有意推行养廉银的苦 心,老臣是领会的。但臣也有一优,皇上写就的一卷好经,就怕遇上歪嘴和尚,廉 吏自廉,贪官收了养廉银恐怕还是要贪。养廉银推行起来,只怕造就不出廉吏却养 出一窝贪婪的硕鼠,养廉银成了贪官污吏的聚敛钱财的庇护伞,这恐怕就大为不当 了。臣以为,养廉银一事应当慎思而后行!” 李侍尧说:“臣以为,养廉银应该立即推行,应该让普天下的官员,立时感受 到浩浩皇恩!”双方一时僵持住了。 乾隆将目光投向和珅,说:“和珅,此事由你一手筹划,你把自己的想法,说 给大家听听!” 和珅首先亮明自己的观点,道:“皇上,奴才认为,目前推行养廉银的时机是 适宜的。” 李侍尧微笑着点头,王杰投来怨恨的目光。朱珪在沉吟摇头。 乾隆说:“说下去。” 和珅说:“自康熙爷以来,我朝进入太平盛世,如今国库的白银贮备,已经是 雍正元年的十六倍,现在我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官员的俸银,莫说雍 正元年,就是同康熙元年相比,也无丝毫增长,一个巡抚年俸两百两,如果放在康 熙爷那年代,可以买一百间房子,够富了,可在如今是个什么概念,这点钱还不够 一个江南富商请客的一顿饭钱。官员职责如此之重,可是收入又是如此之低,如何 让他们维持体面?如此一来,官员不贪反而成了一个奇怪的事。所以,臣以为,正 本清源,推行养廉银乃是整顿吏治的当务之急!” 王杰还要争论,说:“万岁,和珅所言,只是其一,整顿吏治,单靠涨钱加俸 是不够的,整顿吏治要靠律令、要靠道德廉耻乾隆这时说话了,他一挥手道:”好 了,好了,各位爱卿的意思朕已经听明白了,…。。养廉银是朕让和珅搞的,本意 是好的,因为朕体谅到官员俸银过低。孙土毅、那六等人贪污,朝廷有养廉不力之 责,朱珪这样的清正廉吏,朕也不忍他们过捉襟见肘的日子,所以,才动了养廉银 的念头,朕以为,有了养廉银,贪墨的人不必再敲诈百姓,搞得黎民怨声载道;清 廉的官吏也不再生活窘迫,可以专心公务……和珅这个折子,来得正是时候,我看, 就发下去执行吧!“ 王杰还反对,说:“万岁,臣执意反对。” 乾隆说:“先试行一两年,到时不行,再废除不迟。” 散朝之后,官员们四散而去。宫门外,和珅迎着王杰、朱逢,说:“今日天气 炎热,我请二位大人去冰窖口喝茶消暑如何?”王杰抢白:“你贪污受贿了。” 黑衣人说:“王大人,别看这么个小册子,来得可不容易,我在衙门里面找了 几个兄弟,上上下下打点一番,才抄出这么一份……” 王杰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从身上掏了半天,才掏出银子来,说:“这有十两 纹银,你先拿去用吧!” 黑衣人明显觉得十两太少,说:“王大人,为了这个册子,光衙门里面的师爷, 我就送了五十两银子……” 王杰为难地说:“我知道,现在这年头,没有银子什么事都办不成,十两银子, 对你来说,是少了,不过,不瞒你说,我一年的俸银才一百八十两,还得拿出一半 养活老母亲……” 黑衣人不说话。王杰只得自己说:“这样吧,十两银子你先拿回去,剩下的, 我在明年的俸银下来给你补上,你觉得如何?”黑衣人十分不高兴,说:“王大人, 没想到事情办成这个样子……早知道……”王杰解嘲道:“明年给,明年一定给… …喝茶,喝茶……” 和珅来到冯府月瑶房间里看望月瑶,他向月瑶倾吐心中的苦闷,说:“真是做 人难,难于上青天,我一心为这些清官廉吏们着想,不想让他们过困苦的日子,不 想让那些贪官们嘲笑他们穷酸……可结果,反倒是我做错了事!” 月瑶说:“廉者自廉,贪者自贪。贪官岂能因为多收了几两银子就不贪,清官 岂能因为少收几两银子就非要贪,你搞这个养廉银实际是画蛇添足……” 和珅说:“就算它不能阻止贪官继续敛财,养廉银总是能让清官多收点银子, 日子过好一点,难道这不是养廉银的好处,怎能算是画蛇添足!” 