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青莲高举着龙牌,袁淳清一见惊住。青莲将王杰挡在身后,说:“大胆袁淳清, 这是皇上的龙牌,所到之处如皇上亲至,你还不跪下,莫非想谋反不成?”袁淳清 与众官兵跪地。 袁淳清赔着笑脸,说:“下官不知钦差大人驾到,罪该万死。”青莲打断袁淳 清,说:“你知什么罪呀?” “下官实是不知钦差大人光临……”袁淳清说。 “如果我晚亮一步这龙牌,本钦差已是袁大人刀下之鬼了。”青莲说。“”钦 差大人恕罪,本官职守在身,惟恐大牢内有人滋事,因为……“袁淳清说。”王大 人那杯毒酒呢,也是你的职守?“青莲问。 袁淳清眼珠一转,笑了起来,“钦差大人您这可就误会了,本官与王大人过去 虽然没有过深的交情,却也是同殿为臣,同僚之谊还是有的。况且本官一向仰慕王 大人的清名官威,只苦于无缘巴结……”袁淳清说。 “你别东拉西扯的!我问你,毒酒是怎么回事,难道袁大人一贯以毒酒巴结人 吗?”青莲说。 “那是下官与他闹着玩哩!下官一介武夫,胸无沟壑,有人谣传王大人对下官 误会颇深,一直是疾言厉色,下官心中生怨,想了这么个笨办法,想吓一吓王大人。 没想到王大人这么硬气,要不是钦差大人在此,下官还真下不来这个台阶了。王大 人宰相肚里撑得船,想必也不会与下官一般见识,下官就等您发句话了。”袁淳清 冲王杰拱手不已。 “你如何对我,小事一桩。可我问你,采工场的那些尸骸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杰说。“这个嘛……”青莲冲袁淳清说:“老实讲来。”‘“这事,这事钦差大 人直接问勇泰大人吧,这事他最清楚。”袁淳清说。 迪化总督行营内,李侍尧也在询问尸骨之事。“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就 是那几个苦役吗?”勇泰道。 “勇泰将军,苦役的命也是命吧,既然有人报了,本官难道可以草菅不成?” 李侍尧说。 “为了几个苦役,就值得李大人顶着骄阳千里奔波?本帅在新疆的时间比你李 大人只长不短,除了听说你溺爱自己的小孙孙之外,没听说李大人再有慈悲心啊。” 勇泰说。“将军这话可就错了,就算那些苦役都是戴罪之身,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暴尸野地吧?”李侍尧说。 勇泰瞪起眼,又忍住了,说:“好,不告诉李大人,李大人恐怕寝食难安。那 些人监守自盗,想偷窃玉石,本帅发现,砍了他们的脑袋。李大人不会不知,这玉 石是皇家之物,就算是本帅,也只有看守没有染指的份儿。这些苦役如此大胆,难 道砍不得吗?” 监狱里王杰对袁淳清说:“砍了他们的脑袋?不对吧袁大人,我手里那块遗骨, 分明可是中毒的迹象。难道勇泰将军砍了脑袋还怕他们不死,还要毒上一毒?或者 是先毒后砍,总之还要当面向勇泰将军请教,袁大人,到时候你得做个旁证。” “王杰,你说那块遗骨是和大人所藏,可是真的?”袁淳清说。 青莲连连向王杰使眼色,王杰却没有理解。“本人从来不说假话,满朝文武哪 个不知?”王杰说。袁淳清嘴里嘀咕着,说:“真是和珅?” “和大人心细如发,你瞒得过我,却瞒不过他吧?袁淳清,我劝你还是趁着钦 差大人在此,将真相说出来为好。”王杰说。 袁淳清站了起来。青莲又横在王杰面前。“青莲,你让他说!”王杰说。青莲 暗中踩了王杰一脚。袁淳清脸上现出奸笑,说:“来人!” “袁大人,眼下监牢里就我们三人,你若觉得难以过关,大可以将我和王大人 灭口,那可就是天知地知人不知你知了。”青莲说。 袁淳清嘿嘿笑着,说:“钦差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一伙兵丁冲了进来,看 着袁淳清,袁淳清扬起手,停在半空。青莲摆开姿势,说:“袁淳清,你想一想, 皇上派本钦差下新疆会是孤身一人吗?”袁淳清狐疑地看着青莲,环顾左右,狞笑 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我袁某人也是油煎火烧水煮了多年,什么样的阵势没 有见过?钦差大人,王大人,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青莲义正辞严道:“袁大人手握重兵,我一个弱小女子,外面若无强援,我就 是贵为钦差,也不敢独闯袁大人这虎狼之地啊!”