月瑶说:“做廉吏者,自然心静如水,矢志不渝,岂能因为你那点银子而乱了 心魄!” 和珅说:“你今天话里有话。” 月瑶说:“我冯月瑶本来把你看作正人君子,现在看来你像个奸邪小人……” 和珅吃惊地问:“凭空封我一个小人的恶名,此话怎讲?” 月瑶反而抱怨:“你替害死我八舅爷的李侍尧说话,十足的不忠不孝,大逆不 道,难道这还不算小人……” 和珅冤枉地说:“哎呀,我什么时候替李待尧说话了?” 月瑶说:“你还用问我!”和珅说:“我那是给李侍尧下套,要扳倒他总要讲 个策略,套狼还要舍块肉哪……这件事,月瑶,我只说一句,我和砷绝不和李侍尧 坑洼一气!” 月瑶说:“李侍尧都做了军机大臣,你还没跟他沆瀣一气!” 和珅也有点不高兴了,说:“既然你如此不信任我,那只好等水落石出了!” 朱珪府里,朱珪、王杰二人正在商议弹劾浙江巡抚福长安贪污受贿涨捐乱税的 案子。 王杰把刚得的小册子递给朱珪,说:“看来,要扳倒李侍尧,只好先从福长安 下手了。看看吧,这是福长安贪墨的证据!”朱连接过,翻看,还叹道:“福长安 胆子不小啊!” 王杰在一旁气愤地说:“福长安侵吞库银,巧立名目收取钱财达十万余两,堪 称是江南巨贪,这种人如不受到严惩,大清律法尊严何在?” 朱连说:“乾隆爷说到底还是福长安的姑父,福长安身为浙江巡抚,地位自然 显要,要想将他绳之以法,又有李侍尧撑腰,恐怕困难!” 王杰说:“难道就眼看着浙江一省的百姓任其鱼肉!” 朱珪摇头,道:“正因如此,证据要准,下手要狠,我们出面弹劾福长安,李 侍尧必然出面相保,这样,通过福长安迁怒李侍尧,也算是柳暗花明、一箭双雕… …” 王杰埋怨和珅,说:“李侍尧的事情,全是和珅一手造成,原来我还引他为同 道,谁知道他和李侍尧打得火热,当时,我真是看走了眼。” 朱珪慢慢说:“依我看,和珅和李侍尧的关系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王杰问:“莫非朱大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朱珪说:“和珅看似随和,内心却深得可怕,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恐 怕你我万万难为,同这种人相处,志同道合倒还罢了;一旦分道扬镇,就要谨慎言 行,小心被他抓住把柄……” “和珅竟然变得如此可怕。”王杰叹道。 冲说:“我说的是肺腑之言。我给你安排这样一个住处,你就知道感谢和某; 可我给普天下的大小官员讨来了养廉银,让他们当官当得体面、日子过得富裕,反 而被王杰他们说成是要遗臭万年……早知是这样,我何苦来呀?”青莲说:“和大 人为天下官员谋福利,日久自会有人知晓您的苦心,也自会有人报答您的好意,何 必计较眼前的得失。”和*叹道:“不是我目光短浅,计较别人的一言一行,而是 他们逼着我不得不想。……我已看清了,做贪官的呼风唤雨,做直臣的难中有难。 ……我和珅两头都不靠,想做直臣,人家嫌弃我不够直;做贪官,现在还下不了狠 心。其结果,坏人恨我,好人怨我,我真成了风箱中的老鼠。转念一想,与其左右 不是人,还不如顺水推舟、吃喝玩乐、该拿就拿、该收就收,如此一生,岂不快哉? 什么是非曲直、什么忠贞廉洁,都见鬼去吧!”青莲吃惊地望着和拥,说:“和大 人怎么口出此言?”和神转而宽慰青莲,说:“你别当真,我这也就说说,嘴上痛 快而已,这些事,真做起来,我也害怕!看看,那些贪官,享受是享受了,好下场 的终究不多!” 乾清宫内,王杰正对皇上启奏浙江福长安贪污案。王杰奏道:“福长安私自挪 用府库银两,致使浙江省省库的银两亏空六成……他身为巡抚,身先营私舞弊,浙 江全省上行下效,各级官吏纷纷挪用库银,致使浙江全省的库银亏空达四成;福长 安还在丧母之时,拒不发丧,拖延时日,收取钱财达两万两;福长安还纵容官吏, 私征乱收,搞摊派,多收费,使浙江这样一个富饶之省,民不聊生……”李侍尧出 班启奏道:“皇上,王杰这是信口雌黄,他说福长安贪污受贿侵吞库银,证据何在? 难道单凭王杰这三寸舌头,就要毁掉我大清一个封疆大吏!”王杰说:“王杰既然 敢在皇上面前弹劾福长安,自然手中握有如山的铁证!”说着,王杰将手中的折子 转递当值太监。乾隆翻了翻王杰递上来的折子,想了想,转问和抽:“和珅,你觉 得此事该如何办理?”王杰、朱珪、李侍尧都把目光投向了和珅. 和和珅不慌不忙 地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单凭王杰的一张奏折,就去治福长安的罪,应属不 当!”王杰恼恨地看着和珅,问:“你又要搞什么鬼?”李侍尧得意地望着王杰。 乾隆问:“依你之见,如何才算得当?”和珅道:“皇上应该派得力大员作为钦差 前往浙江,对王杰奏明的问题,—一查证核实,如果证明王杰所奏是虚,也可还福 长安一个清白;如果查证属实,也让福长安输得口服心服……”“ 乾隆说:“和珅说的有道理,不知哪位大臣愿往浙江一趟?” 众官员都不言语。和珅启奏道:“万岁,臣举荐李侍尧李大人!”李侍尧一惊, 瞪眼看着和珅,王杰也很生气。 王杰驳斥和珅,道:“福长安曾是李中堂的部下,李大人前去核查,恐有包庇 之嫌。” 朱珪启奏道:“老臣却以为,李大人是最佳人选……正是由于李大人和福长安 有部属之谊,才可以麻痹福长安,从而查清事情的真相!” 王杰看着朱珪,不解其意。朱珪一拉他,说:“我看出来和珅的屁股帘底下有 几块屎了!”李侍尧此时似乎也看出了和珅的用意,知道大势已定,就对乾隆奏道 :“皇上,臣李侍尧愿往浙江查核福长安,但为了马到成功,臣请皇上增派精干大 臣一同前往!”乾隆大方地说:“这有何难,满朝文武,随你挑选。” 李侍尧说:“臣以为,和珅和大人最为合适。” 乾隆说:“准了。” 和珅见李侍尧拉自己垫背,连忙向乾隆说:“皇上,圆明园的工程臣还在尽力 督办。” 乾隆说:“圆明园的事情你暂交朱珪,你和李侍尧一起,即刻前往浙江,核查 福长安。” 皇上退朝后,和珅、李侍尧等大臣来到宫门口,和珅对李侍尧说:“李大人, 我可又帮了你啊!” 李待尧瞪了他一眼,说:“和珅,你一个抬轿子出身的,在朝堂上搅和什么呀?” 和珅说:“李大人,我是替你和福长安着想啊,福长安曾是您的手下,您去查 办,总不会闹得鱼死网破吧。” 李侍尧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恐怕你是要害死我们两个吧!” 和珅说:“李大人说哪里去了,我和珅对您可是襟怀坦荡,绝无他意。” 李侍尧冷笑道:“哈,我李侍尧也不是喝迷魂药长大的。” 这时,太监在叫:“皇上有旨,和珅南书房说话。” 南书房里乾隆正在更衣。和珅进来,打礼道:“奴才叩见皇上!”乾隆很随意 地问道:“和珅,你接连推举李侍尧是不是别有用心?” 和珅赶忙跪倒说:“皇上,奴才怎敢如此荒唐……您就是给奴才十个胆,奴才 也不敢……” 乾隆走向座椅,随手招呼和珅,说:“起来说话。”和珅站起来,打量着乾隆。 乾隆落座,拿起茶杯,边饮边道:“朕总觉得,你替李侍尧说情是在给李侍尧下套 儿。” 和珅辩解他没有“诡计”,屡次举荐李侍尧绝无二心,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 亲,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皇上。乾隆这才放了心,说:“难得你能处处想着江 山社稷。朕就担心大臣之间钩心斗角排挤倾轧,其结果是误了朝廷的大事。” 和珅说:“奴才怎敢辜负皇上的圣意,有违皇上圣意的事情,和珅一件也不做!” 乾隆笑了,说:“听你如此一说,朕就放心了……好了,你回去准备吧,浙江 一事,只许办好,不许办砸!” 和珅说:“奴才遵旨。” 乾隆一回头,见和珅还站着,问:“嗯,你怎么还不走啊?” 