青莲话音未落,忽有几粒石子飞 进,将官兵打倒在地,倒地官兵疼得吱哇乱叫。 屋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袁淳清对外高呼说:“哪路好汉,为何不露面?”青 莲眼珠一亮道:“袁淳清,本钦差绝无戏言,你再敢抗旨立即叫你脑浆迸裂。” 袁淳清再次跪倒在地,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袁大人,有句话还是得告诉你。”王杰说。袁淳清看着王杰,说:“王大人, 请讲,下官一定……” “其实刚才我一直说那块骨头是和大人所藏,也是胆怯,拿和大人吓唬你!你 想,和大人眼里除了银子还能有什么?他怎么会对一块人骨头有兴致,若是龙骨, 他倒也许会多看几眼……”王杰说。 “王大人也会戏言?”袁淳清问道。 “看看,只许你与我玩笑,我就不能礼尚往来吗?”王杰说。 “那人骨现在李大人手里,袁大人如何把李大人的口也能堵住?我看你就不要 枉费心机了……”青莲说。 袁淳清笑了,说:“钦差大人误会了,刚才下官是想让人伺候两位大人去官衙 休息,不想惹怒了钦差,恕下官不会说话又不会办事…。” 郊外,青莲与王杰并肩而行。“王大人,这袁淳情刚才狗急跳墙,亏得有英雄 相救,才脱离虎口。”青莲说。“掷石之人,你不知道?”王杰问。“我也在纳闷 呢?他是何方英雄?”青莲说。“说心里话,我倒是感谢袁淳清,他给了我一个倾 诉心曲的机会……”王杰说。青莲脸一下鲜红了。 “青莲,你应该叫我杰哥!我的心思都表露了,青莲你应该明白,我的心里只 有你!”‘王杰说。 “真不知小女子在你心中有这么高的地位,临死之际,还想着念着我青莲……” 青莲说。 “青莲,今天我最高兴,闷在心中的话一下子说了,快哉,真是快哉!”王杰 说。 “小女子何功何德,让你在生死之际还这样想着念着。”青莲说着垂下了头, 王杰一把抓住青莲的手。“西域之地,山高水远,你我能够相厮守,在此终生,是 我王杰求之不得的福分!青莲,答应我,我们远离官场,远离是非,你牧我耕,恩 恩爱爱过过平安日子……”王杰道。 青莲挣脱王杰的手,王杰问:“青莲,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愿意跟我……” “世外桃源,非属你我!我是钦命在身的人啊,怎能徇个人私情?你虽然身处 阳关之外,皇上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小女子来时,皇上还嘱我观察你与和大 人可否同舟共济,以便日后肝胆相照,共襄国事……”青莲说。 王杰懊丧,道:“我怎么什么时候都与和珅撕扯不开呢!” 冯月瑶已来到迪化一客栈,客房内她用一只手将干硬的饭泡在开水里,然后把 泡软的饭送到嘴里。“夫人,开水泡饭都吃了好几天了,你不能再这么吃了。自打 出了玉门关,羊肉味熏得夫人吐了一路,到了这里又只有这个。老爷就在眼前,夫 人为何不去找他?想必老爷那里能有些夫人可口的吃食。”丫环心疼地说。 “要不要见老爷,我还没有想好。”冯月瑶说。 “怎么,那夫人昼夜兼程……”丫环不解地望着冯月瑶。 “那是不知他的音讯,自然着急,眼下知道他无事了,见与不见,倒要斟酌了。” 冯月瑶说。 “二夫人还有信要我带给老爷呢。”“丫环说。 冯月瑶没有说话,她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客栈外站着几个卖水果的小贩,卖 水果的小贩也在向冯月瑶所住的楼上客房的窗户内窥测。 勇泰坐在都统衙门演武厅的太师椅上,大声呵斥袁淳清道:“你这蠢材,连人 都留不住!”“大人,不知这女钦差带的哪路高手,我的人倒了一片,却没有看见 那高手的半点影子。”袁淳清说。“皇上先派两个一品大员来迪化,名为服役,实 为探底,现今又派钦差暗访,从此迪化无宁日了!和珅鬼王杰精,都是我勇泰的克 星啊!”“和珅?我还没禀报大人,和珅的夫人来迪化了。”袁淳清说。勇泰不屑 地问:“一个女流能做什么?”袁淳清击掌,一个化装成水果贩子的手下闻声走了 进来。 “和珅的家眷又有什么举动?”袁淳清问。“还是终日闭门不出。”手下说。 “那是因为我们招待不周。你带几个人,找个僻静地方,把她给我请出来。”袁淳 清说。“是。”手下应道。“你这是……”勇泰问。“手里先拿住个人质再说。有 了和夫人,咱们就能把和珅牵制住……大帅,你有何高见啊?”袁淳清说。“我没 有你们汉人这么多的弯弯肠子。你也是他娘的鬼心眼多,你说,我该怎么办?”