和拥回答:“奴才还有一事求皇上思准!” 乾隆说:“讲!” 和珅说:“奴才刚刚忽然想到,此次浙江办案,我和李侍尧大人应该微服而行!” 乾隆问:“微服私访?有什么好处?” 和珅说:“一是可以减去沿途州县的接待之苦,二是免得张扬,惊动福长安, 令查证一事无功而返!” 乾隆一听,笑了,说:“难得你想事如此周到,准了!” 和珅高兴起来,说:“谢皇上!” 和府青莲住处,冯月瑶带着小红来看望青莲。青莲施礼,说:“青莲见过月播 小姐。” 月瑶看看青莲的住处,心情复杂,说:“看来,和珅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如此款待一个家奴,也让我感动不已。” 青莲说:“我情愿做一个烧火的丫环,可是和大人他不允……我一个习武之人, 闷坐这里无所事事,倒让我诚惶诚恐了!” 月瑶说:“青莲姑娘大可不必自寻烦恼,你有情,他有意,和珅的好心,你只 管照收不误,你拒绝他,反而让他伤心!” 青莲说:“月瑶姑娘误解了,青莲还盼着和大人和月瑶姑娘早日大喜哪!” 月瑶说:“现在看来,有没有那一天都还难说哪!” 这时,王杰进来,一愣,说:“两位姑娘都在啊……”月瑶见王杰来看青莲, 就说:“青莲姑娘,这叫什么,桃李不言,下自成浪。” 王杰听出月瑶话中有话,连忙解释道:“月瑶姑娘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 王杰前来,是奉旨行事!” 月瑶说:“御史大人,乱传圣旨,可是欺君之罪!” 王杰坦然笑道:“皇上赐青莲酱鸭子,命王杰前来传膳,正大光明,怎能是乱 传圣旨?” 月瑶看着王杰手中的食盒,不语。王杰说:“青莲姑娘,接膳吧!” 青莲叩头接过食盒,轻轻打开,果然是盘酱鸭子,上面还有乾隆的手书,不过 这手书很奇怪,写的是“酱鸟子”。青莲一看皇上的手书,登时流了眼泪。青莲悄 悄将这纸条拿人手中。 月瑶、青莲、王杰从房里走出来。月瑶看着王杰的破布衫,说:“王大人,你 好歹也是个御史,也该买件新衣服。” 王杰连忙藏破布衫,讪笑道:“俸银一半送与老母,所剩也就无几,囊中羞涩 ……让两位小姐见笑了。” 青莲说:“和珅上折子实行养廉银,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廉吏手中宽裕些,生 活体面些,你为什么还带头反对?” 王杰说:“实行养廉银谁最高兴,是李侍尧他们这些贪官污吏,养廉银使他们 那些非法收人有了合法借口。为了江山社稷,我就是饿死也绝不为他们大开方便之 门。” 月瑶说:“照王大人的意思,和珅推行养廉银是大错特错了?” 青莲向王杰使眼色,可是王杰视而不见。王杰说:“和珅最近令人失望,尽做 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养廉银这是一例,还有,他不与我们一起弹劾福长安也罢, 万不该与李侍尧同流合污,保李侍尧进军机处又推荐李侍尧做查办福长安的钦差大 臣。把打狗棍交给狗主人,这能有什么好结果!” 月瑶脸色很不好看。 王杰还继续说:“鄂桂是你八舅爷吧,李侍尧是什么人……李侍尧就是设计陷 害你八舅爷的幕后黑手,虽然我手中没有太多的证据,但早晚我会把这个事情弄个 水落石出……可是和珅在于什么,在助纣为虐!” 冯月瑶已经十分气愤,问:“这,这是真的吗?” 青莲向王杰摆手,让他住口,道:“和大人不会和李侍尧同流合污,他如此行 事,其中必有原因。” 可是王杰继续说:“和珅这些所作所为,加上他那个养廉银,恐怕要落下一世 骂名,遗臭万年!” 这时,和珅应声进来,说:“没错,人生在世,名声为大,可是身为人臣,这 名声是你自己想保就能保得住的吗?皇上想实行养廉银,你能不去办吗?皇上有意 起用李侍尧,你能挡得住吗?