勇 泰说。“你要是把他们当成皇上的人,那我们就束手就擒了,你要是把他们当成一 群与皇上不相干的狗男女,我们怕什么怕?这里,天高皇帝远!”袁淳清说。“你 娘的这是让我谋反啊?”勇泰说。 袁淳清的手下带着几个穿便装的部属闯了进来。冯月瑶站起来,问:“你们要 干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请夫人换个方便的地方,免得委屈了夫人。”手下说。 “你们是什么人?”冯月瑶问。“小人物,说了夫人也不知道。”手下说。,他对 部下一挥手,几个部下上前要架冯月瑶。“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冯月瑶说。 几个部下被冯月瑶的大家气度所慑,停下手。冯月瑶和丫环走了出去。 几个蒙面人埋伏在房顶上。一辆马车向前驶来,袁淳清的几个部下骑着马簇拥 在左右,冯月瑶和丫环坐在车厢中。丫环担心地问:“夫人,他们这是要带咱们去 哪里?”“别担心,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有随遇而安了,祸福由天吧。”冯月 瑶说。马车走过蒙面人埋伏的房下。几个蒙面人突然一跃而下,拔刀动手。袁淳清 的部下仓皇应战,显然不是蒙面人的对手。蒙面人也无心恋战,他们抢了马车,掉 转车头就走。袁淳清的手下惊魂未定,不敢追赶。他们张弓搭箭乱箭齐发。领头的 蒙面人在后面断后,见乱箭向大车射来,他挺身挡在车后。一枝箭射中蒙面人的肩 膀,他一咬牙拔下箭。 几个蒙面人将冯月瑶和丫环带进帐篷。领头的蒙面人摘下面巾,竟是一副斯斯 文文的儒生打扮。儒生亲自搬过凳子,请冯月瑶坐下。“在下来迟一步,让夫人受 了惊吓,请夫人恕罪。来人,上奶茶。”儒生说。两个手下端上茶来。“敢问壮士 是何人?”冯月瑶问道。“壮士实不敢当,我们不过是被逼无奈,啸聚山林,说来 惭愧。”儒生说。冯月瑶皱起眉头,丫环害怕地躲向冯月瑶。“不过夫人放心,我 们虽然落草为寇,却扶危助难,杀富济贫,也算得上盗亦有道,从不欺辱妇孺。袁 淳清之流为祸一方,又欲加害夫人,我们受人之托出手相救。”儒生说。“如此多 谢壮士了。请问你们是受何人之托?”冯月瑶说。“不便相告,请夫人原谅。”儒 生说。她看看蒙面人肩膀上的血迹,说:“壮士为我而伤……”“我们常年在刀头 上舔血,小伤小疼家常便饭,不劳夫人挂念。不知夫人在迪化可有投奔之处,迪化 遍地都是袁淳清的爪牙,若无稳妥之处,倒也麻烦。”儒生说。 冯月瑶刚要说话,儒生的一个手下走了进来。手下将一个包裹递给儒生说: “夫人的包裹,我们夺回来了。”儒生将包裹递给冯月瑶,冯月瑶正要接,包裹散 开。一封信落在地上。儒生捡起信,正要交给冯月瑶。信封上的字迹引起了他的注 意。信封上写着:“和珅夫君启。”儒生猛然变色,他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 来。冯月瑶和丫环不解地看着儒生。 “这么说,你是和珅的夫人了?”儒生说。冯月瑶怔住。儒生二话不说将信拆 开。信上每行都只有一个字,分别是从一到十等几个数字。“哎,你这人……怎么 这么无理?”丫环说。儒生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跳起,茶水四处飞溅。“这一 箭射得好呀,射得好,这一箭真该射在我的眼睛上才对。我瞎了眼,居然拼着性命 去救和珅的夫人。说,你们是和珅的什么人?来迪化干什么?”儒生说。冯月瑶不 说话,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来人,把这两个女人关起来!”儒生说。 和珅在沙丘上用树枝拨弄着燃烧的纸钱,嘴里念念有词道:“王杰啊王杰,你 可别怪我见死不救,我和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就因为交了你王杰这样一个朋 友才麻烦不断,才成了囚犯。我不能再做出养虎为患的蠢事了!给你多烧一些纸钱, 也算我们朋友一场,也算和某的一点心意。你在这边两袖清风,想必也穷怕了,到 那边就当个富鬼吧,想吃吃点想喝喝点,别再抠抠索索的,和某也算对得起你了… …” 一个声音传来:“和大人,这是在替自己赎罪吗?”和珅一惊,回头一看,却 是青莲。和珅吃惊地说:“是你……”“和大人莫不是把我当成索命的女鬼了?” 青莲说。和珅笑了起来,说:“姑娘可是皇上所派,救我和珅出苦海?”青莲不睬 他的话,看着地上冒烟的纸钱,说:“这纸钱想必是替王大人所烧吧,和大人,你 可真是有情有义呀!” “和某与王杰虽是政敌,但私交是朋友,和某心太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和珅说。 “你心太软?你都软到见死不救了!”青莲说。 和珅想说什么,青莲打断他:“和大人,你不要再骗我,我的眼里可不揉沙子。”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的确是在痛悼王杰。” “痛悼王杰,你是在痛悼你自己的良心吧。” “王杰与我情同手足,势同水火,他先走一步,和某还能为他焚香化纸,祝他 一路平安;如果和某死了,他王杰还不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啊!”和珅说。 “和大人,据我所知王杰在危急关头择你于是非之外,恐怕你遭遇袁淳清的毒 手,人品谁个高下,不比可知。”青莲说。 和珅叹道:“我和某在你眼里如此不堪?” “我在怀恋那个当侍卫当轿夫的和珅……”青莲说。 “好啦,我知道王杰出了意外,你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拿和某出气,你又是 那么楚楚可怜,此时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和珅说。 青莲不满,道:“闭嘴,谁说王大人死了?” 和珅大惊,问:“怎么,王杰没死?” “有本钦差在,袁淳清敢那么放肆?”青莲说。 “是你救了他?啊,没死,没死就好。说句笑话,他要是死了,我连个势均力 敌的对手都没有了,那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呢!我和某难得动点真情,原来还是个 假的……”和珅不无遗憾地说。 “我听和大人这话倒好像遗憾大于欢喜。”青莲说。 和抑恼了:“青莲姑娘,我这么称呼你有很多年了吧,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 始终改不了?就因为你看人太尖锐,说话太尖刻,这些东西,放在男人身上叫长处, 可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嘛”怎么了,难道女子就不能洞察人心?“青莲问。 “你把别人都洞烛了,也就没人敢接近你了。女人应该玉树临风婚姻娜娜,眼 含秋水婆婆娑娑,一颦一笑撼人心魄。女人最锐利的武器是什么?不是机敏而是容 貌。女人应该知道的是用什么洗澡可以保持肌肤光滑,吃什么水果能够维持容颜娇 嫩,穿什么衣服可以让满街的男人回头,露出什么样的笑容可以一笑倾城……”和 珅越说越来劲。青莲眼中闪着泪光,说:“多谢你这老大哥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 “ “我这么说也许有些伤你,但却是和某的肺腑之言。”和珅说。 “那我一定听从和大人的忠告,这次一定尽快找好可以托付终生的,免得总让 和大人操心。”青莲说。 和珅揩揩眼睛,说:“找个人嫁又有何难,你没见满天下都是男人吗?可若想 找个如意郎君,那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姑娘你。因为你太渴求完美了,太 盼望所谓两情相悦生死相许的激情了。那的确是激动人心的东西,我知道,情场得 意,不亚于官场高升。可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就像天上的流星,美则美矣,却 是稍纵即逝。凡是渴望完美期待轰轰烈烈的人,都避兔不了短时间辉煌后的漫长寂 寞。就算你燃烧了自己,又能维持几个时辰的辉煌?” 青莲望着和珅,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这些话也只有我和珅能对你说,但愿 没有得罪姑娘。我知道青莲胸襟远非一般巾帼可比,所以才敢直言。”和珅说。青 莲缓缓地摇摇头。 “好啦,和大人自己还是多小心,多提防一下袁淳清吧,小心这家伙狗急跳墙。 走,我送你回去。”青莲说。 “野旷天低树,星垂平野阔,这是京城难以见到的景色呀。我和青莲姑娘能共 此美景,也不枉人生此行。”和珅说。 “我可没有这种雅兴,王杰同样处于袁淳清威胁之下,和大人好在还可以拿枪 弄棒,他可只是一介书生。”青莲说。 “好啦,我知道你人在这里,心在那里,反而伤了风景。”和珅说。 “自古只听说风景伤人心,哪里有人伤风景的?”青莲说。 和珅摇摇头,说:“触景生情,人之天分,多情总被无情恼呀。” “和大人也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兮兮,不管怎么说,你现下总有夫人陪伴, 王大人可是孤身一人。” “你说什么夫人?”和珅问。 青莲没好气地说:“你还有几个夫人?” 和珅惊讶,问:“月瑶来了,她何时来的?” 青莲奇怪道:“怎么,难道你一直未见到她?” “笑话,我往哪儿见到她?青莲,这等事情岂是说笑得的?”和珅说。 “奇怪呀,我一路暗中护送她来到迪化。怎么她会没来找你。不对吧,你没见 到她?”青莲说。和珅急得直跺脚,说:“哎呀,难道又出了什么事!”青莲也急 了,说:“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分头去找!” 袁淳清在都统衙门演武厅练着石锁,和珅站在一旁。一堆银子摆在案子上。袁 淳清边练边打着哈哈,说:“银子是好东西,谁都想要,可无功不受禄,和大人虽 然富甲一方,银子也不是水做的,不会随便施舍吧?再说袁某也还没穷到要饭的地 步。” “袁大人哪里话,是在下有一事相求。”和珅说。 “那就更不应该了,咱们好歹是同僚,虽说和大人眼下是虎落平阳,可我袁某 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有什么事情,和大人但说无妨,用不着来这俗套。” “和某的夫人不远千里从京城来看和某,却在迪化失踪。”和珅说。 “哎呀,那可是要紧之事。不瞒老兄说,迪化的治安实在是差强人意。本官是 带兵打仗的,不管地方政务,所以也真是爱莫能助。” 和珅不动声色地从袁淳清手里夺过石锁,舞了起来,舞得呼呼生风。袁淳清急 忙问避。“袁大人想必知道,和某也是侍卫出身。大家都是武人,说话不兜圈子。 我这个夫人,和某可是要以命相报的。”和珅说。袁淳清看着面色阴沉的和珅,不 禁也软了,说:“既然和大人如此看重,本官也不好坐视不理了。不过,是否能够 不辱使命,本官可不敢担保。”和珅说:“只要袁大人肯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青莲在迪化客栈冯月瑶住过的客房内寻找着线索。詹岱趴在窗户上观察着里边 的动静。一个纸团扔了进来。青莲展开纸团,上面画着一张路线图。青莲匆匆追出 走廊,走廊上不见人影。 青莲悄悄来到迪化郊区一处帐篷,她四下观察,帐篷的门上挂着锁。青莲挥剑 将帐篷刺开一个口子,钻了进去。冯月瑶抬起头,青莲示意冯月瑶别出声,说: “夫人,快跟我走。”冯月瑶和丫环跟着青莲正要往外走,帐篷的门开了,儒生站 在外面。 “卿本佳人,为何作贼?”儒生问。青莲站定,用身体护住冯月瑶和丫环。 “真所谓贼咬一口,人骨三分,阁下这是反咬吗?”青莲说。 “我走门,我不是贼。”儒生说。“看你模样听你谈吐,倒也是知书达理之人, 大好人才,为何作贼?”青莲说。儒生指着冯月瑶,说:“为何作贼,问她便知。” “强辞夺理无稽之谈。”青莲说。“狭路相逢,本也用不到舌剑唇枪。远来是客, 请。”儒生说。青莲拔出剑来,与儒生斗到一起。青莲武功与儒生相仿,两人斗了 个旗鼓相当。儒生的手下拥进来,并不上前群殴,只在一旁观看。两人又战几合, 儒生退后一步。 “大好佳人,竟然甘为鹰犬。”儒生说。 “怎么,斗不过剑,要改斗口了吗?”青莲问。 “阁下也是行家,应当知道你我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儒生说。 “正好斗个你死我活。”青莲道。儒生指指身后的众人。青莲道:“难道你想 倚多为胜?” “别忘了你是官我是贼,难道贼对官差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儒生说。 “青莲姑娘,你只管自己走,不要无端牵累了你。”冯月瑶说。 “阁下看上去似是谦谦君子,为何要为难妇孺?就这么贼性难改,自甘堕落?” 青莲说。 “自甘堕落?我要说一年前我还是堂堂七品,阁下信是不信?”儒生说。 “我若信你,大家当属同僚,你更不该为难我们。”青莲说。 “同僚,正因为不想同了你们污了自己,在下才铤而走险,抛弃仕途亡命江湖。 