我们只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皇上让你黑你就黑,皇上 让你白你就白,由不得自己。” 王杰说:“哈哈!看来你是个承欢的高手啊,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还知道皇上 不喜欢什么,所以皇上特别喜欢你,可我问你,一切都顺遂皇上的心意,那纲常礼 纪放在哪里?这是为臣之道吗?” 和珅说:“我觉得,所谓为臣之道,就是不能违背圣意;皇上想做的事情,你 一定要去做;皇上想做还没做的事。你就提前替他做……” 王杰气愤地说:“你,你……你们听听,和珅多么能‘先意承志’啊!历史上 很多佞臣使用的都是这种手段!” 月瑶说:“对呀,这哪儿是为臣之道,这是小人之行!” 和珅说:“月瑶,官场上的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冯月瑶生气地说:“这哪里只是官场上的事,我现在跟你说的是私恨家仇,李 侍尧害死我八舅爷,你怎么能与这样的人狼狈为奸?” 和珅说:“怎见得我和李侍尧狼狈为奸,也许我正是在想办法替你八舅爷平反 昭雪哪!你们谁能理解我的苦心啊!” 月瑶说:“还说替八舅爷平反昭雪?简直是强词夺理。” 和珅生气起来,说:“我在按计划行事,事情才刚刚开始,你们总得给我些时 间吧……为何逼我如此之急?!” 月瑶说:“说起来,反倒是我们做事不对……好,由你去吧,小红,我们走!” 月瑶要走,青莲连忙阻拦,说:“月瑶姑娘,大家误会了!” 月瑶冷笑,说:“误会了更好,有人巴不得我们误会哪!” 青莲一听,无话可说。月瑶领着小红走了。看着月瑶走了,和珅就埋怨王杰道 :“你这个人,就是多事,朝堂上你多事,回到家里,你还是多事,官场上的事情 你告诉冯月瑶干什么?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后院着火吗!” 王杰却反驳和珅,说:“让月瑶早日认清你的本来面目也不是什么坏事。和珅, 我明白地说你已经变了,弄出一个”养廉银‘,给贪官做保护伞,还跟李侍尧这样 的人打得火热。你这样下去,处境危险。“ 和珅说:“我再次给你说明,我丝毫没有讨好李侍尧的意思,我的所作所为, 都是要把李侍尧向大牢门口领,然后把他送进大牢。” 王杰说:“简直像是在说梦话。” 和珅指着王杰的破衣服,说:“皇上要搞‘养廉银’,你一再阻拦,也有卖直 取忠之嫌啊……” 王杰说:“天道公平在手,可以以死相谏!” 和珅冷笑,说:“以死相谏又有何用?死了以后,皇上的意思还是要推行的, 你不白死了?” 王杰说:“即使与事无补,但是保全了名节,也就足矣!” “果然你卖直取忠!愚昧之极啊!……作为朋友,我忠告你几句:凡事总要讲 个策略,丢了性命,又于事无补,如此行事,智者不为也。”和珅不以为然地说。 和珅来到朱连府内,请朱洼替自己说和王杰,消除误会。朱珪忧虑道:“我们 之间产生点误会不难解决。我只是预感到李侍尧恐怕已经事先向福长安通风报信, 你们此次前去浙江恐怕查不出什么结果。” 和珅说:“查不出问题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朱珪问:“此话怎讲?” 和珅微微一笑,说:“我相信王杰的奏章不会有假,福长安肯定罪行累累,如 果李侍尧查不出什么,王杰岂能善罢甘休,肯定继续弹劾,万岁爷肯定会派人再去 查证,一旦真相大白,不单是福长安被绳之以法,李侍尧包庇福长安的罪名也就成 立了,如此这般,岂不是一石两鸟,谁还能说和珅与李侍尧沆瀣一气?” 朱珪听和押一席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连环计,你果然用意深远。” 和珅继续说:“我向万岁爷举荐李侍尧做钦差大臣,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把李 侍尧引离京城,您和王杰王大人不就可以放开手脚调查鄂桂被陷害之事了吗?!” 