我若肯与你们行狼狈之事,咱们如何会这样见面?”儒生说。 “莫非你作奸犯科触及王法?”青莲问。 “笑话,别看阁下张口王法闭口同僚,但却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说的都是不 着边际的话,看来也不是官场之人。我走到今天,全凭权奸和珅所赐。”儒生说。 “你一个小小七品,怎会与和珅牵涉?”青莲问。 “天下官吏,不分大小,哪一个不为和珅发明的两银所累?”儒生说。 “两银?”青莲问。 “养廉银与议罪银,难道阁下不知?”儒生道。 “高薪养廉,违法必究,有什么不好?”青莲说。 儒生仰头大笑,说:“阁下好天真。我问你,养廉银来自哪里?还不是取之于 民?本地天灾频繁,百姓衣食尚且堪忧,哪来的养廉银子;再说那议罪银,有罪无 罪,总要上交给有司,以银避祸。你若不给,岂不显得矫矫不群,怎能为有司所容? 那黑了心的官吏,如同不法奸商,大秤人小秤出,交了议罪银子,再从养廉银上找 齐,莫不足尺加一。除了鱼肉乡里,如何一本万利?而有良心的官吏,却两手空空 捉襟见肘,顶子如何戴得长久?来人,取我的官衣来。”一个手下拿来顶戴,儒生 说:“阁下请看,就知在下所言非虚。”青莲无言以对。 “依阁下说,奸臣和珅的家人送上门来,就算为了天下百姓,我也没有抬手之 理吧,何况这位夫人又咬紧牙关,不肯说出她与和珅的关系。”儒生说。 “这位大王,你可真是张冠李戴了。谁说这位夫人是和珅家人?”青莲眼珠一 转,说道。 “不是和珅家人,随身怎会有给和珅的信件?”儒生说。 青莲拿出黄带,说:“我身上还有皇上的物件呢,难道也是皇上的家眷不成?” 儒生连忙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敬重之色。“在下愧对皇思,实在是走投无路……” 懦生说。 “怎么,这下可以放我们走了吧?”青莲说。“在下恭送阁下,可这位夫人却 仍是不能走。”儒生说。“她不是和珅的家眷。”青莲说。“那她是何人?”儒生 问。“她是何人?与和珅一起贬到你们这里的,有个叫王杰的你知道吧?”青莲说。 “王大人之名,如雷贯耳,在下仰慕得紧。”“你就这么仰慕?告诉你,这位夫人 乃是王杰的家眷。”青莲说。儒生半信半疑地看着冯月瑶。冯月瑶正要说话,青莲 以目光制止她。“夫人你也是,为何不早说出来。”儒生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冒犯了王夫人,敬析原谅!” 冯月瑶、青莲与丫环走在郊外的沙漠上,大家都不说话。青莲看看心事重重的 冯月瑶,说:“真没想到,事情会糟到这个地步。夫人也不必太过内疚。人在江湖 久了,所听谣传甚多。和大人未必似他们说的那样。” “青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是非曲直,我还看得出来。只不过以前独处深宅, 不知道他为祸之烈。百姓常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他走到今天,我也难辞其咎。 我冯月瑶为人妻母,现在却连夫君的名字都不敢说,人走到这一步也是山穷水尽啊!” 青莲不知该说什么好。冯月瑶停下来,看着青莲,欲言又止:“青莲姑娘,我有一 事想请……” “夫人但说无妨。”青莲说。“我想与你结拜姊妹。”冯月瑶说。“夫人有何 事情,青莲定当竭力而为,这结拜之事……”青莲沉吟着。 冯月瑶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不肯的,我不怪你,和珅已经到了今天,下场 可想而知,谁愿意沾呢?” “青莲绝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夫人是真心话,我们这就撮土为香如何?”青莲 说。 “真正的亲人,只要心里有就是了,天地自知,也不用有那个形式。”冯月瑶 说。 “夫人……姐姐说的是。”青莲马上改口。 “青莲,现在也就只有你的话他还听得进去,姐姐求你多加劝说,劝他悬崖勒 马,亡羊补牢,但愿还为时未晚。”冯月瑶说。 青莲点点头。冯月瑶吩咐丫环拿信来,丫环将那封信递给冯月瑶。“这封信烦 请转交给他。”冯月瑶说。 “那姐姐你……”青莲说。 “我无德无能,此后也只能青灯古佛,只要能替他弥补一些罪孽,就算敲穿木 鱼,也在所不辞。”冯月瑶说。 “姐姐……”青莲轻叫了一声。 “我意已决,你不必难过。