朱珪更是吃惊地望着和珅,惊其城府之深,沉吟片刻,道:“你小子真不简单 呀!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担忧,许秉义恐怕已经被灭口,如此一来,鄂桂一案要冤 沉大海了。” 和珅说:“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诚勇智谋,恐怕没有解不开的谜团!” 月瑶闺房内。月瑶正在写字,写着吟着:“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写完,月瑶竟然伤感起来。小红跑进来,说:“小姐,和大人来了。”月瑶问: “在哪儿?” 小红一指,回答:“就在楼下。”月瑶向窗外望去,闺楼下和珅正在焦急地等 待。月瑶高兴地说:“小红,快拿我新做的衣服。”小红拿来衣服,还调笑道: “小姐,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人时无!” 月瑶突然丧了气地说:“算了!我不想见他。” 小红问:“小姐,小红没说错什么呀?” 月瑶回答:“跟你没关系。” 小红说:“小姐,和大人这次是远行杭州,现在你不见,等你想见的时候,可 就找不着了。” 月瑶说:“他跟李侍尧混在一起,我现在去见他,不是长他的志气!” 小红问:“那怎么办?” 月瑶道:“让他走。” 小红诧异,说:“真不见了。” 月瑶说:“你就说我因为八舅爷新逝不久,悲愤不已,情绪难平,今天就不见 了。” 小红犹豫着不去,说:“小姐,这,恐怕……” 月瑶作色道:“让你去你就去,你去不去?” 小红说:“好,好,我这就去,关我什么事,随口传句话还不容易。” 小红跑了,月瑶倒是感伤起来。月瑶踱到窗前,望着外面,她看到小红正同和 珅说着什么,和珅争辩着,然后,和珅郁郁不欢地走了。望着和珅的背影,月瑶竟 然有点泪涟。月瑶的目光落到自己写的那首诗上: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 花! 和珅、李侍尧骑马行走在官道上。和珅回望迎来送往的十里长亭,没有月瑶的 影子,不禁黯然神伤。他们来到一条河边,李侍尧带着随从打马跃河而过。和珅的 弱马到了河边,竟然裹步不前。便装侍卫赶来拉马,马仍嘶鸣不前。无奈,和珅只 得了下了马,与侍卫一起,前拉后推,艰难渡河。 青莲说:“皇上只说不准我交通祖父詹岱,没说不许我四处走动!” 王杰说:“你私自离京,恐怕被皇上知道了,要有杀头之罪!” 青莲说:“皇上知道了,也要讲个道理……皇上把我发配和府为奴,主人远行 杭州办案,我这家奴跟随左右总不为过吧!” 王杰说:“有些事情,讲理可通,与法难容,你还是小心为上!” 青莲说:“心里没底,我怎敢轻举妄动……王大人,你看这个!” 青莲把写着“酱鸟子”的乾隆手书递给王杰。王杰说:“这能说明什么?难道 拿着这个就能避祸免灾?” 青莲说:“亏你还是状元,皇上的意思明明白白,鸭字去了‘甲’,‘甲’与 ‘枷’同音,你看,去了‘枷’的鸟,不就可以随便飞了吗?” 青莲如此读解,王杰无可奈何,说:“哈!妙,真妙!皇上圣意温暖,网开一 面啊!这回你可以饱览西湖美景了!就如此冒险吧!” 青莲说:“西湖美景捎带着是要看的,不过,我这次南行主要担心和大人的生 命安危!” 王杰说:“和珅的性命还用你操心,他是皇上的钦差,谁能把他怎么样?” 青莲说:“我对那个李侍尧不放心,你想,和珅处处想算计李侍尧,那李侍尧 岂能不知,他们两人各自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此千里远行,谁能担保不闹出 个三长两短?” 王杰不无醋意,道:“你如此关切和珅,倒真是和珅的福气!” 