大德不言谢,青莲,这声谢谢,我就牢记心中陪伴 此生了。”冯月瑶说。冯月瑶和丫环走进茫茫沙漠。青莲望着冯月瑶的背影,眼泪 流了出来。 和珅青莲、王杰坐在总督行营客厅里。青莲为冯月瑶向和珅道平安。和珅一听, 露出笑容,说:“平安就好,看来我还真冤枉袁淳清那小子了。哎,月瑶还说什么 了?” “她说,她先回去了,让你好自为之。对了,还有长二姑一封信,夫人让我交 给你。”青莲说。 青莲将信交给和珅. 和珅看了一眼,笑了起来。 “和大人何事如此开怀?”王杰问。和珅将信递向王杰。 “和大人的家书,王某不便看。”王杰说。 “你但看无妨。”和珅说。王杰接过来看着,青莲也伸过头。信上每行只有一 个字,分别是从一到十这几个数字。王杰也笑了。“怎么,王大人也看得懂?”和 珅说。“这不是那首传为千古佳话的情诗吗,风花雪月的东西,王某也不是一点没 看过。”王杰说。 “这上面只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几个数字,怎么就是情诗了?”青莲说。 “让王大人说,王大人说。”和珅说。“隐喻又是借喻,这是一别之后,二地 相思,三月桃花随水转,四月批粑未黄我奴欲对镜心却乱……”王杰说。 和珅接过王杰的话头,站起身来,用昆曲边舞边唱了起来:“五月石榴如火偏 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六月伏天人人摇扇独我心寒,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处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真想不到,这十个数字里藏了这么多意思。”青莲说。 “难得和大人好兴致。我看二夫人是为和大人报喜呢!”王杰说。 “哦,王杰你说说,报的什么喜呀?”和珅说。 王杰拿起端详着,说:“你听着,一有点瘦是字画一帧,二有点胖必是玉器有 双,三四百万两银子平常,五六紧连可是新开的钱庄,七八巨大定是粮行又满了, 九家绸缎庄家家赢利,十嘛瘦小枯干定是有点遗憾,世上的事和大人什么还没有染 指呀?……”和珅笑眯眯地说:“你说,你说……”王杰瞪眼道:“我说是十恶不 赦!”和珅一惊,忽又指点着王杰,说:“红眼病,红眼病又犯了。”和珅尴尬地 笑了起来。 “王某说对了吧?”王杰问。 和珅摇头道:“就你说的这个,还值得一乐?十恶不赦,我是十全大补哩!皇 上的十全大补,和家的十全大补啊。我和某不知怎么修来的福分,月瑶贤慧体贴, 千里寻夫;二姑精明强干,井井有条。齐人之福,怎么就叫我和某赶上了呢?” “那齐人妻妾的辛酸与悲哀呢?”王杰说。 “你王杰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和珅说。 青莲打断他们的争斗,说:“皇上说了,你们两个还是这样鸡争鹅斗,就不让 我把密诏给你们……你俩喝了这杯酒,就算你们握手言和,皇上的事情我要交待你 们做。”青莲将酒杯给他们倒满,和珅与王杰碰杯,却谁都不喝。“皇上果然有密 旨吗?”和珅问。“有是有,但你们要把门前酒喝了,化解前嫌,我才能对皇上交 差。”青莲说。 和珅对王杰举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说:“说句什么祝贺的话吧,王 大人?”“这还用想,和大人还不脱口而出?”王杰说。和珅将一壶酒一饮而尽, 抹了下嘴说:“青莲,青莲,我还是借花献佛祝你吧。白驹过隙,岁月流逝,转眼 我们已是鬓白。”和珅看着王杰,说:“王杰,你以为我这样说,心里好受啊,青 莲二十多年的青春心智啊,白白浪费在我们这两个混账王八蛋的身上了……”和珅 大叫着说:“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我也辜负了皇恩!”王杰拉住他,说:“和 珅,和珅,你不要这样!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青莲抹了下眼睛,说:“好了, 接圣旨吧。我到行营住所去取。” 迪化总督行营青莲住所内,黑暗中,一个人影在翻找着什么。黑影找到了要找 的东西溜了出去,纵身跃上屋脊。黑影轻飘飘地跳下房,沿着小巷疾奔而去。青莲 回到住所点燃蜡烛,一眼看见屋内被翻得一片狼藉,愣住了。 客厅里,和珅对王杰说:“老兄分析,皇上此次下旨差我们所为何事?”“和 大人玲珑剔透,猜测圣意那是你的拿手好戏,你说呢?”王杰说。和珅蘸着酒,在 桌上画了一个圆圈,说:“多半是为这个家伙。”“和大人这么有把握?”王杰问。 “反正圣旨马上就到,对与不对,一宣便知。”和珅答道。青莲匆匆走了进来。和 珅与王杰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不禁一惊,问:“怎么了?”“圣旨被盗了。”青 莲说。和珅与王杰吃惊地面面相觑。“会不会是李侍尧捣鬼?”王杰问。“他,这 老小子从上次被皇上斩监候以后,胆子比针尖还小了,绝对不会。”和珅说。 青莲说:“和大人猜得不错,临行之前,嘉亲王曾经对我面授机宜,圣旨的内 容就是调查迪化盗卖皇家玉石案件。”和珅得意地看了王杰一眼,说:“若是为这 个嘛,请转告皇上,和某等人虽然身处逆境,却也时时都在殚精竭虑为皇上办事, 我们已经先行下手了。”“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了,我们从没像今天这么和谐一致。” 和珅说。 “王某一意孤行,是为了采玉场那些冤魂,和大人知难而上,不知为了什么?” 王杰说。“为我所为,来,干一杯!”和珅说。他向王杰举起酒杯。 “来历不明的酒王某从来不喝。和大人秘不示人,该不是又有什么小九九吧?” 王杰说。“王大人若如此度和某之腹,不愿与和某为伍,那我们不如各干各的,相 较一下高低。若能殊途同归办好皇差也是一大乐事。”和珅说。青莲急了,问: “你们怎么又斗起来了?”“这就叫禀性难移。”和珅说。“错了,是水火难容!” 王杰说。 盗窃圣旨的黑衣人走进都统衙门书房,说:“大人,不知这是否是大人所要的 物件。”黑衣人将圣旨递给袁淳清。袁淳清看了一眼,面色大变。“你是否看过?” 袁淳清问。“属下不敢。”黑衣人说。“你歇息去吧。”黑衣人刚转身要往外走, 袁淳清一剑无声地刺入他的背部,黑衣人倒地死去。 袁淳清纵马疾驰将圣旨送到军营大帐勇泰手中,勇泰手颤抖着在灯下看着圣旨。 袁淳清有些看不起地瞥了勇泰一眼。“这可怎么好,皇上想必是发现盗卖玉石的事 了。这可怎么好,怎么好……”勇泰说。“大人向来勇冠三军,怎么今天如此失常?” 袁淳清说。“这是皇上啊,莫说勇冠三军,勇泰就算十二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袁淳清拿过圣旨,二话不说,就放在了灯焰上。勇泰一愣之下,急忙去抢,圣旨已 经燃起了火苗。“这不没有了?”袁淳清说。 “混账,你知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勾当!”勇泰说。“反正难逃一死,还管 它九族十族的。”袁淳清说,“在下明日请和珅与王杰吃饭,鸿门宴的故事,大帅 不会没听说过吧?”“他们会来吗?”勇泰问。 “大帅不要忘了,他们眼下还是我治下的苦役,又没了圣旨凭证,他敢不来?” 袁淳清自信地说。 “那我……要不要去?”勇泰问。 “大帅说呢?”袁淳清说。 勇泰没了主意,袁淳清说:“大帅放心,末将自有安排。” 采石场内,王杰在苦役中四处寻找着。王杰与青莲相遇。“还没找到那个老人 家?”青莲问。王杰摇摇头。“就只他一个知情人吗?”青莲又问。“我曾问过, 其他苦役都是尸体焚化以后才调动过来的。”王杰说。王杰与青莲一起寻找着走人 小巷。 老苦役躲躲闪闪地进了酒楼。詹岱走出来,对老苦役做了个手势。老苦役跟着 詹岱走向后厨。厨房里在忙碌着准备宴席。詹岱背着人,将一包药面抖在一道菜里。 杨凤倚正在监督苦役们劳动,和珅走了过来。“杨大总管。”和珅说。“和大 人有何吩咐?”杨凤倚问。“我这里有一幅好字,想请杨大人鉴赏一下。”和珅说。 “皇上就要举办千叟大宴,所用器皿均由我们制作,工期在即,在下哪里有空?” 杨凤倚说。 “不看也罢,不过,或许会抱憾终生。”和珅道。 “什么人的字画如此让和大人看重?”杨凤倚来了兴致,跟着和珅走入工棚。 和珅从贴身处拿出一张纸,在杨凤倚面前展开。纸上只有三个字:“留全尸。”杨 凤倚大惊,说:“这怎么,怎么像是皇上的字体。”和珅笑眯眯地说:“杨大人你 把眼睛瞪大喽,别走了眼……”杨凤倚又看了看,猛地跪了下去。 “这字怎么样?”和珅问。 “笔走龙蛇,上天入地,果然是皇上墨宝。”杨凤倚说。 “怎么样,杨大人?要不要我将它传给你的家人看看?”杨凤价急忙磕头,说 :“不敢不敢,在下全听和大人吩咐。” “好,我要袁淳清开采玉石的全部明细账目。”和珅得意地说。