青莲说:“人生在世,一报还一报,和大人为我,把身家性命都押到皇上那儿, 我岂能不为他肝脑涂地!”说着,青莲把一个玉佩递给王杰,说:“此次远行,关 山万里,如果青莲遭遇不测,请你设法把这个转给我爷爷,就说,我下辈子再孝顺 他老人家!” 王杰接过王佩,十分感动,说:“‘一路保重,等你回来,我给你接风洗尘!” 青莲回头完尔一笑,问:“我要回不来,你会怎么着,哭吗?” 王杰说:“我哭了你要是能看见,我就哭!” 和珅和家人骑着疲惫不堪的瘸马来到一家路边店。店家殷勤地迎上来,说: “客官,您里边请!”便装侍卫一指边上拴着几头大马,说:“大人,您看,人家 李大人家这几匹马,多长脸,多给劲,你看看咱们这马,这也叫马,每天都让人甩 下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不说,还跑肚拉稀,大人在朝里也是万岁爷的红人,说什么咱 们也得买几匹好马。” 和珅不高兴了,说:“买马可以,谁出钱?” 便装侍卫说:“大人,您总不会让我出钱吧?” 和珅说:“你既然出不起钱,那就闭嘴!” 便装侍卫嘟嚷着:“说说都不行!” 李侍尧和他的手下已经提前到达小店,店内桌面上杯盘狼藉,食物丰盛。手下 们向李侍尧敬着酒,说:“这一次出来,老爷,我们才知道您真是好人,在您手下 当差,我们算是找对人了。要是跟着和珅当差,骑着个瘸马,还天天吃萝卜。” 李侍尧傲气地说:“和珅以前是抬轿子的,现在有个瘸马骑,两条腿变成四条 腿,算不错了!” 众人哈哈大笑,说:“喝酒,喝酒……”这时,和珅和手下进来,看见李侍尧 一伙,和珅面呈尴尬。 李侍尧说:“哟,和大人,您这马可够快的,我们都准备在这儿过夜等您了, 谁知道,您只花了四个时辰就追上来了!” 李侍尧手下又是大笑,还嘲笑地说:“那也叫马,也就比蜗牛快点!” 和珅这时不卑不亢起来,一拱手,说:“李大人请慢用,和珅就不打扰了!” 李侍尧又问:“和大人今天用点什么?莫非又是萝卜!”李侍尧的手下起哄道 :“店家,我们的蒸螃蟹怎么还不上来?醉虾都快吃光了!” 店家赶紧安慰说:“客官稍候,螃蟹马上就来。”和珅到一角落座。这时,店 家迎上来,问:“客官,您用点什么?” 侍卫看看正生气的和珅,就拿出点碎银子,对店家说:“一盘脑萝卜,两个馒 头。” 店家就唱菜名:“好了,一盘脑萝卜,两个馒头!” 李侍尧那边一场大笑,说:“又是萝卜,你们听,又是萝卜!”众人哄堂大笑。 和珅突然说:“慢着,今天不吃萝卜!” 侍卫大喜,说:“太好了,终于不吃萝卜了!” 和珅说:“咱们改吃白菜。” 店家点头,继续唱菜名:“一盘白菜,两个馒头!二位稍候!” 李侍尧那边又是讪笑不已。李侍尧好像故意气和珅,唤店家:“店家,给我们 加一条烧活鱼!”店家说:“好了,一条烧活鱼……” 侍卫十分气愤,对和珅说:“大人,您看,这是故意气咱们哪,都是乾隆爷的 人,凭什么他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只配啃萝卜白菜。” 李侍尧说:“他一个抬轿子的,还想吃什么?有萝卜白菜吃就算不错了。” 侍卫要过去拼命,说:“爷,我实在受不了,我这就过去给您出气!” 和珅坦然一笑,连忙制止,道:“只怕有一天,他连萝卜白菜都吃不上。” 侍卫说:“大人,您得想点办法,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时店家还哈喝:“一盘脑白菜,两个馒头,齐了……” 和珅伸手正要抓向馒头,突然,两只筷子飞来,将两只馒头插在桌子上,还差 点插到和珅的手。和珅一惊,望去,李待尧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窗外,闪过青莲 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